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你很介意 ...
-
结束了一段枯燥的流水线生活,学生们终于在望眼欲穿中迎来了国庆节的假期。
早上七点半,席之夏尚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手机铃声。
他索性把脑袋往被子里埋成一个球,只留了一缕柔软的头发丝落在洁白的被角外面,翻了个身继续睡。
谁知对方契而不舍地打进来,许久之后,裹在床上的“球体”不情不愿地伸出一条细□□瘦的胳膊,指尖一寸寸摸索了半天终于触摸到扔在床角的手机。
“我作为祖国的娇花,难道不配给祖国妈妈过生日么!”
他刚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礼貌性地问一句好,蓝傲的大嗓门儿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劈头盖脸地全灌进他的耳朵里。
席之夏惺忪着一双睡眼,长而密的睫毛无力地煽动了一下。
“这么多的作业!这是人能留出来的作业么!更何况我还欠着39张作业!”
为了保证自己的耳朵将来还能正常行使它的功能,席之夏直接把手机丢到了离枕头半米远的地方。
就算没开免提,依然能听见蓝傲义愤填膺的咆哮声:“我本以为能在家好好陪陪我那可爱温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蕙质兰心的妹妹玩几天!”
席之夏彻底被吵醒了,揉了一把头发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摊在床上心里钝钝地想:蓝傲可能对她的妹妹自带八百层滤镜,每一层都比砖头还厚的那种。
况且,他妹妹还那么小,连话都不会说,他怎么能看出来蕙质兰心的?他是长了什么火眼金睛么?
“结果一大早被群消息吵醒!纪老师那个大魔王让我们每天画两张素描两张水粉,三张速写!”
蓝傲声情并茂地哭诉,嚎得特别像那么回事:“我都已经买好蛋糕要给我亲爱的祖国母亲祝寿了!啊!我亲爱的祖国母亲!”
席之夏打开群消息懒懒地看了一眼,果然置顶消息上有新留的作业,纪老师大概是怕大家看不见还特意在群里连环发了三遍。
他打了个哈欠笑着告诉蓝傲:“祖国妈妈说,我没你这么不爱写作业的孩子。”
蓝傲愤怒地指责他:“你看看你看看,你这话说得可跟谢安他爸妈一个调子。”
席之夏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毫无气势地反驳:“我没有吧……”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没点AC数么?”蓝傲继续小声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替纪老师说好话……哎,我说你对纪老师到底……”
蓝傲问题还没问完就听见手机另一端传来一阵阵门铃的声响,席之夏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费了半天劲儿才将贴在地面上的赤裸脚掌钻进拖鞋里。
“我对纪老师什么?”席之夏穿过客厅,将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打开了家里的大门。
“谢安?”席之夏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外穿戴整齐,手里还提着画袋的人,“你怎么这么早?”
“我来找你画作业。”
“”蓝傲在电话另一端幽幽地说,“这来得可真是时候。”
本来还含在嘴边的问题一旦被打断就再也不找不出什么好时机了,蓝傲干脆放弃了对席之夏的追问,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挂断电话,接着奋笔疾书画作业去了。
席之夏从洗手间出来终于把自己拾掇得整齐了一点,眼却依旧惺忪。
他打开冰箱回头问正在客厅落地窗处支画架的谢安,“你吃早餐了没有?”
“还没……”
平时一个星期就只放一天假,他们作为本市人还可以回家舒服一天,但谢安碍于和父母的矛盾每次都选择待在学校画作业。
这次国庆节再不回家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但又实在觉得跟父母待在一起令人窒息,干脆找了个理由逃出来了。
他倒是真心实意地感谢纪老师对他们的无情摧残,好让他找了一个能完美出门的借口。
冰箱里有两份做好的火腿三明治,席之夏看了眼冰箱上的粉色爱心形状的便利贴,一看就是他妈妈底雪烟赶去上班之前留给他的。
便利贴留言如下:这是我最近新研究出来的最完美(简单)的早餐,你爸爸说吃起来还不错,你不要忘记吃。
席之夏艰难地看完这行简单的字句,把便利贴撕下来,背面果然写着:回家之后不要让我看见东西还完好无损地放在冰箱里,不然有你好看。
这行是他爸爸的字迹。
写字的人大概是赶时间,字迹有些潦草,但总归保持着一贯的风度。
席之夏看了眼谢安,面色略有些为难。
不是他不爱吃家里的饭,而是他妈妈的手艺是真的到了可以比肩黑暗料理的程度。
有的人很有自知之明,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儿,但他妈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底雪烟在厨艺这方面的热情几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火热。
之前席之夏忍了又忍后来实在忍无可忍,隐晦地跟妈妈提了几次说,其实不用您亲自做饭,爸爸做饭也是一样的。但每次都幸运地被他爸拉回房间一顿批评:“不做饭的人没资格挑三拣四!”
没办法,谁让他爸是一个极度盲目的宠妻爱好者,谁要是因为这点小事让他妈心里难受,他指定得跟人着急。
席之夏作为这其中的受害者最有发言权。
幸好他妈妈工作繁忙,给他做饭的机会屈指可数。
幼儿园都在学校里吃饭,他从小学起就住寄宿制学校了,这让他有了得以喘息的机会。
席之夏从微波炉里面把两份三明治端出来,又从砂锅里舀了两碗紫米红豆薏仁粥,粥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不凉。
谢安坐在餐桌边十分感激地道了声谢,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味道还不错,毕竟熬粥的技术每个人都相差无几。
席之夏没动筷子,悄悄掀起眼皮,默默关注着谢安的表情。
谢安顺其自然地拿起放一块儿三明治看了看,席之夏低头喝粥眼睛止不住向他的方向瞟。
“要不……我给你煮面吃吧?”
席之夏犹豫再三,但这提议属实说得有些晚。
谢安已经一口把那个夹着蔬菜和不知道是什么肉类的三明治咬掉了一大半。
“唔……”
谢安奋力蠕动着嘴巴,表情逐渐变得不受控制,席之夏干脆装死埋头喝粥。
嘴里辣味很浓重,混合着吐司片的奶甜香,里面夹的肉质类东西咸得有些发苦,似乎还别出心裁地添加了某种味道的果酱,又酸又甜,这一口全窝囊在嘴里,越嚼越令人无所适从。
谢安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反复进行着咀嚼的动作。
在别人家吃饭直接把食物吐出来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他看了眼对面睫毛乱眨不敢抬头的人,梗着脖子屏住呼吸,拼命把嘴里的所有食物全吞进肚子里。
下一秒,极其迅速地端起粥碗一口气全干完了。
“这是……你做的?”谢安吐着舌头问,不停地斯哈着。
席之夏心虚地埋头喝粥,小声回:“我妈妈……”
“阿姨这做饭手艺可真是……”谢安努力在心里想出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词:“天马行空。”
能把老干妈和蓝莓果酱一块和在面包片里的人才,不是天马行空是什么。
席之夏咽下嘴里的粥,干笑了两声:“我替我妈妈谢谢你。”
谢安属实佩服,这到底从哪儿听出来这是夸奖的?
好半天之后,席之夏真心实意地补了一句:“她听见你这么夸她,一定会开心地跳起来。”
说完席之夏埋头继续喝粥,吸溜吸溜地弄得动静极大。
谢安双手抱臂,眼神复杂地看着席之夏,嘴里嘀咕:“我突然明白纪老师为什么对你情有独钟了。”
席之夏没听清,放下勺子,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
谢安拿起剩下的半块儿三明治,严谨地在盘子里摆放了一个适合的角度,捧着手机对着桌子拍了一张照片,顺手发了一张朋友圈出去。
—
花园里的草木已经开始褪去夏季的绿色渐渐展露出属于深秋的橙红韵味,凋零的银杏叶片簌簌铺了一地,像一片昂贵璀璨的金黄色地毯,唯有不远处几株高大的灌木月季零散地开着今年的最后一波花。
李轻白刚刚画完一张作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她在北京待过不少时间,经历过这里的春夏秋冬,但还是最喜欢北京的秋天。
北京的秋天暖洋洋的,让人有一种想赖在玻璃窗前撸猫晒太阳的欲望。
她每年都会跟随父母来北京纪礼家里度过国庆假期,今年也不例外。
李轻白逆着光回头一看,发现纪礼正窝在一个纯白色单人沙发上抱着手机打游戏,他腿部还放着与手机同频的平板。
“哥,你在玩什么呢?”
李轻白光着脚踩在柔软的白色地毯上,顺势蹲坐在纪礼腿边。
“你还在玩这个游戏呢?”
李轻白伸着脖子瞅了一眼手机屏幕,只见屏幕里一个穿粉色斗篷的双马尾人物,正牵着两个小矮人的手在地图上飞翔。
李轻白支起下巴,眨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问:“清溪姐姐还没玩腻这个游戏么?”
“她纯粹是闲得发慌,我怀疑她是生病期间把脑子也给弄坏了。”纪礼专注地控制着手里的小人儿,“他们家的人一肚子坏水,没事就来霍霍咱们家的人。”
李轻白无聊地摆弄着许澜新送给她的一条钻石项链,笑了笑:“那你不还是答应帮她跑图玩游戏么?”
“看在我看着她长大的份上。”
“那我们下午去看看她吧,我都好久没见清溪姐姐了。”
纪礼指间一顿骤然想起了些什么,匀出一只手拍了拍李轻白的头,“也好,总不能白替她干活儿,怎么着也得从她那捞点好处。”
反正每次李轻白从沈清溪家里回来,总能捧着一小箱子价值不菲的首饰和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都是沈清溪送的。
一想到沈清溪的那个便宜哥哥赵清清,纪礼就觉得必须要宰她一顿才能解气。
李轻白掏出手机想要问一问沈清溪下午有没有时间,无意间点开朋友圈,正好看见了谢安在早上新发的朋友圈。
谢安:今天吃了一顿终身难忘的早餐,值得拿出来反复品味。
还附赠了一张被吃了一半的三明治照片。
李轻白把屏幕放大,看着餐桌的纹路和餐盘上的猫咪图案,自言自语,“谢安是去夏夏家里了么?”
本来还一心专注游戏的纪礼眉毛一皱,扔下手机伸长脖子盯着被李轻白放大的照片看。
桌子上放着一块被咬了一口的三明治,背景的虚影能看见一个男生正在低头喝粥。那男生的眉眼被刘海遮挡,穿着一身居家服,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纪礼盯着桌子上的两盏粥,舌头用力抵了抵上颚,语气阴沉:“姓谢的那小子是无家可归了么?”
李轻白把头靠在纪礼的腿上,仰目看他:“我也去夏夏家吃过饭。”
纪礼眯起眼,在阳光下特别像一只脾气很差的大猫。
“所以?”
李轻白忍着笑,双手搭在纪礼的膝盖上,“你很介意?”
纪礼若无其事地看着她,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我介意什么?”
他转身继续玩游戏,没到一秒钟就关闭了游戏界面,打开微信,不停地翻着朋友圈。
他把谢安发的那一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保存到相册,继而点开谢安的聊天框,多给他留了两张作业后才满意地把手机放下。
李轻白没有戳穿他的伪装,随意说着:“昨天大姨还问我夏夏的事来着。”
“我妈说什么?”
“大姨说要买点礼物让我给夏夏带回去,以表示他对我的帮助。”
纪礼皱眉:“她想买什么?”
“她说她前段时间拍下了一对上好的和田玉镯子,让我带回去给夏夏……”
纪礼摸了一把脸,他妈这到底是想让他把人拐回家还是不想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许澜刚从外面回来,看着窝在沙发上的兄妹俩,眉飞色舞地告诉他们:“我刚才出门买了些东西回来。”
她把胳膊上挂的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卸下来,随手给了李轻白递了四五个香奈儿的袋子,里面大概是两三套香奈儿新季节的小套装和两个新款包包。
“天冷了,给你买了几件厚衣服。”许澜笑盈盈地摸摸李轻白的脑袋,转手把另外几个袋子跟扔垃圾一样劈头盖脸地扔了纪礼一身。
纪礼手忙脚乱抱住其中一个袋子,望着许澜的眼睛,受宠若轻道:“这是……给我买的?”
许澜冷哼了一声,恩赐一般赏了他一个白眼:“大白天的,你白日做梦呢?”
纪礼对于母亲的冷嘲热讽已经见怪不怪了,心态平和地打开怀里的袋子一看,里面是一块百达斐丽的手表,款式简单低调又大方。
纪礼是个识货的,盲猜这块表的价格在两百万以上。
“所以,您这是……”
“这是我给之夏准备的礼物。”许澜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了一大口,“我亲自挑的,我还没让商场的人送回家而是选择亲自拎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纪礼又打开其他几个印有奢侈品logo的袋子看了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妈……”
“干嘛?!”许澜回头削他:“你觉得我太小气了?还是我买的东西不好看?”
“都不是……”
“那就成了,等你假期结束回去就送给他,你就说这是我为了感谢他对小白的帮助送他的,里面还有一款情侣围巾是我送给他父母的。天气冷了,我送点儿用得上的东西不过分吧?”
李轻白正在试着一款包包,顺便瞧了两眼那两条价值差不多两万多块的围巾,她哪里还敢插嘴说话。
“是不过分,可您不觉得您送的东西有点太……”纪礼尽量找了一个不让他妈有机会发脾气的词语,“太世俗了么?”
许澜撂下水杯,冷哼一声:“我世俗?我要是不世俗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对象?”
“我……”
“你什么你?就你?送人家几块不值个烂钱的月饼,给人家免费剪了一次头发?”
许澜把免费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在提醒纪礼他是多么不中用。
“就这些骗纯情小孩儿的把戏你就想追人家?我就问问你,你除了长了一张花里胡哨的脸还能干什么?”
他这张花里胡哨的脸到底是遗传了谁啊!
纪礼面无表情,李轻白有话不敢讲。
“拎你出去就是一个大型花瓶,中看不中用!”许澜很铁不成钢地瞟着纪礼,“想当年你爹追我的时候那可是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变着花样哄我。你怎么就没遗传你爹的一丁点优质基因呢?”
“那我不也有您一半基因么?”
纪礼顺手从袋子里拎起一件奶白色的羽绒外套看了看,想象着席之夏穿上之后的样子,应该像个小雪人一样可爱。
这件也是许澜一眼就相中的,她早就问过李青白关于席之夏身高体重的数据,特地让一个和他身高差不多的漂亮女试衣员试的,根本就没让男的去试。
纪礼继续嘴欠:“说不定就是您的基因影响了我,我追不到人您也得负一半责任。”
毫无疑问,纪礼收获了亲妈的一顿暴揍,并成功被身在国外的他爸远程荼毒了半天。
纪礼靠在沙发上,抻了抻被揍疼的肩膀,没型没款地靠着抱枕半躺在上沙发上,举着手机告状:“本来就是你老婆先骂我的,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在我这你妈妈就是道理!”
纪礼不冷不热地轻哼了一声,“您这是典型的怕老婆症状,我建议您捡起男人的尊严。”
“臭小子?你在教我做事?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惹你妈生气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话从小到大纪礼听了没有八百遍也有六百六十六遍了,现在对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震慑力。
但为了让他年迈的老子多活几年,口头上服软他还是会做的。
“是是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纪礼头疼得揉着太阳穴:“我这就去跟她赔礼道歉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记得态度给我端正点!”纪林苦口婆心道:“你有心上人那事,你妈跟我说了,要是真喜欢就趁早把人追到手,这事还用我教你?”
“我知道,这事就不劳烦您俩操心了,我自有打算。”
“怎么?你又开始敷衍你爹我呢?”
“这哪儿能啊?”
一向只有骂别人的份的纪礼也有被制服的时候。
“您那边都半夜了吧,您快点休息吧。”可惜纪礼的好话向来不多,“本来工作就够辛苦了,您再熬夜就不好看了,男人到了这个岁数就得懂得保养身体,要不然到时候我妈指定得嫌弃您。”
“臭小子你再给我说一—”
纪礼抓准时机,当机立断地挂断电话,迅速关机,如鱼得水般得到了一室清净。
李轻白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纪礼那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态。
纪礼拖着一副疲惫的嗓音:“把你大姨哄好了?”
“差不多了。”李轻白好笑道:“她说她要是在春天之前还没看到儿媳妇,就把你扫地出门。”
纪礼用一种近乎开玩笑的口气说:“你待会儿上去告诉她,让她准备好聘礼就行,其他的都不用她操心。”
李轻白乍一听见这话,差点没从楼梯上滚下来。
“还有,不许拿我妈的礼物给他!”
“这我当然知道。”李轻白又不是个傻子,“不过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把人追到手啊?”
“不急,等你们考完试再说。”
李轻白对纪礼的了解再透彻不过,只要他决定做的事便会马不停蹄地着手准备,每每都是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怎么现在还磨蹭上了?
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我看夏夏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吧。”李轻白像是自言自语,“不过也是,夏夏在感情这方面白纸一张,不管谁喜欢他他都察觉不到……”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