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要以身相许吗？》乌云的尾巴

1、第一章

　　司年是一个重度的睡眠困难患者。

　　床垫不合适睡不着，被子不合适睡不着，甚至连卧室空气的气味不合适都睡不着。

　　于是，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与他人住过同一间房的司年同学，在经历了短短一周的大学宿舍生活之后，就很没有骨气的晕倒在了军训场上。

　　最终凭着一张权威三甲医院出具的重度失眠障碍诊断书，在辅导员担心的目光下，麻利的办理了校外居住手续。

　　司年现在住的地方是一片新开发的楼盘，当知道他填报志愿填到了外省时，他奶奶便担心他适应不了大学宿舍生活，特意给他提前置办好的。

　　房内所有家具和生活用品都是照着司年原先住的、用的，一模一样置办的。

　　司年搬过来之后，便也把原先家里的东西全都搬了过来，原先的家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住，不如干脆搬过来，反而有借口节假日也不用再回临海市了。

　　小区的位置就在大学城旁边，每天走路上学放学都很方便。

　　而且因为小区主打高端花园洋房的缘故，房价不算便宜，大部分购房者都是外地来的做生意的富商，平日里并不会在这里住，所以小区的入住率很低。

　　司年现在住的这一栋小楼，总共只有五层，一楼是储藏室，五楼是楼顶花园，二楼到四楼总共只有6户人家，但只住了司年这一个住户。

　　其他的几户都是外地客人买的，一年也就只回来住上一两次。

　　原本这样的房子，倒是正符合司年心意，没有其他人，就意味着不会被人打扰。

　　但是，司机陈叔却告诉他，他的楼上这周搬过来了一个新邻居。

　　对于这位新邻居，司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这位新邻居的作息好像和他并不一致。

　　司年晚上上完课十点多钟回来时，楼上的灯总是关着的，但是偶尔他回来晚了，不管是凌晨一两点还是三四点，总能看到楼上亮着的灯光。

　　所以从这位新邻居搬过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周的时间了，司年和这位新邻居也只在电梯里撞到了一次面。

　　在电梯里遇到时，这位新邻居穿着松松垮垮的宽大衣服，带着口罩，头上还罩着一顶帽檐压的很低的帽子，根本看不清面容。

　　但是露出来的一只手上醒目的纹身，耳朵上面银色的夸张耳钉，帽檐下面露出的红色碎发，还是给司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纹身，耳钉，染发，等于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新邻居对他也是一样的印象。

　　在季柯眼里，司年身上明晃晃的打着“家世好、乖乖的、好学生”三个大标签，也等于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半夜，司年正在熟睡时，突然被一阵响彻整栋楼的爆炸鼓点声给吵醒了。

　　熟悉的音乐声，是楼上的邻居又在用音响听歌。

　　司年伸手拿过手机一看，居然才半夜三点多钟，顿时就皱紧了眉头。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司年被吵到之后，就去上楼提醒了一下楼上的住户，后来司年偶尔听到有音乐响起时，马上也被人调小了。

　　司年以为这次也会是如此，便闭着眼睛重新躺了回去，耐心等着这吵人的音乐消失。

　　明天早上还要早起，他需要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

　　司年用枕头裹住自己的两只耳朵，一头躲进了被子，试图以此来减轻一些入耳的音量，但是丝毫没有用，这鼓声仿佛直接敲在司年的心脏旁边，司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震的隐隐抽痛。

　　一秒，两秒，十秒，一分钟后，震耳欲聋的鼓点声音还在继续。

　　司年终于是忍无可忍的坐了起来，打开灯，专心听着楼上的动静。

　　又过了一分钟，楼上似乎仍然没有任何要减轻音量的意思。

　　司年忍着怒气，一把掀开被子，抓起手机，穿上拖鞋，顺手在门口衣架上取了一件外套披在了睡衣外面，就蹬蹬瞪三步并作两步的踩着楼梯上了楼，砰砰砰的敲响了门。

　　敲了一会儿，没人开门。

　　司年憋着气，又加大力气重重敲了起来。

　　依然没有人开门。

　　司年终于是被气笑了，拿出手机，打开拨号键盘，将手机屏幕对准了每一户都有的可视对讲机的摄像头。

　　“半夜扰民，如果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条小缝，露出来一张陌生的人脸，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

　　司年一看，这人没见过，不是上一次给他开门的那个紫发姑娘，也不是他见过的那个新邻居，不过这都不重要。

　　他本以为楼上这家人已经不会再扰民了，没想到现在反而变本加厉了。

　　他现在对这户人家的好感度已经降到了最低，一刻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只想快速解决问题，然后回去继续睡觉。

　　司年忍着火气，将手机屏幕对准那人的脸，示意那人看清楚现在是几点。

　　“是你家在用音响放歌吧？你看看现在是几点，凌晨三点钟，麻烦你们放歌声音小点，你喜欢听这些歌，不代表别人也喜欢听。”

　　那人被司年一番话说的似乎有点懵，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回到：“是吵到你了是吗？”

　　什么叫是吗？

　　司年顿时火气就压制不住了，“你说呢？如果没有吵到我，我现在上来跟你说什么。”

　　司年终于抬眼将开门的中年男人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一打量，就发现了不对劲。

　　半夜三点多钟，眼前的这个人还穿着一身西装，脚上踩着一双皮鞋，鞋子、裤子小腿以下都沾上了明显的水渍，腰带也松开了，领带也是歪扭扭的。

　　这个人刚刚显然是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脚下的水渍一路延伸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卫生间的门紧闭着，传来淅淅沥沥的花洒放水的声音，门口却没有放着淋浴用的拖鞋。

　　要说这个人刚刚是在洗澡，显然也说不过去。

　　司年透过门缝往卧室的方向看去，卧室的灯是灭的，门却开着，里面似乎没有人。

　　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不同寻常的药水味道！

　　有问题！

　　司年太阳穴突然跳了一下，心里一个咯噔，立即抬起一只脚踩进了门里，然后顺势就用另一只手挡住了门框，半个身子都挤进了门里。

　　开门的中年男人好像终于弄明白了什么情况，立刻说道：“我马上就把声音开小点。”

　　说完就要关门。

　　但是司年半边身子卡着门，丝毫不让，反而趁着中年男人说话的功夫，往里面多挤进去了一点。

　　司年冷声道：“把声音调小一点就能算了？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告诉你，我因为你们的扰民行为受到了严重的精神伤害。”

　　“我已经打电话给物业了，物业马上就来人。”

　　听到司年说物业的人也要来，中年男人肉眼可见的慌了。

　　司年看到那个中年老人立即折回了客厅，迅速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就从他的身侧跑了过去，顺着楼梯飞速下了楼，连电梯都没坐。

　　见中年老人确定是走远了，司年立即一步跨进了门里，反手就反锁上了门。

　　快速朝卫生间走去。

　　“有人吗？”

　　司年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隔着磨砂玻璃门，司年也看不清浴室里面的景象。

　　司年伸手握住门把手，一把推开了浴室的门，立即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浴室里的花洒开着，淋出来的水却是冷的。

　　盛满水的瓷白浴缸里，仰面躺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

　　双手都被一条黑色丝带绑着，眼睛紧紧闭着，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司年连花洒都忘了关，就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现在就帮你报警，找救护车。”

　　司年拿出手机，立即就准备报警，结果手刚按好一个“1”，就听到身下的少年微弱又急促的喊了一声：“别报警。”

　　司年一愣，但还是决定尊重当事人自己的意思。

　　司年将手机放回口袋，抬手关了花洒，就准备先把少年给抱出来。

　　少年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领口敞开着，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什么，露出大片粉红色的脖颈和肌肤。

　　绑着双手的黑色丝带被解开之后，清楚的露出了两道被勒出的紫红色血痕。

　　一头黑色的头发都被打湿了，湿漉漉的盖在头上，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半边眼睛，却依然露出一张极为好看的脸来。

　　少年很瘦，泡在大大的鱼缸里，看起来更是瘦弱的可怜。

　　司年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很轻易的将人抱出来。

　　结果他真正伸手去抱时，却发现手里的人就像没有骨头似的，身体的重量完全压在他的两只手上，他慌乱之下不仅没有把人给抱起来，自己还差点扑到了水里。

　　司年只得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猛一用力，将人从水里直接打横抱了出来。

　　等到真正抱起来时，司年就发现这少年身上烫的厉害，似乎是在发高烧，眼睛紧紧的闭着，嘴唇也被咬破了，沾上了一点血色。

　　司年不敢怠慢，赶紧将人抱出浴室，放在了客厅的地上，借着客厅明亮的光线，司年一下子就判断清楚了，这个人的情况不太好。

　　不仅是在发高烧，露出来的大片肌肤上还浮起了一层深红色的皮疹。

　　像是急性过敏导致了发烧，必须要马上送医救治才行。

　　司年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救护电话，转念一想，最近的医院救护车过来至少都需要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多小时，对于这种急性过敏的病人来说，这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

　　情况紧急，司年来不及多想，立即冲下楼拿了车钥匙，然后又快速冲了回来将人继续一把抱起，坐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