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城相遇》申雨

4、第 4 章

　　“远方的烟囱冒着烟，
　　该不会是我的卡片，
　　那是我让圣诞老人捎去的想念...”

　　从咖啡馆出来，商场悠扬的音乐短暂安抚了肖遇悲怆的心情，裤兜里手机一震，她以为是廖青橙又给她发来消息，掏出来一看，来人的备注姓名令肖遇有种大事不妙的紧张感。

　　周扒皮：【在吗？】

　　肖遇头皮发麻，一个音节一个音节键入：【在的。】

　　随后她收到一笔转账。
　　足足两万元。

　　肖遇：【？？？？？？】
　　肖遇：【大叔，你转错人了吧。】

　　周扒皮是肖遇的房东。
　　虽然那套房子是肖遇父母生前留下的唯一产权，但因为老舅的骚操作，它属于周扒皮了。

　　肖遇住着父母的房子，却要给周扒皮付房租。
　　十五年来，从未间断。

　　周扒皮：【没错，就是给你，收下。】

　　呵，当你是霸道总裁么，大叔你快五十了吧。

　　肖遇人穷但志不短。

　　回复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我知道这是你变相催房租的手段，今年的房租我会照常转给你，放心吧。】

　　周扒皮回她个呵呵。
　　【我用你这些年转给我的房租，投了笔基金，今年行市不错，小赚一笔，房租钱已经赚回来了，这是盈余。】

　　他说得每个字肖遇都认识，可连载一块儿怎么死活就看不明白了。

　　肖遇：【不是你等等，让我捋捋。】
　　肖遇：【你拿我的房租投资基金，然后赚钱了，然后转给我？】
　　肖遇：【是这么个意思吗？】

　　周扒皮好一会儿没回复，肖遇也没收那笔钱。退出微信界面，打开地图导航，时间不早了，她也该回酒店了。

　　导航显示附近有一条公交路线，于是肖遇跟着地图找站牌。

　　C市的旧街区白天看起来还行，到了晚上，没有路灯的，狭窄阴暗的小巷，让肖遇有些害怕。

　　可导航告诉她，只有这条路。
　　穿过这条路她就能找到公交站牌了。

　　肖遇将手机攥在手心。
　　给自己打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暗巷有了恐惧。

　　可能是高中被学长尾随，拖进没有灯的单元楼，也或许是更早之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夜。
　　记不清了。

　　幽长的巷道，只有头顶隐没在云中的月亮偶尔探出云层洒下浅淡的银色光芒，堪堪照亮脚下一方空地。

　　小巷很窄，中心地面有些弯曲不平的下水道井，井盖有高有低，肖遇看不清地面，偶尔会歪一下脚。

　　这种情况，她应该快点走，快点离开这里，可她快不了。
　　越想加快脚步，越感觉到后背有东西在跟着她，反而当她慢下来，那东西便不跟着了。

　　她走得四平八稳，运动鞋在柏油路上踩不出什么声响，空气安静的几乎令人窒息。

　　导航显示，还有五十米。

　　就快结束了。

　　忽然从身后传来响动。
　　这次的响动不是臆想中的幻觉，是真的有东西过来了，而且特别快，特别急。

　　肖遇大惊失色，恐慌地尖叫出声，身体也不受控制般四处乱撞，随着她一声尖叫，那人也喊了一声。

　　是个男人，听声音年纪不大，然后是某物掉落或摔倒的声音。

　　“艹，你有病啊！”
　　那人骂了一句。

　　不是冲她来的。
　　肖遇快速恢复镇定。

　　借着手机后灯微弱的光，肖遇看清，那是一名骑车摔倒的外卖小哥。

　　人和车倒在地上。

　　呃...
　　“你没事吧。”

　　肖遇伸手想把人扶起来。

　　外卖小哥没搭理她，自己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没好气地冲她发火：“你有病吧，好好在路上走乱跑什么！”

　　还能为什么，
　　被你吓着了呗。

　　“不是你骑车不开灯吗？”肖遇为自己辩驳。
　　她手机后摄那点破光在巷子里约等于零，可他那辆电动车灯就不一样了。

　　小哥静默一瞬，拿眼睛瞪她。
　　“我车没电了，我用蹬的。”

　　哦哦。
　　那真是巧了。

　　“对不起，用不用去医院什么的...”
　　言下之意用不用赔偿。

　　小哥挥了下手，“算我倒霉，你走吧，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也不安全。”

　　你人还怪好嘞。

　　“谢谢。”肖遇真诚道谢，也真诚地说了声对不起。

　　终于逃离那条倒霉的深巷，看到公路上川流的汽车，肖遇重新活过来，有种想掐腰望天，大笑三声的感觉。

　　低头看下手机，方才的导航路线竟然神奇的消失了。

　　？？？

　　肖遇关掉软件再打开，如此试了三四次，那条路线就是消失了。

　　搞什么？

　　她气得拍了拍手机。
　　这部智能机她用了五年。

　　买的时候也是旗舰，但随着旗舰量产，前代旗舰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

　　从一开始玩王者、吃鸡会卡，肖遇感慨：算了，我这岁数也不适合熬夜打游戏了，还是卸载吧。
　　然后刷小视频会卡，肖遇摊手：算了，看小视频上瘾，脑子变笨，还是卸载吧。
　　到今天，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破手机导航坏了。

　　搞毛啊，
　　这不是要她命么。

　　她待它不薄啊。
　　哪怕被历史淘汰，也坚持每季度换一次手机壳，这还不满意吗？

　　肖遇叹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站在车站重新导航。

　　搜索公交线路，竟是一条也没有，这...应该就不是手机的问题了。

　　查了下C市公交运营时间。
　　可就那么巧，在她和外卖小哥撞车的时候，公交停运了。

　　肖遇莫名有种直觉。
　　这是生活对她裸辞的报复。

　　没有公交车，坐地铁还要走好远的路，肖遇咬咬牙，打车。

　　导航显示距离酒店约九公里。
　　甭管花多少钱了，人能平安回去要紧。

　　几乎没有排队，订单很快被接，来人是一辆黄色出租车，车牌6688。

　　肖遇对生活中偶尔出现的，那些看起来很顺利的数字有种莫名的好感，仿佛这些数字有某种神奇的魔力，可以将人脱离苦海。

　　她上了车，司机确认路线，离开景点，师傅驾车上了高架。

　　路上师傅问：“来旅游的？”

　　肖遇点了下头，嗯了声。

　　“哪来的？”
　　“A市。”

　　这里肖遇撒谎了，没说她真实所在的城市，而是相邻的另一座城市。

　　“A市啊，我去过那，那边山水很美。”
　　肖遇照嗯不误。

　　司机又说：“你这是回酒店？”

　　那导航可不就是酒店。
　　明知故问么。

　　肖遇对陌生异性保持着超敏的高度警惕，所以当司机师傅问到一些她觉得敏感的话题，肖遇从身到心都变得不舒服起来，人也开始提高警惕性，就差拉响警报了。

　　“嗯。”又是一声嗯，这次音量降低了许多。

　　司机师傅仿若未觉她骤变的态度，依然再说：“住那么远，你在景区附近找酒店多好。”

　　肖遇很想怼回去，但理性认知告诉她，这样做对她没好处。

　　她假意轻松地说：“便宜嘛。”

　　司机也不是豪富之人，对她的选择表示理解，又惊讶于她的坦荡，从后视镜里看了肖遇一眼。

　　空气静默片刻，那司机说：“其实那边也挺好，虽然远点但小吃多，还都挺好吃的。”

　　“是吗，那您给推荐推荐？”

　　之后司机师傅彻底打开话匣，将肖遇所住酒店附近各种好吃的小店一一介绍起来。

　　“其实那家味道也行，但不如我前面说的那家。到了，我拐进去，还是你在这下车？”
　　“我从这下车吧，谢谢您。”

　　终于下车，肖遇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肖遇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酒店，前台小姐姐职业化的微笑欢迎她回来，肖遇也客气地打招呼，忽然那小姐姐叫住她。

　　“女士，我们这边有滑雪场特价票，您有没有需要？”

　　“滑雪场？”

　　肖遇走过去，前台递了两张票给她。

　　肖遇看着票。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景区门票，背景是雪山雪地，中间一名全副武装的滑雪者以帅气潇洒的姿势定点，扬起无数雪花。

　　票面上没有价格。

　　“这个季节还有滑雪场？”肖遇问。

　　前台解释：“就是快闭园了所以出一批特价票，用这个票现场刷一下，然后再付19.9可以玩两个小时。”

　　那确实很便宜。

　　“我留一张好了。”肖遇说。

　　前台朝肖遇笑笑，收起另一张票，目送她上了电梯。

　　回到房间，肖遇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将滑雪票举在眼睛上方。

　　滑雪呀，
　　她一次都没去过。

　　倒是看朋友圈挺多人玩过。

　　手机一震轻响，是短信提示音，肖遇拿过来看了眼，迷蒙的双眸瞬间睁圆，一个机灵从床上坐起来。

　　手指飞速给周扒皮发微信：【你来真的？】
　　感觉不够，又补充一条：【你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见她不收微信，周扒皮竟然直接把钱打她卡上了。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过了会儿，周扒皮回复她：【你长得挺漂亮，可我从20岁到70岁都只喜欢胸大的。】

　　恶...
　　真踏马老流氓。

　　也是。
　　他本来就是流氓。

　　随后周扒皮又发了条：【今年的房租不用转了，自己留着吧。】

　　额前忽然闪过白光，肖遇感觉哪里不对，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周扒皮没回复她。

　　等了会儿，肖遇见他真的不回复，便下床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