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寿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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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十月初九。
从巳时起，太师府就陆续有客来。何广良位高权重，门生旧吏众多，虽说这么早来的都是一些官阶较低或不在汴京任职的地方官员，可人来人往也把何府的家人忙得可以。直到酉时，官阶较高的大人物和与何家交好的汴京权贵们才揣着请帖陆续到访。何广良亲自到二门迎接，与各位同僚寒暄，何铮跟在他身后，接待随各位大人一起来的各家公子。这些人全都家世显赫，还有一些或凭父荫，或凭举荐也在朝中任职，还有不少何铮宫卫骑军的下属将领们，何铮正与他们交谈。
卓灵穿了一身墨绿的衣服隐在杨树上，与树叶枝桠融在一起，看着下面与何家父子相谈正欢的显贵们。豪门世家的宴飨果然不同凡响，今晚，恐怕大宋最有权势的人都来了罢。卓灵轻蔑的撇撇嘴，准备寻个机会溜下去。
一闪身，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卓灵定睛一看，竟是沈从新。
沈从新是跟随他父亲刑部尚书沈知行来的。沈知行正与何广良寒暄，沈从新与同辈青年们一起，不过他并没有与何铮多说，打了个招呼就止了步，慢慢地落到了一行青年的最后面。
卓灵并不认识沈知行，于是只看着沈从新。他还是那么精神漂亮，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外袍，手中仍拿着那把金光闪闪的折扇，现在正懒洋洋地东张西望。卓灵忍不住低声笑骂：“还是这副大少爷模样。”转身，在夜色的掩映下悄悄的滑下树，迅速消失。
酉时二刻，大厅的宴会正式开始。何广良端坐主位，下侧是何铮，然后是一众贺寿的官员们按品阶资历排开，此时正在轮番向何广良敬酒。何广良饮过资历老的大吏们敬的酒，就推脱身体不适，由何铮替父亲一一回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的气氛渐渐达到高潮，众人都活跃起来，彼此熟悉的都纷纷对酌，话题也扯开了。饶是众人都身份不低，教养良好，此时厅内也是一片低低的喧哗声。
卓灵悄悄隐在暗处，冷眼旁观。何铮正挨桌向同辈的青年们敬酒，这些人到底年轻，喝了几杯就纷纷热烈地交谈起来了，个个红光满面，谈论到美酒佳人，都有了几分兴奋，沈从新似是在这方面颇有心得，一众人围着他正在侃侃而谈。卓灵注意到一干人里，只有一个蓝袍青年没有加入讨论，他只是静静地作者，时而举杯饮啜一口。沈从新似乎与他交情不错，时而拉起他，要把他拖到谈论圈中。卓灵目力极佳，虽隔得远远地，也能看见那青年的模样，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身形健硕挺拔，与沈从新一身浮华魅丽不同。脸上一团正气，卓灵听到沈从新叫他“如鸿”，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公子。
宴会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的时候，从大厅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家丁，快步走到堂中，垂首道：“老爷，娘娘到了。”
何广良忙站起，众人也随着起身，何广良率先走出大厅，带着众人到大门外迎接。随着一声尖细的“皇后娘娘驾到——”众人纷纷下跪，就见大门不远处，八驾宫车缓缓行近，待到门口时停下，两个宫娥打开车帘，从最前面的车驾中走下来一位宫装贵妇，发髻高栊，金光闪闪的凤冠映着不远处的点点灯光，璀璨生辉，衬得她端庄威严。踏着一个小太监的背，被宫娥扶着走下车来，众人齐呼：“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轻启朱唇：“平身。”在整齐的“谢娘娘”呼声中亲自扶起何广良。何广良后退一步，拱手道：“老臣惶恐。”皇后喊了一声“父亲”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何铮忙道：“入秋风凉，请娘娘移驾吧。众人簇拥着皇后朝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
进了大厅，皇后在刚才何广良的位子上坐定，早有在主席前一丈打起了重重明黄宫纱，只听皇后道：“今日父亲大寿，皇恩浩荡，允本宫出宫为父亲贺寿。本宫受皇上之托，携赏赐来与父亲做寿礼。一排十二个小太监手捧锦盒红盘走上前来，掀开罩绢，是鸽卵大的东珠一盒，玉如意一柄，南海珊瑚树一棵，新贡烟霞纹纱十匹，除了这四样例行的寿礼，还有百年首乌，紫檀贡香等，不一而足。何广良谢了赏，又是一番跪拜谢恩，一通大礼一丝不苟地行完，皇后说道：“今日各位大人特地来府中为家父祝寿，本宫不胜感激，还请诸位尽兴，容本宫先行告退。何铮忙亲自上前，领着皇后娘娘往内宅走去，何夫人带着家人并各位大人的女眷早已等候多时了。
众人恭送皇后，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刚刚坐定，厅外忽然有人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皆是一惊，就见从门口走进一人，黄袍珠带，帽冠高耸，正是当今皇上，宋显宗赵贺。
众人都慌忙起身，谁都没料到皇上会突然驾到，又是下跪行礼，一时厅里热闹无比。显宗随意一挥手，“都起来吧，太师，太师，朕今日公事已了，闲来无事，想起你这儿正热闹，就来了，你不会怪朕不请自来吧。”
何太师跪道：“皇上折煞老臣。皇上大驾光临，老臣未能远迎，望皇上恕罪。”
显宗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又吩咐众人都落座，这时皇后与何夫人已经得到消息，带着一应命妇女眷来到大厅内接驾。皇帝温言招呼皇后坐过去，又给各位夫人赐了坐。
显宗看着济济一堂的宾朋却没人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场，就开口道：“众卿不要拘束，今日为太师祝寿，定要进行而归才好。”众人唯唯，却再无刚才的活跃。
何铮见状上前拜倒，朗声道：“臣今日本是准备了一些助兴的歌舞雅乐，请皇上恩准其上演。”皇帝自然无不准，何铮拍拍手，角落里的纱帘轻起，自里面走出两个华仪女子。
两人翩然走出，待站定后，齐齐盈盈拜倒，温声款语对帝后行礼。随后起身，众人齐齐朝二人看去，只见两个柔婉妩媚的妙龄女子，左边的抱一琵琶，右边的执一笙管，盈盈的往那里一站，说不出的妩媚风流。乐声先后缓缓漾起，琵琶幽然婉转，笙管悠扬喜悦，相辅相成，各有妙处，乐声款款，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一曲吹毕，众人都觉似有余音绕梁，妙不可言。
曲罢，皇帝率先抚掌，众人回神，争先恐后的交口称赞。接着又表演了一些射履投壶，诗词六艺的游戏，气氛渐渐活跃开来。何铮偷眼瞥了瞥皇帝，见显宗似乎兴致很好，心里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暗暗盘算等这个节目完了就结束宴会。戌时已过，帝后出宫太久终究不妥。送走了皇帝，今天才算顺利渡过。
正思忖间，大堂中央的伶人已纷纷跪下谢赏，原来节目竟已结束了。何铮深吸一口气，正要起身，忽闻耳边响起一阵悦耳的环佩声。他愕然抬头，只见一女子宽袍广袖，面戴紫纱，正轻轻款款地朝大厅走来。
卓灵身穿一件白色流云纹广袖长纱舞衣，一头青丝以一色十颗大小匀称的串线金珠缚住，额间坠着一颗莹透的白珍珠，长衣广袖，后摆拖曳刚刚拂地，头饰并不繁琐，除了耳际与额间两处的发丝被金珠盘起，其余皆披在脑后，长发及腰，光泽闪动间隐隐生辉，竟将她额间莹白剔透的珍珠都比了下去。随着一摆一动，她脸上的面纱轻轻飘动，，紫纱上的金丝碎光闪动，行动间腰间的环佩叮咚作响，清脆入耳。刚刚还热烈无比的大厅刹那间归于寂静，人人都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这个女子，惊艳之色尽显，一时间竟呼吸可闻。
卓灵眼波流转间，尾巴各色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大部分人都在发呆，只除了三个人。沈从新眼内闪过一刹那的惊艳，接着就是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眼中闪烁着一抹玩味的意味。何铮由愕到惊，由惊到怒，由怒到静。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佳人，神色如常，只是桌上紧握的双手出卖了他的情绪。他忽然抄起面前的酒杯，看也不看就一饮而尽，酒杯被重重地放下，卓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皇后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脸上哀痛之色一闪而过，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何铮，又看了一眼皇帝，垂下了眼眸。
卓灵心里轻笑一声，缓缓扬起手臂，坐在暗处的乐师立即奏起乐曲，竟是一首突厥舞曲。
突厥人游牧于塞北色楞河一带，那里山秀水美，但气候寒冷，一年中只有短暂的夏季，寒冬长达半年时间。每当冬季来临，突厥人最爱围火而坐，且舞且歌来御寒，故而突厥人人善舞。她跳现在的，正是在突厥中广为流传的一支舞，舞步灵动轻盈，去了蛮夷热辣奔放的部分，美却不媚。卓灵的身形要比一般十五岁的女孩高挑，皮肤也继承了突厥人特有的细腻白皙，一支舞跳得虽不是极为热练，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眼波流转，众人仍未从恍神中醒过来，此时正如痴如醉地看着自己。眼眸微张，她看着皇帝，那人手中端着一杯茶，已经半晌没动一口了。卓灵看准时机，猛然从怀中掏出匕首，直直朝皇帝掠去，行动间匕首“锵”的一声出鞘，直朝皇帝心口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寿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