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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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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去找她吗?还有必要说清楚当年的真相吗?’这是金其林一个人在家里苦苦思索的问题。
那天,金其林知道儿子带着来家里,串门的女同学的母亲是自己曾经的恋人以后,恍惚间,他那淤积在心底的小情匣蓦地崩裂。他要去找到她,要和她述说衷肠,虽然时过境迁,他还是想抓住这个机会,搞清楚当年那让他伤心的至今未知的迷。
四十多年前,他和刘大芳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相互产生爱慕。由于家庭出生问题,金其林自卑而没有勇气表白对她的爱。后来,刘大芳下乡插队,临走前,她向金其林告别,金其林面对着她,几次想开口想说出心里话,却打了退堂鼓。不久,刘大芳家搬走,之后就很难有见面机会。难耐思念,金其林终于鼓起勇气,写信表白,信中,情真意切,说爱她到海枯石烂,地久天长。金其林盼望着能从那遥远的地方传来好消息,结果令他失望,收到的是回信拒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明白,刘大芳明明是喜欢自己的怎么会拒绝?
现在,金其林决心去找她,他要把埋藏在心中几十年的迷解开。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刘大芳家楼下,等候刘大芳的出现。
看着那条路口,看着那栋楼,金其林脑子里浮现出,刘大芳下乡插队临走前向他告别,她说:“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说着脸一下子红了。面对着就要离别的她,金其林真想说,我会想你,我爱你。然而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说,希望你在农村插队期间,一切顺利。几十年过去了,那一幕始终在脑海中浮现。
站在那里,他张望着,仔细辨认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刘大芳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他心中没有底。刘大芳比他小两岁,应该是55岁。几十年过去了,要想认出当年的她可能也不是那么容易。金其林后悔那天,看着儿子和他的女同学向一然分开,他跟着向一然怎么没有跟到她母亲的家门口,只是看到那个单元。
后悔没有任何意义,他继续张望继续辨认。又过来一个女人,脸形有点像,便喊:“刘大芳。”
女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显然不是。
一上午都过去了,他有时候在路口,有时候在二单元处,看着进来出去的女人,却无法认出,问了好几个人,也没有问到。金尊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看到一个女人上楼,便问:“请问,刘大芳住几楼?”
“你找她干什么?你是......”说着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金其林。”
“金其林?哦......我就是刘大芳。”刘大芳大感意外。
终于找到了,金其林无比激动,“太好了,这么多年没见,还真的认不出来。”
“老了,人生的风风雨雨送走了青春年华。”刘大芳说。
“是的,几十年的光阴不知不觉就没有了。”
“走,上楼。”刘大芳说着就带着金其林向楼上走去。
走进屋,金其林看到家里很俭朴,一台电视机,沙发。客厅里干净整洁,显示出了刘大芳的个性,年轻时候她就是爱干净。
两个人坐下来,都一时无法平静。
刘大芳脸上浮出了忧伤,那年她下乡插队,向他告别,就是想要他一句话,一句爱她的话,可他却没有,在乡下,她盼望他的信也没有。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金其林渐渐平静下来,拘谨地说。
刘大芳看了他一眼,顿了两秒,淡淡地说:“不想说,过去的总是过去了。”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祝福着你,希望你幸福一辈子。”金其林平静地说,“在和你分别后的第四年,我在路上见过你一次。那次,你告诉我你过得不好,我非常难过。可是,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已经回城结婚,他对我不好,心里有痛只能憋着,但最终还是分道扬镳。”刘大芳控制不住流出了眼泪。
“那一次,我知道你的情况时,我真想问你一直缠绕在我心头的疑惑,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什么疑惑?”
“我......在你下乡不久,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可是......”金其林顿了两秒。“你回信拒绝了我。”
“啊!没有啊,我没有收到你的信。”刘大芳惊呆了,“更没有给你写什么拒绝信......”她立即进入思索状态。
“没有收到我的信?还没有给我写回信?”金其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大芳终于从遥远的回忆中,找到一丝线索。“我想起来了,一定是他,是我后来的丈夫向克西,当时,我们插队在一个大队。一定是他做了手脚,冒充我给你写了拒绝信。”
“还有这种事情,真的没想到,”金其林痛苦万分,“后来,我真想去找你,当面向你说我爱你,我喜欢你,可是,我......我太胆小......”
“这个卑鄙的小人,”刘大芳悲愤不已,“他得到我以后,在我怀孕时,他说,‘现在你是我的了,谁都夺不走你,写什么信也没有用。’我当时听了这个话,是有些奇怪,但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多想。”
金其林渐渐平静下来,他定定地说:“过去的事,都成为了故事,我们这一代人,经历的太多太多,有苦难,有快乐。这些故事很难在我们的脑海里消失,因为其中的滋味值得人们去回味和思考。”
这一次和金其林的见面,刘大芳大感意外,几十年后的今天,还能跟他这么近距离的交谈,说出了埋藏在心头久久没有忘怀的那份情。
送走了金其林,刘大芳的泪水已无法阻止,须臾之间,过去那一段不平静的时光一幕一幕展现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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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休息吧,吃饭了,下午再接着干。”知青们正在给麦地松土锄地,钱支书喊。
“哦,吃饭啰。”吴芹放下锄头说着就走出麦地,大伙也都从地里走出来。
“吴芹,等着我。”刘大芳追着吴芹。
“哎,刘大芳,你不累,还有劲跑啊?”吴芹回过头问。
“我们插队已经一年多了,干这种活累什么?我们种水稻插秧,那么累都干下来了。”刘大芳笑着说。
“我们是女孩子,干这种活还是有点累。”周微微跟上来说。
“我们到农村插队,是响应党的号召,来锻炼来吃苦,只有吃了苦才有甜,美好的未来靠我们自己来创造。”刘大芳仿佛憧憬着未来。
“哎,刘大芳,你发现没有,好像向克西喜欢你。”周微微说。
“周微微,你瞎说什么,没有的事。”刘大芳挑眉不屑地说。
“周微微,你怎么这样说,是你自己发虚吧?”吴芹说。
“好好好,不说了,算我没说。”周微微缓和地说。
“你们说什么呢?我听到说我的名字。”向克西悄悄地凑过来说。
“啊哟,吓死我了,你哪是属猫的啊,那么轻手轻脚。”吴芹诙谐地说。“我们女人说悄悄话,没有人说你。”
“走罗,吃饭去罗。”向克西说着大步向知青宿舍走去。
知青宿舍在大队部,四个女生住一间,五个男生住一间,有一间是知青的厨房。
“开饭了,青蛙肉好香,尝尝我的手艺。”负责烧饭的夏兰招呼大家。
刘大芳端着饭碗走出屋,坐在屋外的草垛旁。今天周微微说的话,再一次使她心里波澜起伏。近一段时间,向克西有几次向她表白,都被她拒绝。
“刘大芳,”吴芹也端着饭碗走过来,“向克西喜欢你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觉得向克西怎么样?”
“我......我没感觉。”刘大芳说。
“其实,向克西人还是不错的,脑子灵活,执着。”吴芹说。
刘大芳呈思索状:“我给你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里找对象。”
“哦,那你是不是有对象啦?”吴芹疑惑的说。
刘大芳抿唇看着她,她和吴芹性格有些相似,很合得来,愿意把心中的话告诉她。
“我没有对象,我心中有一个人,他曾经是我的邻居,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他已经进入了我的心里。”刘大芳说完眉宇间透出一丝迷茫。
“那你应该去找他,跟他说,他知道不知道你插队的地址,他也可以给你写信啊。”吴芹急切地说。
“我怎么好意思主动找他说,我在等他给我写信,他知道我插队地址。”
“我想,他是不是不喜欢你,如果他喜欢你,会给你写信的。”吴芹说。
“吴芹,夏兰喊你。”向克西走过来说。
吴芹离开后,向克西挨着刘大芳身旁坐下,说:“刘大芳,我上次说的你考虑没有,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保证我一辈子对你好,我会用心保护你,让你幸福。”
刘大芳抿唇蹙眉,说:“向克西,说实话,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是,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重新选择。”
秋收以后,兴修水利开始,工地上干的热火朝天。挖土的,抬土的,打夯的,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夯起夯落,又伴了夯歌,把人们的劲头调动起来了。
前边夯歌起:大家加油干啊,哎嗨嗨哟哦,干完好回家啊,哎嗨嗨哟哦。
后边夯歌接:大家加油干啊,哎嗨嗨哟哦。回家干什么,哎嗨嗨哟哦。
大家加油干啊,哎嗨嗨哟哦。回家亲亲老婆啊,哎嗨嗨哟哦。
大家加油干啊,哎嗨嗨哟哦。要亲亲自己老婆,哎嗨嗨哟哦。不要亲错人啊,哎嗨嗨哟哦。
刘大芳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发现了农村的另一种生活。她看到了庄稼人对生活的热爱,他们热爱家乡的土地,热爱家乡的人,他们之间是那么的信任,是那么的友爱,是那么的风趣。
向克西和秦怀两个男生用铁镐挖土,刘大芳,吴芹,周微微三个女生用铁锹装土。还有马另生和张四、范如在抬土行列。
“马另生,土已经装满了。”吴芹看到箩筐里的土快要装满了,提醒马另生可以抬走。
“哎,还没有装满,你是不是心疼我啊?”马另生怪笑着说。
“心疼你怎么啦?大姐姐心疼小弟弟不行啊。”吴芹笑着说。
“谁是你小弟弟,我是你大哥哥。”马另生说着弯下腰抬起箩筐。
那边的夯歌又响起,像一阵波浪,起起伏伏,飘荡在山丘间。
“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要注意安全。”钱支书喊着走到山丘边,“你们几个挖土的和装土的也要注意,防止山上滚石头下来。山上有的石头松动。”
鹅山水库每隔三年维修一次,今年大湾大队参加维修的社员,一共有八十多人,知青还是第一次参加。工地上红旗招展,大幅标语写着——农业学大寨,大步向前迈。与天斗与地斗,一定有丰收。
大坝一天天加高,胜利在望。这一天,大家正在信心十足干劲冲天之时,突然意外发生。一个石头从山上滚落下来,向着刘大芳砸来,向克西第一个看到,他大喊一声:走开。并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刘大芳,可他自己来不及躲闪,被石头砸中倒地。大家把他送去医院,诊断结果是腿部骨折。
这个事件发生,刘大芳心里极度不安,一方面悔恨自己,怎么没有注意现场,自己躲开;另一方面对向克西有着感激,不是他的相助,不知道自己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她必须认真照顾他,盼望他早日康复,以了却她的愧疚......
刘大芳想起这段往事,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