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的爱恋》深蓝方块

2、第二章

　　后来，老人死了，他也长大了，我们俩离开了山谷。
　　出谷的那一天，他取下了一直绑在腿脚上的铅石。
　　我一直不懂白眉毛老人到底教了他什么。在我看来，他们每天只是上山下山地来回跑动而已。偶尔，他们会拿着一块有趣的铁来回的舞动。他舞动的时候很好看，就像以前母亲在空中飞舞一样，轻盈而又犀利。
　　取下了铅石，他对我说，他要带我飞，飞出这个山谷。
　　我呆呆看着他，飞，那是我很久以前的理想了。我一直不敢去碰触它，因为它就像我的一个梦一样。我怕一碰梦就碎了，我怕我再一次摔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一双温暖的手了。
　　我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甚至把我尖锐的小爪子抠进了他的肉里。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害怕，他宠腻地拍拍我的头，然后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微笑。
　　其实，我很讨厌他拍我的头，感觉我好像是他的宠物一般；但是那个微笑，那个如初霁的天空一般，它打动了我。好像是上天的恩赐似的，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没有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经起飞了。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我只知道我们腾空在云层柳梢之间。
　　风从我的背上掠过，它把我的羽毛吹乱了又抚平，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儿时母亲为我疏理羽毛一样；那呼呼的声音就像母亲哼唱的歌谣“飞吧，飞吧，飞到天空中……”
　　突然间，我觉得我的心中有一种东西在翻腾。原来我一直没有忘记我的梦，原来我一直想飞。
　　我奋力地扑打我的翅膀，松开爪子，高高跃起，我觉得这次我可以飞起来，就像我的母亲一样飞起来。
　　“依依！你要去那里。”他一扬手抓住了我的脚，就好像要抓住生命中的某样东西一样。他用那点悲哀地眼神望着我，我一点一点地下沉，感觉心中某样东西被击碎。
　　“啊！”剧烈地疼痛从脚踝处传来，我忍着眼泪。
　　“对不起，依依！对不起。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他把我抱在怀里，“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啊。”他用湿润的脸磨挲我的脸，试图让我忘记伤痛。
　　果然，我还是不能飞啊。
　　我痛苦得闭上了眼睛，欺骗自己，哪有那么容易就学会飞翔的啊，还是跟着他好了。我也不想和他分开……

　　之后，我再也没有试着逃跑。
　　我和他一直游山玩水，游戏人间；他说这叫做行走江湖。
　　我们走过了很多地方也遇到了很多人。有时他会和他们打架，可每次他都会让我闭上眼睛，他说有些东西我还是不要看的好。但是他不知道有些东西即使没有看，我也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闭上眼睛，只是安慰他或欺骗我自己。
　　终于有一天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天，他又让我闭着眼睛呆在树上，我听到许多风吹打树叶的声音，许多金石相击的声音，还有许多人惨叫的声音。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让我睁开眼睛。
　　终于我耐不住四周的安静，违背了他的命令。在我打开眼睛的一霎那，我觉得血涂红了我的视野。我曾听人说过“修罗道”,我猜大概就是我所看到的场景了。
　　我蹦跳着，找寻着。我害怕了。
　　我从来不知道争斗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死亡原来这么容易。我好怕，我怕他会死去。
　　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了。尽我所能我把他拖到了安全的地方。要知道对小小的青鸟来讲，人类的身体真的是过于庞大了。
　　我筋疲力尽，但是还是强忍着疲劳采来了草药为他救治。当那些草药汁滴到他嘴边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又会变成孤单的一个。
　　还好那些草药起作用了。我幸运地从死神手里把他抢了回来。但是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且高烧不退。仅靠那些草药根本不可能让他痊愈。就算勉强愈合了，他也会成为一个废人。这么多年来跟随着老人的修行就会付诸东流，我想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吧。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传说青鸟的翎羽能够医治百病，再重的伤也能恢复得完好如初。
　　那么真的要这么做吗？如果真的把自己的翎羽交给他的话，那么真的是永远也不能回到族里去了，即使学会了飞行，族里也不会允许一个残缺的青鸟。
　　因为青鸟是最追求完美的，就连我自己也不能承认失去了翎羽的青鸟还有资格回到梧桐林。
　　但是如果不这样救他的话，那么我将永远失去他。再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在乎我照顾我，也没有他一样温暖的手来帮助我，甚至没有人来同我讲话。
　　呵，还有什么好犹豫呢？其实在我想到这个方法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是吗？
　　有时候我会暗自嘲笑我自己，我果然还是一只很没用的青鸟啊。
　　忍痛我把翎羽拔下，放在他的额头，我用我的羽毛覆盖他的脸。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
　　我在心里无声地说。
　　这次我赌上了作为青鸟的骄傲，换来的是他的康复。
　　我想这已是足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