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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倒霉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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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诗酒就这样背着少年在茫茫的大漠中走到了天色昏暗才回到城内驿站。
林诗酒把人放到榻上刚转身想找林瑶过来给他医治,少年却腾的一下子,攥住了林诗酒的手。
少年的手触感十分粗糙,大大小小的茧子遍布在掌心处。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没能松开,林诗酒抽不出来,余光却突然落在了少年手背虎口处的陈年齿痕上。
便软了性子坐到床边的脚踏板上。
林诗酒手抽不出来,便随手拿起了林晟丢到床边的毛巾,将少年脸上的黑泥洗净。露出了少年原本的面容。
林诗酒记忆里的萧家长公子才渐渐和眼前的这个家伙重合起来。
她总是感觉不真实,记忆中的萧家长公子从未如此狼狈过,哪怕只是衣角微脏都会让这位小少爷焦躁一整天。
现今平素整洁的病秧苗苗一下子就变成了威震四方的将军了,她总是没办法把二者关联起来。
记忆里就算是把萧烬明放在武将世家公子哥堆里,也更像是从隔壁文官儿子里面抓过来凑数的。
不过幸而萧烬明还活着,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此刻的萧烬明已经有了转醒的迹象了,攥着她的手也愈发用力。
林诗酒空着的那只手又下意识的摸了摸绳结。
床上躺着的人猛然惊醒,慌乱之间又扯到了伤口,疼的躺了下去,一时间煞白的脸上爬满了细密的汗珠子。
林诗酒一把按住他的肩头,防止他乱动。
萧烬明刚睁开眼,就看到带着银白色面具上面绘有獬豸纹样的少女,左手下意识想握紧剑炳,却感觉手感不对,低头才发现握的是对方的手腕。
“你醒了就好,再不醒我手腕都要折了。这个药膏正好你自己涂了。”
萧烬明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猛的松开了手,向腰间佩剑的地方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
林诗酒眼见着刚救回来的人,开始像个木头一样,也不说话,像是有块阴云笼罩在他的脑袋上面,吹也吹不散。
整个人呆呆傻傻的,像是烧坏了脑袋一样。
林诗酒刚想伸手去摸对方的头,就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
“啊!!!!”
林诗酒话还没说外就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
一转头两个同样带着獬豸面具的人就闯了进来。
“我就知道这小瘪三是装的,非拉着阿酒的手不放,阿瑶拿出你的针来!我要扎死这个瘪三,忍一路了我都。我就不该去什么劳什子的查案!”
林诗酒脑子都大了,横在两人中间。
“他刚醒,先让阿瑶给他看病吧。”
萧烬明听到“阿酒”两个字的时候,心头一震,死死的盯住林诗酒的背影。
“阿九?”
明明只有两个字,萧烬明却念的慢极了,像是在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余下的香气
林诗酒吓了一激灵,瞬间背后汗毛炸起。
萧烬明还是一瞬不眨的盯着林诗酒说:“你叫阿九?”
林诗酒冷静了一会儿,状做惊讶的看着萧烬明。
“怎么了,我的名字取自诗酒趁年华。你唤我诗酒或者阿九都可。”
林诗酒朝着萧烬明尴尬的笑了笑,虽然隔着面具看不到就是了。
“我有事和阿晟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萧烬明看着手中的林诗酒刚才放下的药瓶发起了呆。看着林诗酒的背影越来越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却还是趁着林诗酒踏出门的前一刻说:“这次多谢姑娘搭救,逐乱使若是有用得上在下的时候,可尽管开口,能做到的在下定不会推辞。”
是了,八国之中无人不知獬豸面具的名号。林诗酒点头致意,转身就走了。
林诗酒原本是想等阿瑶给他看完病了再走的,但是再留下去她怕被摸了个底儿掉,只好拉着林晟先遛了。
出了萧烬明的房间不远,林诗酒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身上那股子玩世不恭的气质好像突然就掉了个头,像是潮湿寒冷的建宁冬天。
林晟也正了正形,将加急的密信递给了林诗酒说:“老大,徐家的案子已经差不多了。昨日建宁来信说路途遥远,不必回京,就地格杀。”
林诗酒接过密信,略看了看说:“建宁的意思是要我们在此地立威,明日照着徐家族谱,直系亲属皆于明日午时菜市口行刑。为首众人首级悬挂于安远门城楼之上。放出消息,作奸犯科 ,窃取朝廷财产,贪污纳贿之人,逐乱使今日能杀一群,他日如若有人再犯,就能一个一个把他们从高台上撸下来,夹好他们的尾巴。”
林晟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说:“咱们带过来的人不算多,不知道能不能稳住局面,向朝中抽调人手只怕还要几日才能赶过来。”
林诗酒说:“这一点我之前已经做了准备,向禹城和桂城的逐乱司调了人来。他们哪怕是想闹事也只会等到事情都尘埃落定了以后闹事,现在和我们闹起来无疑是和圣上作对。”
第二日午时菜市口行刑台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将行刑台围的水泄不通。午时的菜市口正是最热闹的时辰,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在人群中蔓延,恐慌和愤慨在人群中像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徐家的大老爷抓了,不就是贪了朝廷几个子吗,这帮子煞星至于要这么对徐老爷一家子吗?前年饥荒要不是徐老爷开仓放粮,等着朝廷那点子赈灾粮还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呢。”
“咦,我怎么好像听告示说他们家贪的东西里面就有那年的赈灾粮来着。”
“你懂什么,我大姨给他们家做工很多年了,我大姨家逢年过节的体面极了,甚至比春桥街的元樵店老板还要体面些。对佣人尚且如此慷慨的主人家能是什么坏人?”
“这些朝廷的走狗,每隔几年就来耀武扬威一趟。搞得乌烟瘴气,我做工的那家听说逐乱使要来,紧张了好些时日,搞得我在他家做工也紧张兮兮的。”
“那可是逐乱使,要是我家孩子也有望进去就好了。和天子同姓的福分谁人不想有,等到了孩子大些整日里就是到处撒野,还能某个一官半职。”
“哎,这可不兴讲,听说这逐乱使个个都是恶鬼附身,抓起人来六亲不认的啊。”
林诗酒坐在旁边的酒楼里冷眼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林瑶在旁愤慨道:“朝廷的赈灾粮之所以这么少,还不是因为徐家这样贪污纳贿的人太多了,一层层盘剥下来才导致朝廷流水的银子和粮食进了这里却发不下来,到的还这样迟。不就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有人来查也是来了又走,推人出来顶包事情就过去了。他们以为这些哪些仁慈,体面,慷慨是从谁的身上剥削下来的。”
林诗酒淡淡的撇了林瑶一眼。林瑶自知说多了,便闭上了嘴,只是依旧一脸愤愤不平。
“又不是没解释过。说到底还是徐家这些人的错。这些平头老百姓拿了人家的恩惠,记了人家的情,为人家说话无可厚非。只是这些人贪污完以后,自知填不上窟窿,便假借朝廷的名义向治下加收税款,新窟窿填旧窟窿。人们从这些人身上所得到的‘恩赐’不过是自身应得的千分之一,还要因此对这些藏污纳垢的家伙感恩戴德。”
“不知道我们走了以后,又是哪家站了上风,这些地头蛇像春日的韭菜一茬接一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不用疲于面对这些人。”
“这是我们的职责不是吗,虽然治标不治本,好歹是敲打过了。徐家之前的往来关系扫下尾,我们明日动身回建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