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香蕉超人

2、第 2 章

　　时间到了，陶姜端出蔬菜卷淋上汤汁。又炒好土豆丝和青椒肉片这才出去张罗着孩子们吃饭，张姨做好了小白菜丸子汤和凉拌西红柿也一并端了出来。
　　一群小猴子敲锣打鼓拿着小饭盆排队，笑嘻嘻同他打招呼。

　　陶姜喜欢小孩。他每次都在餐厅角落里弯着眼睛看着他们。有时候走到孩子们身旁蹲下来问问乖不乖之类的，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只轻轻揉揉他们的小脑袋。等所有人都吃过了，他走进厨房，给自己下碗面条。
　　沸水下面，待面条六七分熟在水里翻滚起来，关火，挑起面条迅速过凉水，然后重新下锅，陶姜上百次实践得出这样吃面条最劲道的结论。少许酱油加醋淋上一点香油，面汤调匀。青菜下水一分钟捞起来，又嫩又脆，最后撒上葱花。
　　虽然他会做的菜色不少，甚至可以算得上多，但是他还是偏好淡口。同一道菜，常理放五分盐，到他这里就放三分。但倘若是做给旁人吃，他又会周全细致地考虑人家口味，不同的人嗜辣还是好甜，他都尽可能照顾。身边人吃得舒服他自己心里也觉得安妥，绝不用自己的吃法要别人将就。
　　吃过饭陶姜收拾好，跟院长道过别开车回家。

　　走到一半突然接到杨琮的电话。
　　杨琮是陶姜大学室友，毕业了两人也没断联系。陶姜的朋友圈不小，大家都喜欢和他打交道，但真正亲近的人却没几个，杨琮算是其中之一。
　　为了一口吃的，杨琮有段时间恨不得天天往陶姜家跑。
　　杨琮父母都是高知，一心埋头做学问，偏偏家里唯一儿子不走科研这条路，毕业就进了一家大企业，后来因为业绩出色，又得领导赏识，三级跳成了部门主管。一忙起来蹭饭次数少了，倒变成经常约陶姜出去吃。每次付钱两人都争半天，杨琮知道陶姜经济情况，坚决不让陶姜付钱。陶姜悄悄买单第二天都能收到银行转账外加一顿骂。后来慢慢养成习惯，陶姜得空在家里熬汤，如果遇上杨琮加班，就会给他也熬上一碗送到公司前台。晚上9点杨琮拎着香气扑鼻的汤上23楼，整层楼都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始作俑者浑然不觉还很是洋洋得意。

　　不过杨琮这么好，陶姜还真没有生出过什么旖旎心思。
　　原因在于前者是个钢板一样的直男，一学期换4拨女朋友，每次都是陶姜去收拾烂摊子。那时候陶姜自己都没琢磨清楚自己的性向，漂亮姑娘梨花带雨直接溺死了那些没来得及发芽的小心思。
　　杨琮父母对他也好，逢年过节经常被叫到家里吃饭。两夫妻话里话外都把陶姜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看。尽管小时候被院长夫妇照顾得很好，心理生理各方面都健康茁壮，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骨子里总还是渴望一份亲情。陶姜心里门儿清，就把感激回馈到了杨琮身上。杨琮工作上如鱼得水，生活里就是长不大还贪玩的熊孩子，这么多年过去陶姜一直把他当弟弟。
　　这位“弟弟”老早就知道陶姜的性向，经常打着各种旗号给陶姜介绍“朋友”，直到陶姜不胜其扰，威胁他再这样以后就没饭蹭，这才消停下来。

　　“哪儿呢哥，又去孤儿院了？”
　　“嗯，现在往家走。“
　　“晚上吃饭呗，城东开了一家私房菜，叫什么雒城会馆，专门从云南请的厨子。”
　　陶姜还没来得及开口。
　　那头就嚷着“就这样啊，晚上6点半来公司接我啊，我这头还忙着呢。”

　　这家新开的私房菜装修很别致，雕花大门门口两个威武的石狮子，一进门，青灰色影壁上雕刻着精致花纹，绕过影壁露出院子的大致景色来。不同包间用竹子做的屏风架开，既起到了隔断作用，又不显闭塞。院子中间凿出一个曲形池，一直延伸到远处太湖石假山后，踩着石阶，碧水从脚下潺潺流过，这才到了大厅。
　　杨琮来过一两次，轻车熟路地点了豉油黄花鱼、老醋海蜇头、姬松茸炖老鸡、鲜菌小笼包，“哥你再点几个。”
　　陶姜接过菜单看了看：“再加一个银丝蒸春笋和萝卜酥吧。”

　　菜上得很快，两人都开始闷头吃饭，桌上只有碗筷清脆的碰撞声。
　　陶姜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旁人跟他搭话，他一般把嘴里的食物先咽下去才开口。
　　杨琮……他是真的饿了。
　　七八分饱之后，杨琮的进食速度才逐渐慢下来。
　　“诶，哥，我跟你说了吗？我顶头上司换人了，我们公司老板的儿子，前不久刚上任。听人说他从A大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国外搞投资，我们老板这两年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把他叫回来接班。”
　　“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正筹备一个大项目，我们公司好像有意向跟你们合作呢。”陶姜慢条斯理放下筷子。
　　“嗨，就是这个，就是新来的小唐总搞的。我们三天两头的开会加班，这不下午那会儿我就忙这个呢。我现在就希望项目赶紧启动赶紧结束，我手底下的三瓜两枣都要扛不住了。”
　　陶姜一边喝汤一边听杨琮倒苦水。

　　买完单两人拿起衣服正往门口走，突然起风了，陶姜回头看了一眼，院里的秋千荡开，纱帘擦过窗槛飘了起来。

　　刚转过弯便看见走廊那头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正微侧着头听同行的人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整体气氛很愉快。
　　旁边杨琮小声感叹：“真是背后不能说人啊。喏，中间那个就是我们新来的总经理，唐虞。”
　　话音刚落，那人抬起头。杨琮立刻走上前去打招呼，陶姜并没有跟上去，识趣地站在一旁看鱼。

　　这一池鱼私房菜的老板养得很用心，颜色很漂亮。池水清可见底，红鲤摇着尾巴游走游回。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陶姜抬头，正好撞上对方的视线。
　　唐虞站在走廊那头，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正听杨琮寒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领带已经被摘了下来，大衣随意搭在手上，大约是朋友聚会喝了一点酒的缘故，露出几分不常见的慵懒，三角吊灯的光从上方泻下来，看不清眼神。
　　陶姜怔了一下，好强大的压迫感。
　　不过下一秒他立刻牵起嘴角摆出了社交场合的礼貌微笑。

　　秋风和着窸窸窣窣竹叶声音飘到走廊这头，在池子里晃出一圈一圈的水纹，水有节奏地拍着岸轻轻地漫开来。

　　对方并没有继续对视下去的意思，自然地收回了目光，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陶姜突然有些不确定刚刚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番。不过也没容他多想，那头杨琮已经打完招呼完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