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个美人不容易（又名花落人独立）》凡笑

1、第 1 章

　　“岁月难得沉默，秋风厌倦漂泊……”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我手拿一瓶罐装啤酒，头脑有些发晕的倚墙而坐。
　　北方十月底的天气已经转冷。入夜后，凉气更是丝丝入骨。起风了，不大的风吹着地上几瓶喝空了的易拉罐胡乱的滚着，发出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响声。
　　猛地仰头，黑沉沉的天空就模糊的印入眼帘。今夜的天空只撒着几颗零落的星星，稀少的像早上吃过的那块烧饼上的芝麻，并在巷口那盏破旧路灯昏暗光线的映衬下更显暗淡。
　　从几条巷外局里因这次圆满完成抓捕任务而开的“庆功宴”上“逃”出来已经多久了？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还是更多？我记不清了，只知道被我悄悄“偷渡”出来的几罐啤酒已经快要“全部阵亡”，嗓子也因吼叫过久而显得有些沙哑，紧紧的很不舒服。
　　风渐渐大了，吹的空罐子发出更大的响声。我举手又灌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接着嚎道“夕阳赖着不走挂在墙头舍不得我……”
　　伴着越刮越大的风，我用尽全力越嚎越响。可无论怎样的音量都遮盖不住“庆功宴”前陈曦在手机里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它们在那通电话后，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顽强的扎根在我的脑海里，经过几罐啤酒的浇灌终于开花结果，并借着风起的时机又把那相同的白色“小降落伞”种子放飞在我耳边。

　　“小诺，对不起”陈曦说。
　　陈曦，我妈妈大学时闺中密友兼工作时工中战友王阿姨的独子。我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还记得在幼儿园门口第一次见面时，他四岁，刚刚被王阿姨从爷爷奶奶家接回来。小小的身影就那么极力躲在王阿姨身后，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大腿，只怯怯的露出一双大大眼睛，小鹿斑比一样紧张而好奇地打量着周边喧闹的一切。
　　看到独自上幼儿园的我，王阿姨见到救星般忙把他从身后拖出来，然后像士兵交接任务似的往我面前一推，急匆匆的道：“诺诺啊，我家小曦就拜托你了，阿姨还有急事要先走。小曦第一次上幼儿园不太习惯，你要好好照顾他哦。”当时感觉被赋予完全信任的我像接受一项伟大而又艰巨任务的军人般，严肃的朝王阿姨敬了一个刚学会不久还不甚标准的军礼，郑重答应。
　　从那以后，为了履行承诺，圆满完成人民群众——王阿姨交给我的任务。无论是在幼儿园里见他刚来而抢他糖吃的调皮鬼，还是小学时看他瘦小而欺负他的班级“小霸王”，或是知道他有钱而试图打劫他的街头小混混，无一不被我印象深刻的教训过。就连高中期间因他学习成绩太好而老为难他的几个小心眼男生，也被我狠狠的杀过气焰。
　　而他则先是在我一开始失败多胜利少万紫千红时或嚎啕大哭的阻止我妈妈继承那些人未尽的事业——打我，或满眼含泪动作笨拙的给我清洗上药包扎；后是在我有经验了胜利多失败少鼻青脸肿时或满含愧疚动作熟练的给我清洗上药包扎，或轻叹息一边明知无用又第N次劝阻我下次别打架，一边把我爱吃的东西通通堆在我面前让我补充能量。
　　因此，毫不夸张的说，他是从小看着我打大的。

　　我——施坚诺，普通军人家庭出身。在我家，无论是曾经当过兵现已解甲归田的爷爷，还是一直在部队上工作的父亲，都是骨子里对共产党解放军绝对忠诚无限热爱的“狂热份子”。
　　因此，在得知妈妈怀孕后，激动万分的父亲盲目而又坚定的相信自己绝对会有一个能够继承“衣钵”的儿子。并兴冲冲的按照家族里“坚”字辈的顺序给我准备了整整三大张白纸的名字。
　　可谁知到了最后妈妈却出人意料的生出了一个女孩子——我！
　　被打乱了已经制定好军人培养计划的父亲失望之余不小心毁了那三张纸。
　　我那出身书香世家，被父亲苦追数载才终于答应“下嫁”的当高中教师的妈妈见此情景沉默片刻后给我取名“坚诺”。而听到我名字的后，父亲自此对“儿子”这一名词闭口不提，转而又给我量身制定出了新的军人培养计划。
　　于是，承载了爷爷和父亲全部希望的我从小就在家庭军事化管理中“根正苗红”的茁壮成长。一言一行无不被格式化的分外军事，俨然一位小小的部队候补编外人员，人人都知道的假小子。
　　所以，照顾陈曦这件事在我的青春叛逆期来临之前真的只是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当时的我带着父亲执行时所表现出来的严肃而又认真的态度，看着他从一个瘦弱漂亮的胆小男孩长成了白衣翩翩的阳光少年，又到温文尔雅的优秀青年，再至我的男朋友。甚至直到接听完那通手机的时候，我心理涌起的除了无法说清的疼痛外，还隐隐有一种由于任务完成而产生的失落感。于是，在这两种感觉的支配下，我成了今日“庆功宴”的逃兵。

　　“你很坚强，没有我，你依然能够快乐的过回自己的生活”陈曦还说。
　　我抬手大大喝了一口酒，点头同意。对，没错！我很坚强。
　　在父亲因执行押解任务意外牺牲的消息传到家里时，连妈妈都哭的晕过去好几次，我则宁肯把嘴唇咬出血都没让一滴泪掉下来，牢牢的记住父亲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
　　在父亲的表彰大会上，听见作报告的叔叔说到：“老施临牺牲前，还艰难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红钱包不仅表示要交党费，还用劲最后力气说了句‘对不起党……’话还没说完就英勇就义了”那段让全场人都忍不住潸然泪下的情景时，我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冲出会场，拼命跑到学校里苦苦哀求老师让我改了已经填好的非军事院校的高考志愿——那叛逆期里所做出的最违背父亲意愿的一件事。
　　在得知妈妈患病住院时，我依然能该吃时吃，该睡时睡，该唱时唱，该笑时笑。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你不就是最好的证人吗？我不坚强谁坚强啊！

　　“可是乔颜不行”
　　乔颜，陈曦上研究生所在的那所全国一流大学的校花，就像她的名字所寓含的意义一样，有着出众娇艳的容颜和花瓣一般温婉娇弱的性格。
　　呵呵——陈曦，你说的没错，她当然不行，那么一个美丽易碎的女孩子如何能够承受被人拒绝的伤害。谁又忍心让她经受这种伤害。

　　“她太脆弱，没有我，她会伤心、会哭泣、会干傻事的。”
　　是啊，陈曦。我不会伤心、不会哭泣、也绝对不会干傻事。所以，这一切，都让我来承担吧。
　　仰着头喝完最后一口酒，再把易拉罐用力甩出去，起身熟练的打了个倒立，把刚才仰头已不管用的泪水再逼回去。父亲你看：“流血流汗不流泪”，我一直都记得，不管我是一名军人还是一名警察。

　　正倒立的成功，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过来，紧跟着的是一个跑的飞快的黑影和一句虽模糊但也勉强可以听清的呼喊：“抓强盗，他抢了我的包。”
　　再也忍不住的低咒起来：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就不能安静一晚吗？一个晚上就行。我明白昨天是我妈妈一周年忌日，虽然已经过去一天了；我知道今天是我父亲的生日，虽然他牺牲已经有五年了；我清楚今天也是我的生日，虽然因为父亲工作忙全家只过过一次，后来连一次都没过过。我懂得现在想这些通通都已来不及干，不能改变，无法挽回的事没有多大意义。
　　但是我一个人在这儿灌灌酒吼吼歌发发疯总行吧！这是我的假期啊！我和同事们为了破那个该死的案子，忙活了大半年整宿整宿的熬，连个短信都没那个美国时间给陈曦发，好不容易搞定了一切才终于得到的假期啊！
　　那个没出息的你抢人什么钱包啊？人家本•拉登炸世贸还能闻名全球妇孺皆知呢，你说你抢人钱包除了被抢的和我以外还有谁知道啊？你知不知道21世纪最缺的是人才，不是抢劫犯。你还不如人小偷的工作有技术含量呢。

　　骂归骂，但经长期训练已成条件反射的我一听到呼喊声仍快速起身向刚才黑影消失的方向奔去。
　　近了，近了，眼看快要接近犯罪嫌疑人，我纵身向前扑去，却忽然发现刚才的黑影猛地挥刀转身。正想在空中侧身紧急避开，体内的酒精却让反应向来敏捷的我没能完全如愿。顿时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从腹部传出。忍痛深吸一口气，迅速用全力把面前个子不高的男人击倒，再趁他无力还手时猛地压上去掏出手铐……
　　熟练的完成已经做过千百遍的动作，那刚才还在全身聚集的力量顿时消失无踪。已经完成任务的我只能无力的仰躺在地上，这也不错，至少又有了空闲。
　　看着天上那没有路灯光线干扰显得稍微明亮了点的“芝麻”，忽然想起了许久没有在梦里出现过的父亲。不知他牺牲前看到了什么？

　　呵呵，我知道的不是吗？
　　人们的主观臆断有时只是合乎逻辑的失之毫厘而已，但结果却又违背事实的差以千里。
　　“交党费”，嘿嘿，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爸爸当时拿出来的那个红钱包里一分钱都没有吗？
　　“对不起党……”哈哈，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妈妈小时候的乳名——党熏吗？
　　父亲，我那从来以军人的标准来严人严己感情内敛从不外露的爸爸。在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想起了当年对妈妈的诺言了吗——“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党熏。”
　　可是您看，最后您还是抛下妈妈独自一人而去，违背了自己当初的许诺。在这点上我就比您强，知道吗？这次行动的意外收获之一就是意外抓捕到当年打伤您逃走的犯人，实现了我对妈妈的诺言，虽然她已经没法亲耳听到了。
　　风越来越大，不知躺了多久，好像已经睡着了的我忽然被耳边传来的阵阵嘈杂声吵醒，紧接着就听见声声熟悉的呼喊：“假小子坚持住!不要睡！”“假小子快醒醒呀，醒醒啊！”“假小子……”
　　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上下眼皮好像正处于热恋中的有情人，无论如何也没法把它们分开。嗓子也很识趣的发不出一丝声响。
　　无奈的我只好挥霍最后一点非法集合的力气暗暗发誓：如果真有下辈子，来世我愿用我所能给的一切换取当一位风华绝世倾国倾城温婉娇弱的大美人的机会，我TMD再也不要被人叫假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