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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泔水捣龙窝,暴雨殃南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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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稻捂着自己淌血的脖子,憋着一口怒气,死活要云阳龙氏将这只狐妖交出来,给他个交代。
王云密闻讯赶来时,只见到庆娘的尸首被盖上白布抬了出去。
他和庆娘,本是好友,如今见友人如此屈辱自尽,心中自是不忿。
“梅大人,强迫良家女子,可是违反龙唐律法的——”
“那老鸨和本官,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就成了强人所难?再说了,都在这青楼做事,有几个身子干净的!”
梅稻气焰嚣张的打断了他的话,王夜笙姗姗来迟,却也了解了个七八分。
而作为前族长,作为这些个妖姬青楼的创始人,他自然有着很大的责任。
梅稻虽然与他有交情,但贪官好色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有些把柄在梅稻手上,梅稻还知道,这妖姬青楼是云阳龙氏主要收入来源的产业。
此刻,梅稻更是底气十足,扬言,若是不把咬伤他的那只狐妖交出来,他就要当街抹黑春华楼,说春华楼的妖怪不受控制,开始吸食人血了。
这件事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他靠着妖姬青楼大肆揽金的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但那只犯事的狐妖,可是自己的私生女,他怎么舍得?
王夜笙只能在春华楼里,逮了只身形与其相似的白狐,将她的脸毁去,换上王见风的衣物,扔到了梅稻脚下,做了替罪羊。
王见风清晰的记得,哥哥教过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
她想去换下那只小白狐,但却被春华楼里其他的妖姬姐姐捂住嘴巴,死死按住。
她眼睁睁看着那梅稻,把那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白狐,活活虐死。
而好死不死,这一幕,被闭关减肥,方才出关的江翰栖撞见。
他当下以为自己的小糕饼真的死了,气得在大街上,狠狠的暴揍这厮一顿,还废了他的命根子扔去喂狗。
王云密当时就在楼上,他知道死的是只真狐妖,不是自家妹妹,但也没解释。
看着这位钦差大臣被打得惨不忍睹,扔去喂狗,奄奄一息的模样无人上前救助,心下松了口气。
好死不死惹怒了这个小胖子!还敢碰我家妹妹,梅稻啊梅稻!你这是鸡入蛇窝,找死!下辈子别叫梅稻,叫倒霉好了!
处理完人的江翰栖,急匆匆闯进了春华楼,本想替小糕饼收尸,顺便找王夜笙问罪,却在一进门,就看到那抹弱不禁风的小身子,红着眼憋着一口怒气,被几个妖姬死死按住。
他身子一颤,止住了脚步,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夜笙也没多言,知晓他是个暴脾气,也知晓这些年来,自己的私生女和这小储君是什么情分。他只是毕恭毕敬的朝江翰栖行了个拜礼,离去了。
江翰栖没有马上冲上去抱住她,而进了王见风的院子,命人备洗澡水,给自己洗了个澡,把身上的血气清洗完,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才去找她。
王见风已经回到自己的卧房里,房门紧闭,江翰栖推门而入,她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那双眼睛委屈,愤怒,纠结交缠。
“为什么?为什么!!”
“庆娘已经自尽反抗了!那狗官还如此变态!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
“明明是他强迫!为什么要说是你情我愿!如此扭曲事实!他就没娘生没娘养没娘教吗?”
“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王夜笙却要其他小妖怪去顶罪!!”
他饶是听着她的哀声哭泣,他郁结肝肠。
庆娘本就和哥哥是旧相识,这些年他常来春华楼,庆娘也待他也不薄。庆娘死了,他自然是心中难过的。
江翰栖抱住她软软的身子,眼角泛红,哑声道:“以后,小墩子不会再让小糕饼经历这种事情。”
安抚好王见风的情绪,好不容易把她哄睡了,王云密才敲响房门。
二人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在院子里,谈起此次的事情。
“哥哥,为什么在奸犯科的犯罪上,这些男子总能说,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什么这些男子总是默认,女子的双腿就该对自己张开?”
这些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幼年时,从他记事起,也总能听说书人将其一切良家女子被富家子弟欺辱,官商勾结逃脱处罚的事迹,但今日自己真遇上了,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都如此没有激烈反抗了,她都自尽了!为什么那狗官能够连尸体都不放过?”
王云密只是敛着眼帘,沉沉叹了口气。
“不管她有没有激烈反抗,在那些奸犯科眼里,都等于同意,翰儿,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待人以礼和尊重的态度。”
他红着眼,恶狠狠骂道:“那为什么当街抢劫,打家劫舍这种违反龙唐律的行为里,却从未有人提出过,受害者是主动交出荷包,自愿赠予的可能?”
王云密抬起沉重的眼神,看向他。
“因为我们的国家,男权至上,这是一个男子统治的国度。女子只有两种作用,一种是生孩子,繁衍后代。一种,是发泄体欲。”
“既然这是男子统治的国度,那么,这个只有男权的统治阶级,以下所有的女子,都只是帮助男子权利,繁衍发展的工具。被统治阶级奴役,她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如何能,不情不愿?”
“于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以此划分,妻子和妓女的差别。什么□□,什么贞洁,什么烈女,都不过是吃女人的方式略有不同罢了。”
“哪怕有一天,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男娃娃的出生,也不会成为女子跳跃出男子掌权的机会。他们只会更加疯狂的逼迫女子去生,生到死,生到有男娃娃为止。”
江翰栖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没有遇到瓶颈,却在人生道路上,遇到了所有女子的瓶颈。
他垂着脑袋,浑身散着无力感。
“......那翰儿要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
“想想幼年时,你所学四书五经,再想想,这世间所有的画本子,所有的文章,全在写教女子怎么怎么做,才能挽回男子的心,怎么怎么做,才能把家业搭理妥当,怎么怎么做,才能让男人快乐舒坦。”
“可为什么要求女子做那么多,男子呢?他们什么不用改变吗?男女从根而言,本就不同,却从未有男子叫嚣过,男女不平等,因为你也不曾听到女子在喊。”
“你若强求男子去绣花,便是强人所难,但这可笑的平等,却是体现在,他喜欢绣花,不能干涉,他不喜欢,不能勉强。”
“但他们却能因为女子扛不起重物,而说她无用。若她能抗起,也会被说,她不像个女子。这就是世人的刻板,和道德绑架。”
“总有人站在道德最高点,指责别人。除非,你成为这世上,唯一的霸主掌握绝对的话语权,才能改变秩序。”
“成为...唯一的霸主?”
江翰栖喃喃咬着他最后这句话。
“啊啊啊啊!!”
王见风被噩梦惊醒,浑身湿汗的露出妖身。已近黄昏,屋内无人,光线昏暗得不像话,她翻身下床,寻了个角落躲起来。
屋内传出尖叫声,江翰栖和王云密同时回神冲进屋内。
看着她蹲在墙角脆弱又可怜的模样,江翰栖被狠狠的揪住了自己那颗心。
王见风半抬着眼,借着微光,看清来人,急忙扑了上去,那八条尾巴死死把江翰栖缠住。
“小墩子,我害怕!我是不是!要变成真正的妖怪了?”
听着她弱柳般微弱的声音传来,那委委屈屈的声调,江翰栖心底更揪了。
王见风食人血的场面被人发现,她自然是慌的,再加上庆娘的死,青楼里的那只小白狐也是幼年相识。
原先被自己用法力收起来的耳朵和尾巴,不论她如何努力,都收不回去,她内心的城墙,不断溃散崩塌。
王见风知道江翰栖的亲娘是被妖害死的,若是因此和江翰栖生了芥蒂,以后要是再想亲近他,就更难上加难了!
“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变成真正的妖怪的!”江翰栖柔声安抚着哭红了眼的她。
王见风想离开春华楼了,但她知道,她根本无处可去,江翰栖是个面硬心软的小可爱,哭就对了,他一定能想到法子让自己离开。
怀中的人泪水堤溃,这让江翰栖心底的思绪揪成一团死结。
这样不行,小糕饼不能继续在春华楼待下去了,他的小弟只能自己能看,继续住在春华楼,早晚要给这些无耻下流的阿猫阿狗看光了去!而且,庆娘一死,后面一定会有新的管事上任,这怎么都不是个继续待下去的地。
安抚好王见风,江翰栖拉着王云密去了族中藏书阁。查了许多古籍,终于找到,能完全遮掩妖气,并且让小糕饼把耳朵尾巴彻底收回去的法子。
那法子就是龙御,龙御的功能很多,但是这东西比较难得,一条龙要修得一块龙御,是要折断龙角耗尽耗费了一半的修为,才能换来,修为越强,龙御的能力就越强。
可这东西,不是说要就能有的,更何况,这世间,可以找得到的神龙更是少得可怜,于是他打起了王家后院那条龙的主意!
江家小爵爷为了一青楼女妖当街暴打朝廷命官,这件事情一传出去,很快的全龙唐都知道了,闹得是全国上下风风雨雨。
江翰栖可是善珏郡主和镇国大将军的独子,皇族之后,早就被立了储位,无人敢招惹,更何况他的父亲,还在边境为国征战。
这事情一闹出来,可把皇帝气坏了。不能问江翰栖的罪,就拿王云密开涮,一个朝廷命官在尔王家地盘出了事,你说怎么办吧!
纵使知道这狗官惹事在先,皇帝也不提,王云密无法辩驳,因为这是错综复杂,他头疼不已。
既然收留了江翰栖,就应该担起兄长的责任,没有办法,他只能自请去边境运送军饷,替代那个,被狗咬得半身不遂生生断气的倒霉,啊不,梅稻。
王云密一走,更是无人能管得住江翰栖,他满脑子都是拿到龙御,将来能让小糕饼像个正常的姑娘家,活在太阳底下这事。
他去找青龙,向他求一块龙御,他可是侯爵府的小爵爷,这般尊贵的人啊,还这样低声下气的求青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青龙居然不给!
江翰栖怒火中烧,掏出刺白直指青龙,言语威胁他,若是不把龙御交出来,那他就去找些泔水,撒到他的湖子里,熏臭他的家!
这话放的太狠,却是真真切切的惹到青龙了。当天夜里,南安城就下起了大雨,一连数月,暴雨成灾。
时节正值酷暑,天气炎热,这雨一下,完全是白天下开水,半夜倒热水,十分的不友好。
连月的大雨引发南安城外的山体滑坡、河流涨水、郊野各种积水,山区河流水域水坑极多,死了许多人,老百姓苦不堪言。
南安城内百姓皆泣,龙神发怒,要发大水淹没南安城了!
江翰栖没办法,只能拉下脸去跟青龙三叩九拜,哭唧唧的求原谅求放过,青龙才收回暴雨的袭击。
此事一出,江翰栖觉得在这只凶巴巴的青龙这里,要到龙御是不可能的了,他得另寻出路。
他又查了许多古籍,找了很多门路,终于查到云阳龙氏一族祖上,是郊山出来的。他们的祖祠便在郊山,那里还有一只神龙镇守,他收拾好行李就准备启程。
王云密送去军饷,不过数月,就助江川侯打退了边境来犯的部族,很快,他们整装归来。
江川侯看到曾经小不丁点的江翰栖,被王家养的白白胖胖的,开心的不得了,就差没跪下来谢谢王云密这么多年的悉心照料了。
与父亲久别重逢,江翰栖暂时就搁置了去郊山祖祠寻龙御一事。
江家军在南安城暂息了几天,听到市井小民口中皆在议论,自家小公子天天往青楼酒馆里跑,还为了一青楼女妖,当街暴打朝廷命官的风流事纪。
他们把这些事情上报给了江川侯,江川侯一听大怒,死活要押着儿子回侯爵府。
最后,以自家儿子养在别人家里,终是不妥为由,拜别了王云密,全军回朝。
江翰栖依依不舍的拟了一封书信,让王云密去春华楼交给王见风。
阿风亲启,见信如见我,数月未见,皆因家父征战而归。江家军滞留南安城数日,已属不妥,军令在身,须回淮北,皇城复命。我随父归家,勿念,待我归家小息,再回南安常驻,与卿相见。栖字。
收到江翰栖书信的王见风,暗骂:这字依然这么好看,这就算了,这讨厌的家伙,半年没来看我,给你写的信也不回,现在又回了淮北,你这个老大也太不不称职了!
王见风回信:阿栖亲启,数月未有回信,甚是担忧,现得回信,心安。然春华一人,实在寂寞,望早归南安,念君。风字。
也不知道,这个小肉墩,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好想他身上的肉味啊!也不知道他这么久没见,有没有瘦了,这要是瘦了,还得再怎么给他胖回来?
狗官的事情,王见风已经缓过来了,她现在倒是很潜心的修习法术,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些可怕的回忆。
而跟着江川侯回了侯爵府的江翰栖,像是得了相思病,吃不下睡不着,荒废法术练武,整日脑子里,只有他的小弟还有龙御的事情。
不知道小糕饼在青花楼里过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喝的好不好?会不会无聊?有没有被那些阿猫阿狗欺负?有没有…想他…这个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