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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漫长旅程的终结 ...

  •   克利切在一阵颠簸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狭小逼仄的黑暗空间,旧皮革的霉味和尘土呛得他一阵咳嗽,刚想捂住鼻子,却发现双手已经被反剪着绑在身后,脸上是一阵芒刺擦过的针扎感。他惊叫着,却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呜声——嘴上被贴了一块胶布,若是鼻塞,自己这会可能早就窒息而死了。
      怎么回事?
      克利切拼命的回忆着先前的细节,但稍微一用力,头顶和后脑就传来穿凿般的疼痛。
      丽莎!
      他终于想起,自己想要说服她离开艾米丽,和自己走,好像后来——挨了她一闷棍?不,听声音好像是花盆。
      算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出去啊!
      “亲爱的,你比想象的重多了,重到我几乎不敢想象,十年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女孩熟悉的声音穿过厚厚的皮革,传入克利切的耳朵,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竟然真的是她!
      克利切死命挣扎了几下,振动着行李箱,口里发出呜呜的悲鸣。
      “放心,我决不会抛弃你!”克利切感觉对方似乎停下了脚步,在箱子上拍了两下,甜美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比魔鬼还要恶毒,“我会把你收藏在行李箱里,就像你曾经,妥善的照顾我一样! ”
      不!
      我也不想失去你,如果那时候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丽莎!
      可惜这一切,克利切没机会说出口了。他分明听到了女孩充满自信的宣言:
      “至于我的天使,我的艾米丽,我们会获得胜利,分享最后的奖励,决不分开。”

      如果不是碍于规则的限制,莱利真想一刀捅死面前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过他很清楚,不能再冒险去触碰规则的底线了,生命只有一次,不能做徒劳无畏的牺牲。
      而且刀子已经给了克利切——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跑哪去了。算了,反正以后可能也没机会再见到他,就当是分别前最后一点留念吧。
      莱利不再那么痛恨他,甚至隐约还有点感激他给自己带来的温暖。原以为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记挂自己,很多人甚至连自己都巴不得自己早点死掉。
      却偏偏有这样一个人,说希望自己好好活着。
      可惜,漫长而苦闷的旅程,终于走到了终点。
      挚爱已在三途河的另一端等候多时了。
      玛莎...
      唯有和你,地狱见。

      要在这残酷的游戏中求死,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难的是如何生存下去。参加游戏的他们,需要躲避一个被称作“监管者”的杀手追击,破译5台密码机上的密码,才能有资格开启逃生门,进而赢得最后的胜利。
      失败者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场地里散布着像绞刑架一样的东西,腐朽开裂的木柱上沾着的、暗褐色的陈年血迹,似乎早已说明了一切。
      在这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间,莱利发现了一间熟悉的废旧厂房。它几乎和某个建筑的一层格局与设备完全一致,莱利很快发现这是个复制品,是庄园主人刻意为之的。
      密涅瓦军工厂,有关他们所有人的、悲剧的根源。
      那么庄园主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让这些昔日的“故人”重新陷入无尽的漩涡,眼看着他们一点点崩溃,以此为乐吗?
      无所谓。
      只要能达成所愿,莱利并不介意,自己在别人的剧本里扮演怎样的角色。
      凭着强烈的复仇愿望支撑,他甩掉“监管者”,找到了躲藏在薅草与污泥之间的“白衣天使”艾米丽。
      “您好!”为了消除对方心中的芥蒂,莱利平复心情,主动向她问好。
      “莱利先生?”艾米丽诧异的看着他,或许是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体格还能坚持到现在。
      “长话短说,女士。”莱利正了正领带,使出了平日里最擅长的蛊惑人心的说辞,“老实说我来这,只是因为生活太无聊,来找点刺激,并不在意什么胜利和奖金,我又不缺钱。不过您也看到了,情况很危险,远超乎我的预计...”
      “所以...您到底想说什么?”即便面对和自己一样的访客,艾米丽仍未放松警惕。
      “我需要一个盟友,我帮您赢得游戏。如果我受伤了,请优先治疗我。”为了表示诚意,莱利甚至主动伸出右手做握手的姿态。
      “我凭什么相信您呢?以您的实力...”艾米丽很是怀疑的从头到脚打量着莱利。
      “这个...”莱利手一插兜,碰到了那只十孔口琴,他眼珠一转,随即掏出口琴,递到艾米丽面前,“我原本不想告诉你们,皮尔森先生发现了可以从这逃走的秘密通道,但光是逃走肯定得不到最终奖励的,所以他让我先来参加游戏,他会在场外接应我。这把口琴便是他留给我的信物,不信您可以问问伍兹小姐...”
      莱利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偷眼观察着艾米丽的表情,直到对方的眼神,由怀疑转为沉思的凝视,他才又适时补充道:“没时间瞻前顾后了女士,以您过人的智慧,应该比我们更明白,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的道理。”
      “嗯...”艾米丽轻轻点了点头,伸出右手象征性的给对方握了一下,算是同意结盟。
      莱利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即便心里在滴血,恨不得将对方的手骨攥碎,表面上却仍很好的保持了应有的绅士风度。
      那个杀手可能还在附近徘徊,随时可能给他们带来致命的打击,必须马上行动!
      莱利并不畏惧死亡——人间早已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只是眼前这个女人,必须比自己先死!
      “不如我们先在这调查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些防身用的东西...”莱利领着医生躲进了废弃的厂房内。
      地板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二人刚一进去,就被一阵穿堂风卷起的尘土呛得直咳嗽。
      因为有眼镜片保护,莱利并没有被灰尘迷住双眼,他趁机四下张望,发现了窗边那一团硕大而凌乱的脚印。
      “他”来过,应该还在附近!
      和莱利之前在庄园里切断开关时遇到的黑影很像,都是体格如同一堵高墙般厚实、看上去就令人不寒而栗的怪物。
      会是同一个东西吗?
      或者应该说,会是同一个,人?
      看起来的确又有几分像。
      而且这一次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的熟悉。
      因为急着躲避对方的袭击,莱利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只是隐约觉得,“他”脸上似乎缠着绷带。
      “密涅瓦军工厂?听起来有些耳熟...”艾米丽则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在厂房里踱步。
      最终,她将目光停在了墙角,一堆麻袋上,黒皴皴的似乎是被点燃过的。墙上用黑色木炭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粗大字体:I will find you!
      “密涅瓦军工厂...那篇报道...”艾米丽突然将如炬的目光转向莱利,原本沉稳的女中音,此刻像是被刻意压低过了,“被欺骗的工厂主——里奥贝克...”
      “他”来了吗?
      脚步声似乎接近了,莱利从窗口隐隐看到了那个巍峨的黑影。
      同时,远处也传来了一阵毕毕剥剥的响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剧烈燃烧的声音。
      明晃晃的冲天火光,划破了黑暗的天际——是逃生门的方向。
      “艾米丽小姐!你看!那是什么?”莱利指着黑影接近的方向喊道。刚好远处不知什么原因烧起的大火,吸引了艾米丽的注意。
      “着火了?那个方向...不!丽莎!”艾米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这个原本不该在外人面前提起的名字冲口而出。
      “你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莱利趁机催促道。

      手指费力的触到兜里的折叠刀时,克利切真庆幸丽莎没有搜他的身,更庆幸莱利留给自己这么个保命的好东西。他竭尽全力将刀子打开,从后面割开绳子给自己双手松了绑。然而并没有这么简单,还有一层扎人的东西挡着自己——稻草?
      “对不起,亲爱的,你的‘时间’到了。”随着丽莎的声音逐渐靠近,克利切感觉到行李箱的颠簸停住了,“能帮助我的天使,你也会感到开心的吧?”
      开心?
      开什么玩笑!
      克利切使劲伸手去够自己脚踝上绑着的绳子。
      “毕竟...某种意义上,你也是我的一部分哦?”丽莎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欢快,就像她小时候,从他和莱利那得到礼物时一样开心。
      行李箱的锁扣传来了清脆的撞击声,克利切感觉到自己连同外面包着的那坨稻草,在被人用力的向外拖着。他手一抖,折叠刀就没入了稻草的缝隙里。
      “丽莎!快放开我!放我出去!我是克利切!”克利切只能扯掉嘴上的胶布,拼命挣扎叫喊着。他怎么也想不通,丽莎再怎么说也是女孩子,就算因为劳作而变得强壮,能这样轻松拖动自己一个大男人吗?
      “对不起,亲爱的,也许没有温度的你,才是我所需要的...再见了!”丽莎并没有理会稻草中传出的克利切的声音,只自顾自说着冰冷的对白。
      克利切感觉到自己被悬挂到了半空,双脚离地。
      随着她那句“再见了”,脚底下传来毕毕剥剥的响声,和迅速蔓延开来的岩浆般的灼热。
      不!
      克利切在这炼狱般的几秒钟之内,拼命挣扎着,焦糊的黑烟和皮肉的灼烫让他几乎昏厥。不过所幸,幸运女神再一次降临了——他摸到了那把救命的折叠刀!
      终于,他将熊熊燃烧的稻草人开膛破肚,从这本应该是结束他生命的地狱火棺材中爬了出来,紧紧攥着那把折叠刀,顾不得身上被烧得深一块浅一块剧烈灼痛的皮肤,踉踉跄跄的朝着逃生门跑去。
      厚重的铁门紧锁着,仿佛隔绝了一切希望。
      莱利...他还在场地内?
      克利切放弃了破坏逃生门的想法,向着反方向折了回去。
      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之前和他约好了的,必须回去帮他。
      尽管克利切从来就不是一个经常会信守承诺的君子。
      但是这次不同。
      莱利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即便只是信手拈来的偶然为之。而且克利切原本就希望,能带他和丽莎一起走,回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还回的去么?
      莱利...
      克利切没命的奔跑着,任凭巨大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终于,他在那栋似乎是废旧厂房的建筑外,远远看到一个被以耶稣受难的姿态挂在绞刑架上的身影。
      莱利?
      所幸那并不是他,而是医生莉迪亚琼斯。
      克利切警觉的靠近,踮起脚尖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应该已经去见上帝了。
      红颜薄命也好,罪有应得也罢,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克利切随手在自己胸前,划了个祷告的十字。
      终于他在厂房内看到一息尚存的莱利,被一个巨大的身影用粗壮手臂掐着脖子高高提起在半空。莱利双手已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仅剩双脚还在看似挣扎般微微的抖动。
      “莱利!不!”克利切攥紧折叠刀的刀柄,疯了似的冲了过去,将刀刃狠狠没入那个可怕的怪物背部。
      没有想象中的血液喷溅,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他”回头看了克利切一眼,缠满绷带的脸上,从绷带缝隙中射了两道血红的目光,空着的左手随意向后一拨弄,就把克利切甩了出去。
      “里...里奥贝克!”克利切跌坐在地上,全身如筛糠般颤抖,他从散落的绷带下面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孔。即便经受过怨魂狱火的洗礼,轮廓仍依稀可辨——毕竟曾经是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老友,克利切永远都不会忘记。
      但他仍没有放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用几乎撕破的喉咙沙哑着朝里奥喊道:“放开他!”
      “...死...复仇...全部...杀死...”然而里奥回答他的,已经不能算是人类的语言了,而是仅仅勉强能辨认出的几个可怕的单词。
      克利切用尽全身力气,加速向里奥冲了过去,如同一颗飞弹撞在对方背上。他听到了沉闷的落地声和一声很轻的哀鸣——是莱利的。然后自己又被里奥击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在失去意识之前,克利切恍惚看到,一双熟悉的小靴子,走到自己面前,对自己踢了两下,然后走过去和里奥·贝克站在了一起。
      丽...莎...?

      克利切是在一阵灼人的热浪中惊醒的——复刻的厂房开始燃烧起来,仿佛连同当年那场骇人听闻的火灾也一并复刻了一般。只是这次,悲剧的主角不再是里奥贝克,而是换成了他克利切皮尔森和——弗雷迪莱利。
      莱利!
      克利切穿过逐渐呛人的黑烟,发现他正脸朝下趴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距离,身下有一摊接近干涸的血迹。
      “莱利!”克利切不顾浑身的伤痛,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莱利跟前,将他抱了起来。
      还有一口气!
      “坚持住!你他娘的给老子坚持住!”克利切背起莱利,冲出了熊熊燃烧着厂房。
      整个游戏场地都被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比节日里最热闹的广场上还要亮,不断升上天空的黑烟和火星,仿佛在为某种残酷的狂欢而庆祝 。
      逃生门仍然紧闭着,似乎没一点开启的可能。
      “莱利!莱利!坚持住!”克利切感觉到背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焦急的喊着对方的名字。
      “克...利...切...”莱利的声音太轻了,仿佛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若不是他紧贴在克利切耳边,可能完全就被周围噼里啪啦的火舌淹没了。
      “克利切在这!你他娘的挺住!老子会找到出口的!知道吗?你欠我三个条件!必须用一辈子来还!”克利切嘶哑的声音几乎完全变了调,他一边使劲儿把莱利又向上托了托,一边用那唯一还亮着的眸子,穿过厚重的烟尘,寻找逃生的通道。
      “对...不起,我先...走了...”莱利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语尾几乎被完全吞没,克利切只能勉强分辨出这几个词,和最后一句稍微清晰完整的话语,“玛莎,地狱见。”
      “混蛋!”克利切腾不出手去抹眼睛,只能使劲抽着鼻子骂道,“哪有真爱你的女人想你陪她下地狱的!你他娘的真是天底下最蠢的蠢蛋!为什么不珍惜生命?你知道能活在这世上有多不容易吗?莱利?莱利——!”
      克利切撕心裂肺的喊声穿越火海,划破了夜空。他大概感觉不到,自己肩头已经少了微不足道的21克——传说中人类灵魂的重量。
      终于,他找到了敞开着门的地窖,他将莱利小心翼翼的送进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
      黑暗中除了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已经再听不到第二个人的呼吸声了。
      克利切重新背起莱利,沿着狭窄逼仄的通道,弯着腰向前一路奔跑,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圈长方形的细微光亮——似乎是门?他来不及多想,跑到光亮的边缘,抬脚使劲踹了上去。
      探照灯强烈的光线差点刺瞎克利切仅存的右眼,好半天他才看清楚,这似乎是游戏场地另一侧,如监狱般高高的围墙下,围墙顶端还竖着一圈黑色的铁丝网。
      “莱利!”
      克利切连忙将莱利从背上放下,席地而坐,将他搂在怀里,才发现他双眼紧闭着,白皙的脸庞被眼镜片的碎玻璃扎得满是血痕,血已经干涸凝固,身子也几乎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温暖。
      “醒醒!傻瓜,我们出来了!我帮你赢了游戏,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不许食言!”他拼命摇晃着莱利,可回应他的却只有呼啸而过的警报声。
      “这有人!快过来救人!”克利切冲着警报鸣响的方向,那一团浓雾之中,歇斯底里的呐喊着。
      他甚至抬起手,想要一巴掌打醒莱利,但手掌僵在半空中,却又没舍得落下。
      因为,莱利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令他难过了。
      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十分注意形象、总把头发纹丝不乱的梳在脑后、会将最普通的白衬衫穿得笔挺精致的男人,此刻已全然没了上等人高高在上的尊严。刘海散乱的遮住了额头上的划伤,眼镜早在刚才就被打飞掉了,只剩下几片细小的玻璃渣镶嵌在毫无血色的苍白的皮肉间,领带松垮的挂在撕破的领口处,袖子被扯掉了一节,加上烟熏和灼烧,身上的衣物都已肮脏不堪。
      “呜...”克利切抱着莱利的头,把脸埋在他染着烟火气味的栗色发丝间,将最后的悲鸣,彻底封堵在自己喉咙里。他想要再喊一声莱利的名字,可是已经喊不出声音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离了一般瘫软无力。一如当初,对方在他面前,转身离去。
      只是这一次,这位冤家,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克利切的手颓然的垂下,碰触到了莱利的衣兜,那长方形的形状,难道是?
      果然是那把口琴,原本就有些蒙尘了,如今染上血色,更显得陈旧又苍凉。
      克利切拿起了口琴,甚至没有擦拭一下,就放在唇边,为他怀里的人,吹奏了最后一曲绝响。
      那是莱利曾经偶然教会他的,唯一的一首。
      无律之曲。

      “已经好了,皮尔森先生,您可以来和他做最后的告别。”年轻的入殓师收起化妆箱,向克利切稍微鞠了一躬,做出“请便”的手势。
      “谢谢您。”克利切给了入殓师一枚亮闪闪的金币,然后目送他退出了房门。
      除了支付获胜的奖金,庄园方面还兑现了承诺,同意为克利切实现一个愿望。
      克利切提出的要求是——带走弗雷迪·莱利的遗体。
      由庄园高薪聘请的入殓师,竭尽所能,为莱利恢复了生前最美好的原貌。
      克利切则从衣兜里摸出一枚白金戒指——Chaumet的白金婚戒,内圈刻着Freddy的名字。
      他从灵柩之中,牵起了那只没有温度的苍白冰冷的左手,然后将亮闪闪的戒圈,向那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无名指套了上去。
      “很快就能回家了,莱利...”克利切说着,将他冰凉的手掌在胸前交叠稳妥,俯身在那被胭脂恰到好处润色过的冰凉的唇上,印上了一吻,作为告别。
      如同来时一样,却又不同于来时,黑色的马车盛殓着黑色的棺椁,乘着夜色,将他们送回了迷雾笼罩下的伦敦。
      克利切找到了玛莎的墓地,找人将棺木安葬于此。尽管他并不情愿,但他知道,这一定是莱利最后的要求了,就算没说出口,自己也没理由残忍的拒绝。
      之后,他用在欧利蒂丝庄园赢得的奖金,重新开了一间孤儿院。尽管仍然很难摆脱教会的控制,但他已经学会为了孩子们的利益,适当的妥协,并且收敛戾气,不再偷窃。

      五年后的一天,他在孤儿院附近的臭水沟旁,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五六岁的年纪,头发和衣服都都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似乎是走了很多路才到这里,双脚上原本就单薄的鞋子早已磨得破烂不堪,露出了黑乎乎的脚趾。
      克利切将孩子带回了孤儿院,为他清理干净身体,又找来医生为他诊疗。
      经过悉心照料,男孩很快恢复了健康。
      而克利切也惊讶的发现,这孩子无论头发还是眼睛的颜色,甚至连那微微凸出的兔牙,都像极了某个人。
      “呐,小鬼,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嗯...我没有名字...他们,那些坏人,都叫我小兔崽子...”男孩因为气愤和羞赧,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
      “弗雷迪·莱利!”
      “哎?”
      “听着,你以后就叫这名字了!”克利切用力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然后郑重的说,“从今以后跟着我,如果再有人敢欺负你,我会教你用拳头打得他满地找牙!”
      “嗯!”男孩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冲他点了点头,“说话要算数!”
      “当然!”克利切右手攥拳,用自己的拳头碰了碰对方的小拳头,“不过你也得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
      “嗯!”男孩用力的点了点头,小拳头使劲儿和克利切的拳头相碰,仿佛要用这幼稚的动作,告诉克利切自己会变得更强。
      “对了,这个给你。”克利切掏出一把亮闪闪、新簇簇的十孔口琴,递到小弗雷迪的手上,“它能吹出非常动听的曲子,非常非常动听...”
      “谢谢!”男孩像得了世间难得的珍宝一样,将口琴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凑在唇边,吹出了一声不成旋律、却清脆响亮的音调。

      克利切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食言了。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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