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个签 ...
-
正午，日头正盛。风贯通楼底狭窄的长廊，时急时缓，吹得校服微微鼓动，紧贴着皮肉有些箍人。
他们跟着人潮一起往食堂跑。又一阵迎面风，倒是把谢延青吹得往回撤。
林观南疑惑：“怎么了？没带饭卡？”
谢延青停在一边，看了眼教室的方向，无所谓地淡然道：“我们出去吃吧。”
“那马文远呢？”那小子不知道又哪根筋抽了，非叫着帮他带饭。
“带一份就是了。”
林观南顿了顿，妥协：“也行，改善改善生活。”他站在树荫下，皙白的皮肤像是笼上了层灰纱，语调和记忆中的片段重叠。
他们以前也会偶尔出去潇洒。林观南总会选在周六，大冬天的寒风中像个傻子一样带着他在坡道上狂奔，就为了赶上某不知名快餐店的半价优惠。
谢延青当初问过他，怎么想着出来吃。
那时正在店里排队，周末总是人多。人挨着人，缝隙极小，只有炸物的香味和嘈杂的交谈声穿插其中，填满所有感官。
门店的玻璃窗漫着层水雾，朦朦胧胧，就像林观南看他的目光。耳廓染上了粉意，话音放得轻，“改善生活呗。”
他不明白平时看着细口慢咽的人，怎么跟个饿死鬼一样，仗着半价点了一满桌。吃不完了往回带。
不过那些外带的炸鸡最后倒是全进了他的肚子。
“想什么呢？过马路了。”林观南把人拉回红绿灯下。
本以为谢延青怪脾气不会搭理自己。他扭过身子站稳后耳边却传来三个字，像是错觉。“饿死鬼。”
“什么？”
谢延青：“我说有点饿了。”
“哦。”他看了眼红灯，9秒。“早上没吃饭？”
“嗯。”
谢延青很少会没营养地闲聊。林观南望了望他如常的表情。心中叹了口气，语气似乎又回到了以往那样的轻柔：“再等等，一会儿就吃上了。”
那头没了声，红灯转绿。
晃了三五分钟，没找到一家合适的馆子，林观南心累不已。明明是这人提议的出来吃，结果问了半天却只问出一个“随便”。
犹豫了片刻，领着人拐进冷清的岔路口。
李记粥铺。
“喝粥？”谢延青皱眉，他不怎么能吃辣但不代表他口味寡淡偏好山中斋饭。
“昂，走吧。”你说的随便，这不怪我。
谢延青跟在身后不情不愿地迈着脚。
粥铺面积偏小，翻来数去只有四五桌，顶上的挂式风扇积了不少黑灰，吱吱呀呀地转。看着破旧，菜单样式却不少。
点了两份粥和饼，二人便找了靠内的桌子坐下。
粥都是现成的，很快就上来了，热乎乎的一大碗。小铁勺就卧在米粒堆中，省了谢延青拿筷子的不便。
“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说到这林观南突然笑了下，这对话有些似曾相识。他咬了口饼继续道：“想请你帮个忙。”
他把张宇那点弯弯绕绕的事捋了一遍，希望谢延青能帮忙给张宇说句好话。
对面的人冷笑着把勺颠进碗里，要不是手上还留着纱布真有些唬人的样子。“我又不知道张宇说的是不是实话。”
“马文远的朋友，平时看着也不像人品多差。”
谢延青看傻子的表情。“人品什么都能背书？你全亲眼看见了？少跟他们来往。”
林观南承认谢延青说得绝对在理，但他做不到那样的果决。“那我跟谁来往？”
谢延青喂了口南瓜粥，没再继续。
“没说叫你替张宇担保，他怕陈昊天无缘无故就来找麻烦，主要是给个机会让他们心平气和地见一面，自己把事情说开。”剩下的麻烦他才懒得往身上揽。
难得一阵沉默。
外人听来像是两人吵架了一般。
林观南起身要去倒两杯白开水，却听见半人高的柜台后面传出声响。“大哥哥说的对。”
穿花裙的小姑娘踩着板凳，露出头来，直勾勾地望着林观南。
后厨看手机的老板乐了。“佳佳快过来，听得懂吗？小人精。”她带着歉意的对着林观南他们笑了笑。
“没事。”林观南看着小姑娘下凳子，快落地时伸手扶了一把。“哪个哥哥说的对？你怎么知道的呢。”
佳佳抬头晃了晃，“你！大哥哥你说得对。”她笑着抓住林观南的袖子。“你长得好看，你说的对。”
“哈哈哈。”老板看姑娘这般嘴甜也就随了去了。
林观南还第一次见人夸自己不夸谢延青的。他指了指对面座上的人。“那个哥哥不好看吗？”
佳佳咬着指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往后躲了躲。“那个哥哥太凶了。”
“哈哈哈。”这回换成林观南笑个不停，扬起眉对着谢延青，“看吧，小孩都说你一脸凶相。”
他转头对着佳佳：“那我们不跟他玩了好不好？”
谢延青：“………”
哄了两句小姑娘，林观南端着水坐了回来。“帮个忙呗，谢老板。”
谢延青揉了揉手腕，有些无奈，“少埋汰我。”他视线锁在碗中那两块不顺眼的南瓜上，低声道，“你不是有陈昊天的联系方式？”
陈昊天的联系方式他怎么会有。“我没有啊？”
谢延青压南瓜的手停了下，指尖捏着勺柄在碗里画圈。“他没联系你？”
“没有啊。什么意思，你给他我的电话了？”
“嗯。”
“为什么？他有事情找我？”
林观南正疑惑陈昊天和他能有什么交集，突然想起之前的截球还有谢延青上午呛他的那句话，前后琢磨找到了关键。
对付谢延青，只有早说实话这一招。
他吹开塑料杯中腾起的水雾，“我是会打篮球，练得不多，技术很一般。只是不想参加班级赛，避免麻烦没怎么提过，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谢延青意外林观南一下说了这么多。事实如此，就是一件小事不足挂齿。他默了几秒，“我明白。”
林观南继续道：“要不这样，你把他电话给我，张宇的事我直接找他就行了。”
谢延青咽了两口粥，“好。”少了一桩事，他该轻松才是。
林观南闷头喝水。谢延青看着店墙上发霉的挂历，没再说话。
二人这一中午吃得慢，等回去快接近十二点半。
马文远望着桌上的一碗白粥，飘着俩青菜叶子内心酸楚。“怎么今儿中午就给我带这个啊？”
“那可是你谢哥亲自选的青菜粥。”林观南指了指塑料袋一角的小盒。“这是我为你亲手加的咸菜，感动吧。”
马文远欲哭无泪，“感动得我眼泪都直打转，谢哥也是，喝粥就算了，怎么不挑点带肉的。”
前排的人没回头，翻着单页看阅读。“均衡饮食，健康基石。”
“谢哥有心了，我……”
“还有五分钟。”
林观南跟着道：“抓紧吃吧，等会老刘该来了。”
“命苦啊。”
林观南乐呵呵地转过身，桌上多了一张纸条，写着一串号码。他看了看身侧专心刷题的人，“谢了。”
谢延青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等林观南打磨出一段满意的文字发给陈昊天时，已经是第二天。
那头回得快，一大段都是没用的屁话。最后才点明中心——不提他都快忘了，那小子就是看他不爽，没救了等着挨揍吧。
什么时代了，做个好青年这么难？林观南又打磨了一段小作文发过去。
陈昊天抱着手机笑了半天，这人有意思，大半夜还以为是哪个妹妹来消息，没想到是林观南发来一大段文采飞扬的劝架短信。
之前闲着没事给谢延青找不痛快时要来的号码，他早就不记得了。这下倒好，乐子自己找上门了。「要不加个q？」
林观南想着一来二去说不清还浪费钱，也就答应了。
你陈哥：「你好，阿南～我是你陈哥」
如松：「你好。」
林观南继续扣字，没想到陈昊天速度奇快，又发来消息。
你陈哥：「你这个签有故事啊」
个签？林观南心中警铃大作。自从毕业后就没怎么用过企鹅的人手忙脚乱地点开主页——爱在心口难开。
这都什么非主流自爆式发言，林观南瞬间清空那几个让他尴尬到飞起的字。
如松：「网上抄的，没故事。」
你陈哥：「我不信」
如松：「爱信不信。」
发完他又觉得自己是来找人谈事的，这语气有些过了，连忙发了几个表情包。
如松：「刚刚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吧，你们见一面把事情说开，张宇要再犯你再打不迟。」
如松：「怎么不说话？不同意你也表个态吧。」
如松：「还在吗？」
过了几分钟那边才来消息。
你陈哥：「没事，我刚截了图去问谢狗了」
如松：「？？？」不愧是发小，你俩真是人中龙凤，做事风格都一样无厘头。
你陈哥：「他好像不在，没事，你的小秘密目前只有我发现了。怎么样，真不打算聊聊，哪个姑娘啊，哥给你指点一二」
林观南完全不想理这人了。他点开特别关心一栏，那里的头像确实是灰色。他没改过备注，谢延青的昵称正经得难得，就是本名。
他默默取消了特别关心。
你陈哥：「你别害羞啊」
陈昊天窝在沙发上翘腿，盯着屏幕乐了阵儿才道：「你说的那事儿我知道了，叫他周六下课来灼春园，你也来」
这下对面终于发来回信。
如松：「我不去，你们的事自己谈。」
你陈哥：「那我可揍人了」
如松：「随便，我话带到了，要进局子也是你选的。」
嘿呦，陈昊天把腿放下，没看出来这人挺有脾气。
你陈哥：「别生气，开个玩笑嘛」
他的号码能是谁给的，看在谢延青的面子上陈昊天也会答应。
再说，他也没准备找那小子麻烦，看起来就是个怂瓜蛋子，吓过一回不惹事了就抛在脑后，没想到居然还能找人给他来说好话。
你陈哥：「消消气，你说的事，哥上心」
林观南揉揉太阳穴，别人说几句好话他就容易心软。
如松：「多谢。」
你陈哥：「客气，改天出来玩啊，哥知道个好地方，咱们去切磋切磋」
如松：「再说吧，我先睡了。」
陈昊天笑嘻嘻地发了个“晚安飞吻”表情包。
林观南退了聊天软件，直接躺平。找个机会得把所有社交软件查一遍，他不想再社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