《青城如梦》宇宙流浪家

6、祁思源

　　你会遇见谁，又会爱上谁。
　　我们总会遇见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可或许这辈子只会爱上一个人，而后多年里我们都在怀念。
　　站在艺术馆的门口，看见阳光打在小馆的廊上，他甚至能感受到灰尘的喜悦，它们在阳光里跳动着欢快的舞蹈，顾清城此刻才发现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好像从来未曾真正的感受过冬天的温暖的阳光，只依稀茫茫然的度过了大半的人生。
　　“顾先生”，一声尊敬却不失骄傲的声音从顾清城身后响起，从顾清城眼里望去，竟看出几分赞赏，那个男人脸上挎着一个金丝眼睛，皮肤白皙带着几分书生意气，顾清城对这个人有一丝印象，当时这个人仅仅带着一幅画，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小画家的画站在画廊里，不知是这个人太自信还是太吝啬，他记得这个人眼神倔强的狼狈感，后来因为自己这幅画终于在都城的艺术画廊里有了一个小小的方寸之地，这个男人当时怎样对他说的“顾先生您一定相信我”，顾清城忘了自己是否真的相信这个人，他只是给这幅画一个机会，毕竟当时他真的被深深震撼住了，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只是没想到后来几年那个叫“离落”的画家小有成就，都城的艺术画廊逐渐没落，后来竟是靠这个男人带去的那幅画才起死回生，就是《他》。
　　夙离艺术馆坐落在小城的小巷里，面积却很大又空旷，艺术馆零零散散挂着一些画，大多是离落的画，也有一些其他画家的，只是都很小众叫不出名字，艺术馆里清冷，墙壁上留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像是等待着更多人的渲染，更像是渲染着夙离的作者们追求的自由和奔放，他们把这里当做故土，却又时刻准备着做一个浪荡的游子。
　　顾清城从不否认自己是商人，他追求利益，善用人心，而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有些人的心他真的读不懂，尤其是在角落里看见《他》时，那幅画依然呆在角落里，他不明白的，那个叫他顾先生的男人只是向顾清城解释这是最适合这幅画的地方。
　　顾清城不知道的是在楼上，一个女孩正目不转将的望着他。
　　在艺术廊的尽头处陈列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孩坐在车上，扭着头趴在车窗深深的向后望去，看不清女孩的脸，只有一双眸子悲切却又显得那么镇定，好像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车后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街道，这幅画叫“我”，下面留下了作者小小的名字如风，顾清城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女孩，温柔清冷，可是眼睛却好像毫无着物，叫人看不真切。
　　“如风也是这里的画家吗”，顾清城看见如风画问道。
　　“对的，她也是这里的画家”。
　　“把她的画移到中心吧”，顾清城看着如风的画吩咐道。
　　“顾先生，或许画家只希望她的画能待在这个地方，不希望被移去别的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生存的方式，有人确实喜欢热闹，而有人却更喜欢安安静静的，孟子常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望顾先生谅解”。
　　祁思源说完，不卑不亢的凝视着顾清城，顾清城倒并未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这个人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见过那个叫如风的女孩，或许真的是她自愿将画放置在这里，不过分热闹，反而有种遗世独立的风格。
　　“还没有请教先生称呼”，顾清城终于从画中移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此刻他主动伸出双手与那个男人握手。
　　“祁思源，饮水不忘思源的思源。”那个男人也很高，甚至能直视顾清城，意气书生中掺杂着可贵的少年气，和他见过的大部分人都不同，他们大多臣服于现实，臣服于生活，而他没有，那个叫如风的女孩也没有，他们有自己的独特的生存方式，不臣服、不计较也并不高傲，茕茕孑立，踽踽而行。
　　他们和顾清城不同，他们向来不属于一个世界，这一点顾清城明白，如风明白，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更明白。
　　顾清城此时在祁思源眼里看见了几分敌意，这时他还不不明白是为什么。
　　经过2020年初雪的北城，阳光好像更喜欢光顾这座北方的小城，如风便是在这时走进夙离的，她轻轻地踏着阳光的光晕，从小巷的深处穿梭而过，身上依旧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裙，今日她把头发散散的盘在后面，有一缕在风中乱了人眼，右耳黑色的耳钉闪出迷人的光芒，她背着画板一步一步向顾清城走近，好似踏在了顾清城的心里。
　　那首老歌怎样唱着“你从远方来，到远方去，心中的花儿，为你盛开”，顾清城在心中好似哼起了调子，人类总是善变的，会在某刻讨厌上一个人，又会在某刻喜欢上这个人。
　　小城的阳光里荡漾着情谊，如风走到他们面前，礼貌的询问“思源哥，这位先生是？”，
　　“顾清城，顾先生”，祁思源认认真真的回答如风的问答。
　　顾清城听见如风的话抬起眼帘轻轻地望了如风一眼，微微笑了笑。
　　他们一起走向艺术廊的会客厅，祁思源走在前面听见顾清城对如风说道“小姑娘记性这么不好，昨天刚见过，今天就不记得了吗”？
　　“抱歉，不记得了大叔”，如风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顾清城。
　　会客厅有些杂乱，看出很少有人来，但是顾清城听说小馆还做一些生意，维持着基本的收支平衡，会给人定制画作，装饰品，只是从不署名，顾清城看着如风轻轻地将画架放在角落里，看出她真的很爱她的画，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还不署名，如风看出顾清城的疑惑，对顾清城解释道“他们要的是画，不是人，既如此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顾清城好像明白了如风还有这些艺术家的骄傲，容不得半分践踏。
　　“你做吗？”顾清城看着如风问到。
　　“做呀，毕竟我要吃饭的呀，顾先生”，如风的手支着嘴巴，看着顾清城狡黠的回答道。
　　“好，那明天来我家”，顾清城一锤定音。
　　“顾先生急什么，我又不会不答应，只是听顾先生口音不像本地人，不知是否我还需要离开这里”。
　　“不用，我确实不是本地人，只是要在这停留一段时间”。
　　如风突然变得沉默，这时祁思源才像有存在感一样问到“顾先生初来乍到，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时候请尽管说”。
　　“好的，谢谢祁先生”，顾清城这才从如风的脸上移开，在某一刻顾清城总觉得如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客气了，顾先生”。
　　他们挥手道别，直到顾清城消失在小巷的尽头，如风才慢慢的回过神来，顾清城离开后如风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那么清冷，也不再那么无畏，她好像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有的娇羞和任性，如风一两步走到的祁思源的身边，轻轻地跨上了祁思源的手臂，摇摇晃晃的问祁思源“思远哥哥，我们今天吃什么好吃的呀”。
　　祁思源总是对如风充满了无奈，小时候那个女人还活着还在小城的时候，女人还是温和的，也是爱如风的，并且对他照顾颇多，哪怕后来那个女人变了，如风恨她，婆婆只小时候的她，而他总不会忘记她的，忘记她的好和温柔，如风是她的女儿可以恨她土人离开，可是他不能的，他没有资格，只能始终记得那个阿姨是恩人，并回报给如风，更何况他和如风曾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祁思源轻轻地弹了下如风的脑袋，问到“你不是不打算见他吗”。
　　“是没有打算见的，只是偶然遇到，能不见就不见得的，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思源哥哥你最爱吃的竹笋”，此刻的如风像顽劣的孩童，讨好着他的思源哥哥。
　　“你已经长大了，思源哥哥只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开心，别再去追究过去了好吗，思源哥哥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的”。
　　如风轻轻地搅着碗里的白米饭，低着头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如风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她从来都知道祁思源的好，更知道祁思源的付出，很多时候她也是那样想的忘掉过去，真正的重新开始，可是上天却又一次让她遇见了过期去，遇见了那个曾痴念的男孩。
　　“一个个都说比我大，不过大上几岁而已，都想自称是我的长辈了”，如风噘着嘴，自顾自的嘟囔。
　　“你说什么”，祁思源听见如风小声的问话追问道。
　　“没什么啦，快点吃饭吧思源哥哥”。
　　此时小馆里沐浴在阳光里，一片温馨。
　　顾清城慢慢踱步离开艺术馆，他总有种错觉，好像如风此时一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凝望着他，说句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自信，他再次摇头失笑，顾清城感觉到好像自从遇见那个叫如风的小女孩，他摇头失笑的时候越来越多，他对这座北方的小城竟生出了几分喜爱，只是不知道郝离有没有找到，能不能找到，顾清城既希望那个叫郝离的女孩被找到，亦不希望她被找到。
　　薛琪此时正把车停在了小巷的巷口旁，顾清城到时看见薛琪正和牧马人大眼瞪小眼，像是生出几分相看两生厌的情调来，顾清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
　　“怎么，和你老情人闹分手呢？”
　　“顾总，你再说我生气了”，冷面助手薛琪难得露出几分生气的模样。
　　“好吧，那我不说了，郝离找的怎么样”。
　　“一直没有这个人，老家的房子早就易主了，说是离开了”。
　　“离开了，薛琪你说郝离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顾清城此时想起那个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的女孩还有那副单薄的身躯，不知道和和那个叫如风的女孩比谁过得好呢，顾清城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如风。
　　“应该会不错吧，夫人不会为难无辜的人的，也不会牵连他人的”，薛琪听了顾清城的询问，回答道。
　　除此之外，薛琪频频抬头从前视镜张望。
　　顾清城实在受不了薛琪的目光，便说道“有事尽管问”。
　　“老板今天很开心呀”，薛琪好像很久没有看见自家老板嘴角的笑了，而今天就一直没有落下过。
　　“是吗，还不错，遇见了一些有趣的人”，顾清城没打算解释，不过他倒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今天这么开心，连薛琪都能感受到，此时难免会想起他和如风的对话，此时才发现他竟被那个小女孩诓了，他只问她是否做，她只答她做，他们都没说工作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特殊服务呢。
　　“老板你又笑了”，薛琪突兀的一声打断了顾清城的遐想。
　　“你闭嘴，好好开车”，顾清城当即恼羞成怒的喝到。
　　此后，车内一路无话，只有《你从远方来》在车厢里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