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耐》无为诗

12、11.请赐我小小的勇气

　　11.

　　月考完课程更加紧凑，日子一天一天的逝去，苏锦并没有一味地沉浸在月考成绩带给她的痛苦中。
　　苏锦清楚的知道，她这个成绩是进不了文重的，所以她这段时间更加努力地去学。想要进文重，必须是文科总分在段四十五以内。她现在文科总分还在150名开外。
　　可见，年中真的不缺天才。

　　以往她这种的，在小地方重高文科类真能有一席之地。可这里是年中，像她这种文科总分加起来不到六百分的，看都不够看。

　　初中跟高中，真是有鸿沟之差。
　　初中那会儿，她是学校公认的“天才”，是镇上唯一一个能考上市一中的。等到了年中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天才”。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懂，可是没想到，仅仅一次月考能让她懂得这么彻底。
　　她是个固执的人，就自然不会用，教材不一样，难度系数不一样，这些来安慰自己。她只知道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想到这里，躺在床上的她，突然笑了。她还是要感谢年中，让她知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在这里，她才能真真切切的成就自己。
　　她要一步一步的走，直到走到天光大亮。
　　走慢点也没关系，只要在走就好。

　　天凉了，十月进入下旬，校外的梧桐叶又黄了几分，辗转落下。
　　“苏锦，今天轮到咱俩值日了。”
　　下午放学后，董韵伸了个懒腰，哈欠连连地对苏锦说。
　　她昨晚熬夜看小说，苏锦一点多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还看见董韵被窝亮着微弱的灯光。
　　最后她睡了，也不知道董韵看到几点。

　　“董韵，你这是看到几点了啊？”
　　这个点班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过了秋分日，黑夜时间渐长，以往这个时候天还在亮着，现在透过窗外，只能看见夕阳的红晕。
　　苏锦说完起身去拎水桶。董韵跟了上去，笑嘻嘻地说：“也就两点多吧。”
　　“不过今天早自习的时候，我感觉我的眼珠要爆炸了，巨疼！”
　　“但是！真的是太好看了，忍不住忍不住，”董韵说，“你说这谁能忍住？”
　　这几年网文小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也开始发展，校外的书店里言情小说一大把一大把的。
　　董韵闲的没事就去校外书店里偷偷买几本带到学校。
　　苏锦好笑的看着她，拎着水桶往外走，她说：“你先把黑板擦一下，我去接水。”
　　“好嘞。”

　　说完，苏锦就出了班门，放学后走廊没人，走廊的灯没开，只有“绿色通道”的指示牌发出幽幽的光。
　　她穿过走廊来到尽头拐角处厕所门外的水龙头处接水。
　　四下无人。
　　她往厕所门内看了一眼，只见坏掉的声控灯一闪一闪的，像是恐怖片的拍摄地。
　　她回头，没再往里面看。她的手覆上了水龙头轻轻拧开。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水跌落在桶中发出聒噪的声音。
　　苏锦站在原地，等待着红桶盛满水。

　　出神间，她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谈笑声，声音正在越来越清晰地从后方传来。
　　“佳媛，这边没有摄像头，可以来这边。”

　　沈佳媛……
　　苏锦愣住。
　　她关了水龙头，楼梯间的脚步声她听的更真切了。

　　苏锦的表情恢复了以往淡淡的样子，她拎着水桶准备转身走。
　　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碰见沈佳媛，也不想和她起正面冲突。
　　可好巧不巧，在苏锦转身之际，沈佳媛一行人正好从楼下上来走到接水处。

　　沈佳媛看见苏锦也明显的愣了一下，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出口狭窄，一行人堵在出口，苏锦出不去，只好低眸说了一句：“麻烦让一下，谢谢。”
　　为首的那个人叫许知妍，脸上化着淡妆，穿着修身短装，手里捏着一盒烟。
　　苏锦看了她们一眼，一群人中只有沈佳媛扎马尾，穿校服，完全好学生的样子，这就显得她格格不入。

　　小群体中似乎没有所谓的老大，几个人看起来很亲密无间。
　　苏锦见她们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有开口说话，只能退到接水处，让她们先进来。
　　但依然没有人说话。

　　空气间似乎静止了，厕所内的灯还在不停的跳动闪烁，水龙头滴答滴答地漏水，听的让人烦躁。
　　苏锦不知道她们几个人什么意思，她轻皱眉头眼神在空中和沈佳媛碰撞了一瞬。
　　苏锦：“……”

　　窗外的残阳彻底消逝了，整个校园被深蓝笼罩，这间接水处也直逼黑暗。
　　厕所微弱的灯光顺着半开着的门缝攀爬上苏锦的脊背，以及携带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充斥其间。

　　苏锦再次抬眸对上了许知妍的双眼。这种把戏她在初中见多了，小地方，没人管，看谁不爽就欺负谁。心情好还可以打轻点，一旦心情不好那就自求多福了。
　　打死无非就是赔点钱。

　　许知妍看着苏锦那张白净的脸，应该是个成绩不错的学生。她斜眼跟其他人对视耸了耸肩，像是达成了共识，让出一个道给苏锦过去。
　　苏锦说了句：“谢谢。”
　　她拎起红桶向她们让开的道走过去，就在走到沈佳媛旁边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苏锦感受到了手心的温度，她顿在原地。她不解地看着身侧的沈佳媛，沈佳媛垂眼看她，露出一抹微笑。
　　这抹微笑似毒蛇般，毒素顺着笑容蔓延到苏锦全身，黏腻而又冰凉。
　　苏锦想不明白，一开始装不认识的不是沈佳媛吗？
　　为什么她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做。

　　”我让你走了吗？”
　　这是沈佳媛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不等苏锦说话，许知妍闻声挑眉道：“佳媛，你看她不顺眼早说啊。”
　　沈佳媛笑道：“就是处理点私人恩怨。”
　　“你说是不是？”
　　沈佳媛俯身贴近她的耳垂低语，说完后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直起身子。

　　沈佳媛比苏锦高半个头，再加上身边站着这么多人，气势一下子便上来了。
　　她挣开沈佳媛的手，道：“沈佳媛，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大没小的，在外面要叫姐姐。”沈佳媛斜了她一眼，勾起的唇角就没下来过，宛如在她冷艳的脸上开出一朵花。
　　沈佳媛自然知道苏锦讨厌什么，可是苏锦越讨厌什么，她就越喜欢什么。
　　现在这个样子苏锦又拿她不了怎么办。

　　苏锦盯着她的眼睛，嗤笑了一声：“沈佳媛，你算我哪门子姐姐？”
　　她看着这个校服穿的整整齐齐，照片常挂在光荣榜上的人，产生一股割裂感。
　　她见沈佳媛没说话，准备走。
　　但沈佳媛再次的拦住了她。
　　“让开。”
　　沈佳媛转身，用正眼瞧她：“如果我不让呢？”
　　苏锦：“……”

　　沈佳媛就是个神经病。
　　苏锦在心里早已把沈佳媛骂得狗血淋头了。
　　一开始装不认识的是她，现在惺惺作态的也是她。
　　到底是什么让她改变了沈佳媛本来的想法。

　　“苏锦，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沈佳媛看了眼那边照不到的摄像头，又垂眸撕开烟盒，抽出一根烟来。
　　她叼了一根烟，侧头点烟。“啪嗒”一声，打火机的火苗不断窜动，点燃了她轻咬着的香烟，随即烟雾蜿蜒地冒了出来，徘徊左右。
　　“你以前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这是？”
　　沈佳媛左手夹着烟，她收起笑眯眯的样子，恢复了以往的冷艳。她冷冷地看着她，声音幽幽地传入苏锦的耳朵里。
　　苏锦只觉得天昏地暗，头又开始疼了。

　　因为忍啊，沈佳媛。

　　“为什么不说话？”沈佳媛上前拍了拍她已经麻木冰凉的脸颊。
　　苏锦把脸别了过去，拎着红桶的手被勒的指节发红，隐约间还能看见她的手在颤抖。

　　沈佳媛的眸子微眯，心里说不上来的烦躁。
　　苏锦每次这样，她就觉得苏锦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太自大，太自以为是。

　　几个人也相继的点了烟，好笑的看着苏锦这个样子。
　　沈佳媛虽然跟她们关系好，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沈佳媛对谁动过手。
　　而沈佳媛待人一向很好，不管是对谁，都是由衷的好，也没有嘲笑过谁，看不起过谁。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沈佳媛眼中的恨意不加任何掩饰的暴露出来，食人心魄。

　　“沈佳媛。”
　　苏锦开口，声音不咸不淡：“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牵扯。”
　　“我们装不认识，不好吗？”

　　她真的很累，学习压力大的让人喘不过来气，妈妈的病到现在还不稳定。
　　为什么沈佳媛要再次找她麻烦？
　　忍耐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有很多时候，她都想崩溃大哭，但她不能。
　　泪水不能决堤，要不然就会淹没她。

　　“不好。”
　　沈佳媛就喜欢看苏锦这样，苏锦越这样，她就越开心。
　　如果苏锦来求她，她倒是可以思考一番。

　　苏锦：“……”
　　她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她不想跟她继续对峙下去。
　　董韵还在教室里，她要回去。

　　头更疼了，像是要把她撕裂。
　　苏锦无视沈佳媛往前走去，她刚踏出一步，许知妍就揪住她的头发往后拽。
　　她被拽的往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水桶里的水晃了出来撒在地板上。
　　即便是这样苏锦都没说一句话，看着苏锦踉跄的背影，沈佳媛明显地皱了皱眉，但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还没说让你走呢。”
　　许知妍的力道不小，苏锦的头发被揪下来几根，头皮疼的发麻。她忍着疼转过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把水桶砸了过去。
　　“别碰我！”
　　苏锦的胸脯不断起伏，声音有些嘶哑。
　　许知妍算个什么东西？

　　她扭头看着沈佳媛，心里冷笑，这可真是她的好姐姐啊。

　　许知妍被砸的发蒙，浑身都被水桶里剩余的水泼湿，头发粘在脸上，水滴顺着脸颊没入v领里。
　　许知妍擦了擦脸上的水，眼神中染上温怒，她也不是个好惹的。她上前就抓起苏锦的衣领将她整个人往厕所里拽。
　　见许知妍动了，其他几人也纷纷上前去拽苏锦。
　　唯独沈佳媛没动，她手里夹着烟，抱着臂，凝眉看着苏锦这服倔样。
　　苏锦的力气也不小，但始终敌不过这几个人一起拖拉硬拽。
　　沈佳媛没说话，最终也跟着进入了门内。

　　“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许知妍狠狠的推了她一把，苏锦整个人撞在了隔间板上，发出“砰”的声响。
　　苏锦忍着疼站稳，她的校服领子被拽变形，衣服皱的不成样子。
　　她的眼眸死死盯着许知妍，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厕所昏暗年久失修，因为监控角度问题，经常出现霸凌现象。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校园安全这块没有列入重点关注项目之内，所以说是没人管的。

　　苏锦拖着沉重的身体，每走一下，每一处，每一寸的疼痛都在撕咬着她。

　　为什么承受痛苦的总是她？命运赋予人痛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是为了让人更好的去感受幸福吗？
　　她不想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幸福她也不愿意感知。

　　她来到许知妍面前，身高悬殊并不大，四目相对。她知道，像许知妍这种人，一旦惹上了，就甩不开了。

　　许知妍她们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盲目自大，总以为自己是学校的老大，直到巴掌打在脸上才知道，总有人是会反抗的。
　　就像现在这样——

　　“啪”一声，许知妍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印。
　　“疼吗？”
　　苏锦盯着她的眼睛，冷声开口。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手的，但总有人逼她。
　　逼她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许知妍的眼睛很漂亮，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染上了一丝绯红，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屈辱。
　　她，包括其他人都想不到。她们的刻板印象还是太大了点。

　　窗外起风了，风刮的越来越大，厕所墙壁上方的四方小窗被刮的“砰砰”作响。风顺着窗口进来，灌进她们冰凉的衣服里，浑身冰凉。
　　苏锦的头因为风刮的大，又开始疼。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僵持着，许知妍的眼睛好像嗜了血，恨意蔓延。

　　沈佳媛一言不发许久，终于等到最后一口烟吸完，她扔进垃圾桶后才抬眼看苏锦。
　　她上前，止住了许知妍的下一步动作，在她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许知妍本在瞪着苏锦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往后退了几步，让沈佳媛上前。

　　不得不说，沈佳媛的校服很整齐，这和许知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杀人都是用的笑容刀。

　　她嘴角含笑，捏起苏锦的下巴，低声对苏锦说：“苏锦，别忘了，你妈妈还在病房里。”

　　“轰”的一声，雷声四起。
　　第四场秋雨顺势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