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和阿紫》软烟

2、第二章

　　阿紫醒来的时候，她不知道她正躺在一大片花海里。只觉得鼻子里有一阵芬芳，却辨不出这芬芳的味道到底出自何物。恍然中她觉得她好像回到了星宿海。星宿海常年弥漫一股妖娆的馨香，而那馨香都是毒药炼制。

　　这些天阿紫一直回忆那天的事情，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吃饭，姐夫死了她觉得她的心也被掏空了。然后，她时常用她那一对失去眼球的眼眶，茫然地对着湛蓝的天空。这样过了很多天。

　　在第五天的时候，她出现了一个幻觉。

　　她好像能看见东西了。比如说，她看见了自己久未见到的蓝天，比如说，她见到了她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比如说，她见到乔峰大踏步走过来，见了她，似是吃惊又极为高兴地说：“咦，小阿紫，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幻觉消失。

　　又是一片黑暗。

　　哦，她记起来了，乔峰死了。她的姐夫死了。

　　阿紫在这里枯坐了很多天，她沉迷在最后那个幻觉中，不能自拔，不愿醒来，她总是想要是她和姐夫一起死了就好了，这样，她早已经见到她姐夫了。

　　李响是个江湖郎中，他来这片花海，不过是因着他要找药。所以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像骷髅一样的女孩坐在花海中，空洞洞的眼眶对着蓝天这幅奇怪又渗人的场景时，他很害怕，后悔来了这里。但出于他的职业习惯，他还是上前说

　　“姑娘，你，你这样坐着会着凉的。”

　　“……”

　　骷髅不动，李响于是也不动。

　　半响，李响觉得这姑娘没有什么威胁性，又挪了挪脚步说：

　　“真的会着凉。”

　　于是，只听那骷髅缓缓说：

　　“水，给我水。”

　　声音是像锯子割在腐烂的琴上。

　　李响还是出于职业习惯，从背后包囊里翻出水葫芦，小心翼翼凑到阿紫身边，想到她看不见，李响将葫芦送到了她嘴边。

　　就这一下，阿紫如枯木一样的手指，搭上了李响的脉搏。阿紫的手虽然无力，却仍是死死扣在了李响的脉上：“带我去找姐夫。”

　　然后就昏过去了。因为她太多天没有吃饭。

　　李响这下十分郁卒。他发现阿紫的手紧紧扣在他脉搏上，连掰也掰不开。

　　他掰了一阵，那枯干的手指却如铁条一样紧紧箍在他手腕，没有办法，只好一手拖动阿紫，一手背上行囊，向着花海那头他自己搭的小草屋慢慢行进……

　　李响的屋子有前后两间。

　　前面一间放东西，后面一间住人。

　　前面一间屋子的竹板床上，放着一具尸体，是他最近从花海捡来的。那时候，大夫们解剖尸体仍然是触犯法律的，于是偷尸回家暗自解剖便成常有的事。花海的上面似乎是悬崖，常年有人从上面掉下来，摔个内脏全碎，尸体不大好了，但仍然很珍贵。李响便时时来看。这具尸体也是他不久前捡到的。是一具男尸，身型高大，面容却不知是摔的还是为何，已然稀烂。这尸体放在这里许多天，皮肤已经呈现一种黢黑的形态。尸斑也长了出来，有些怕人。但是李响一直舍不得扔。

　　里屋就是睡人的了。

　　李响把阿紫安顿在唯一的竹板床上，望着紧扣在脉门的手，发着愁。他试着和昏睡的阿紫交流：“姑娘，能不能把你的手放开一下下，你指甲掐得我疼。”

　　不顶用。

　　李响想了想说：“我不会放着你不管，我给你做饭，还给你送水，好不好，你放开一下下就好。”

　　还是不顶用。

　　李响又想了想，想了想，想到那姑娘昏死过去前说的一句话，于是李响说：“我会带你去找你姐夫的，你放心。”

　　那枯干如树枝一样的手指头便渐渐的，一个一个，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