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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亲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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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未亮,卿云就被侍女叫醒了,昨天夜里跟高嘉禾嘀咕到半夜,基本就是刚躺床上又起来了。今天是觐见的大日子,还是宫里的两位女史给她梳妆,但是换了一身衣服,卿云困得不得了,倒没什么心情细看了。
等装扮得了,坐上马车从咸阳出发,卿云还在梦里。大煜成跟卢赞安熟的不得了了,这会儿躲在卢赞安的披风里跟他一起骑马。
大半日的功夫,终于来到长乐驿,老远就看见太子的仪仗,旌旗翻飞,阵容整肃,前面是步兵卫队,后面是骑兵卫队,仪仗正中华盖底下就是穿着杏黄圆领长袍的太子李嗣正。随行的官员分列两旁,按照品级穿红或紫袍,头上都戴着黑色璞帽,右边头一个依稀就是她叔父。再加上宫侍约莫百来人。
这还是卿云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
按照她的身份,来个爵位差不多的官员就已经足够隆重了,但是太子亲临,还是全副仪仗,这阵势迎接她王兄都抬举了,大概就是沾了卢赞安造谣的光了,卿云非常心虚,她这祥瑞可正经八百是人造的啊。
她还不至于被太子的威势一吓就当场胡言乱语,这时候越淡定越从容越好。还好礼官靠谱,卿云也用心,苦练了这两天的礼仪,不至于一下车就双脚一软,行过礼,李嗣正点点头,笑道“久闻渤海公主柔嘉淑顺,风姿雅悦,今日得见,果然不负盛名。”
卿云先给李嗣正行了交手礼,才低头回道“不过谬赞,受之有愧!太子才是龙章凤姿,英伟不凡!适来上邦,得太子亲迎,实乃我之荣幸,彼之厚德,自此乞伏,永以为好。”这话是卿云为数不多的古文修养里,死活憋出来的。
李嗣正当然不会挑剔她文采不佳,毕竟此时她的身份是外国人“实在不曾料到,公主官话如此之好,连译语人都不需要了。可见渤海国内一如我大历,是文明开化之地!”
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有礼官来提醒该入城了,李嗣正道“众位一路前来,舟车劳顿,此地简陋,请随孤入城去,已备好筵席,为诸位接风。”
众人称是,稍做休整就往通化门去,从那里进宫城觐见。
一路上,大诚艺不断偷偷看自己的侄女还有侄孙。渤海往大历送质子以表忠心已经是惯例了,从来没有送过公主,他大概能猜到为了什么,还是忍不住怜惜之情,大历对质子宽和,那是因为质子早晚会走的,就算不走,做个管书籍的小官大历也养得起,但是女子来这里,少不得就是奔着政治联姻来的,外嫁的公主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刚刚没有时间说话,等晚间宴会结束,回了渤海王府再好好叙话。
招待渤海使臣的宴会设在四方馆,不是正式的天子赐宴,太子将人带到四方馆就离去了,正式的觐见在明天。
在坊门关闭之前,卿云带着大煜成回到渤海王府,大历使团其他人留在四方馆。
父王不在了,叔父又无子女,卿云就是大诚艺的亲闺女了,煜成就是他亲孙子。卿云带着大煜成行了见长辈的匍匐礼。大诚艺待礼毕,亲自将他们扶起来“受了你们的大礼,从此就如我亲生一般。”
卿云笑了笑“可不就是亲生的,这次带着煜成来,还要多仰赖叔父照顾呢!我们初来乍到,有长辈照拂是我们的福气。”
大诚艺道“我与你父王政见不合,倒是你王兄能听得进我的劝,常读经史子集,仰慕中原文化。但是我可从没教过他用女子和亲啊!”
卿云就爱拆自己王兄的台“可说呢!当时为了让我同意嫁到大历,王兄还给我下套呢!也就是我心怀渤海子民,不愿烽烟再起,这才来了。”说着扶着大诚艺的手臂,让他先坐下。
大诚艺不曾成婚,也无侍妾,不曾享受过儿女绕膝的福气。今天看见卿云话音里满是孺慕,毫不见外,心里很是受用的,到底年纪大了,舍不得这点血脉亲情。
“既然来了,以前的事就算了,你王兄有他的苦处。是他给我来信让我从洛阳到长安看顾你们的,如今有一事,你要对叔父说实话。”
卿云看他脸色严肃,知道他也听到谣言了,这会儿让自己交底呢。这一家人还真是一个脾气,上来就说正事,也不叙旧啥的。
“我出生时的祥瑞,叔父想必是知道的,王兄为了抬高我的身份才将这个消息散到大历来,中间卢赞安帮了不少忙。这次我们在海上遇刺,也是他传信给卢龙节度使救的我们,但是之后那些太离谱的就是船上的商队瞎说的,以讹传讹,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卿云知道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九句真半句假,剩下半句关键的不说。
大诚艺能在长安洛阳两地周旋这么多年,对于祸事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你们遇刺的事情,卢龙节度使李适之已经上书奏报过了,这事我略有耳闻。贼人是原登州刺史的郎君韦登科,只是此次虽然救了你们回来,李适之的水军损失严重,还毁了七八艘战船。而韦登科至今还杳无踪迹。”
他说到这里停下了,让家仆带着大煜成还有高嘉禾休息去了,又转过脸对卿云道“这都不是我们该关心的,此次事件,渤海使团是受害人,在大历海域上出现使团被劫的事,无疑是打大历的脸,我在意的是,李适之说你跟大煜成被救时有异象。”
卿云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叔父的关系网超出她的想象了啊。不是她不愿意说实话,实在是这件事牵连的人越少越好,况且,她才第一次正经见到大诚艺,不可能毫无保留,什么都告诉他“当时煜成攀在我身上,我体力不支,晕过去了,再醒来就已经被救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倒是使团里面有人说自己看见海底有金光闪过,然后我跟煜成就凭空出现了。应该是谁救了我们,他们没看见吧!”
大诚艺沉吟了片刻“照你的说法,事情真相不明,李适之怎么就有胆子上书天子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卿云撇撇嘴“谁知道呢?可能是损失太大,怕天子怪罪,就使劲编故事,让事情看起来离奇一些,人力不可胜之,再说了他这样说不也坐实了我的祥瑞之名么?救了祥瑞跟救了渤海公主差了八百里呢,当然是救了祥瑞天子觉得更值得啊!”
大诚艺心知肚明,这丫头有隐瞒,不过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多么离谱的事都有它存在的合理性,渤海一向是务实的,空有名头的事不做。但是大历此时正是盛世,天子需要歌功颂德的时候,自古以来,献祥瑞都是升官的捷径。
亲情是存在于骨血之中,但是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有的,大诚艺不着急“明日就要觐见了,该怎么说你心里应该有数,我们在这里尽量少掺和他们朝堂上的事,你明日若能求来恩典,让天子给你指一门婚事是最好的,若不能就在长安慢慢相看,看中哪家叔父给你牵线。这会儿不早了,早些歇着吧,明日一大早还要进宫呢!”
卿云行了礼,就随着两个侍女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