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桑小尼

5、这就是缘分啊

　　开学两周了，石洋西依然没有进入高中学习状态。

　　父母的强势、咄咄逼人，每晚的“教育和说服”，都让他反感。夏令营时，自己只是因为“叛逆反抗”，不想做他们的提线玩偶，所以才拒绝了暑假游学执意参加夏令营。那么此时，石洋西拒绝去他们早已安排好的省城最好的高中，不单单是叛逆，似乎A高或许已经有些事有些人值得他留下了。

　　开学第一天，独自一个人来到学校，石洋西熟练地安排好一切，早早来到教室坐下。石洋西选了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花草树木，无意间发现有一小株杂草独自长在了花坛的缝隙边上，感觉像极了自己。

　　石洋西忘了，自己盯着那株草看了多久。内心虽有些苍凉，但外表却显得很是平静。直到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听到清亮的抱怨声的瞬间，石洋西发现自己的心竟然不自觉地“咚咚”快速有力地跳了两下。

　　石洋西有些诧异。呵呵，他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因期待或紧张，而引起这么强而有力心跳是什么时候了。远远看着顾沫有点委屈、有点激动得巴拉巴拉说着些什么，石洋西陷入了回忆，回忆起那次莫名其妙又有点难忘的初识。

　　今夏有点热，蝉声有些躁，空气中还弥漫了一丝汗滋滋的咸味。

　　这个假期，多年未曾过问石洋西的事的父母，忽然就开始重视和关心他了，开始对他的未来指手划脚了。父母强势的安排，要求他去省城最好的高中接受精英教育，为三年后出国深造做准备。

　　呵呵，这算什么？这么多年的放养后，忽然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然后现在又想了掌控他的命运安排了？绝不。16岁的少年已经有很强的独立意识，16岁的年纪也是最叛逆的时候。

　　石洋西一路反抗到了夏令营，执意就读本地的A高。因为，在这里即便没有亲人的关心，至少还有那好朋友在身边。

　　当然，石洋西的父母从来就是强势霸道的家长，即便身在国外、工作缠身，还是一直对自己儿子进行短信或电话的“轰炸”。对于多年的高精尖人才、社会精英来说，为自己的儿子选择最好的教育和铺设最好的前程是至关重要，也绝不会妥协。

　　这个16岁的少年却异常的有主见，一边生活照旧、平淡有序，一边对这么多年的“迟到的关心”嗤之以鼻。

　　呵呵，石洋西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情不自禁的讥笑。这是关心么？不，是满满的“霸道和自以为是”。

　　这天，石洋西已经连续拒绝父母强势干预和不胜其烦的联系一周了。于是，他的父母动用了习惯的招式，让班主任来扮演那个“苦口婆心的说客”。夕阳依然明艳，班主任在走廊上耐心的传递着自己的父母的嘱托，做起来那个最走心的说客。

　　“为了前途、为了未来”这些从小听到大的话，或者说这就是自己和父母之间唯一的对话，石洋西早已倒背如流了。

　　其实，石洋西最终能够顺利进A高，还是爷爷出面做的决定。石洋西的爷爷以前也是异常忙碌，一心扑在事业上，错过了很多与家人相处的时刻。所以，退休后老爷子每每想起都会后悔，对自己唯一的孙子也是充满愧疚，想尽量弥补的。于是，老爷子出面维护石洋西，一句“如你所愿”，包含了一个爷爷对孙子最深沉的爱。显然，石洋西的父母碍于老爷子的权威，口是心非的答应了。但背地里，依然不罢休地尝试说服自己的儿子，想让石洋西就范。

　　我现在已经很好了，不需要任何关心，更不需要任何他人的安排——这是石洋西的回复，也是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么多年来，石洋西除了会讥笑和苦笑外，已经不知道真正的笑是什么感觉了。

　　不过还好，上帝也许真的是足够公平的。当石洋西已经快忘记该怎么微笑时，给他带来了一个最擅长笑的人。

　　夏天的傍晚，伴随着断断续续、若有似无的蝉鸣声，那个女孩自信地向阳而行，带着最好看的微笑向他走来。洒进走廊的夕阳，就这么打在她脸上、身上，她浑身都散发着光芒，明亮而温暖。

　　对，温暖。此刻，有一道光射进了石洋西的内心，让他觉得了久违的温暖。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石洋西的心里满是阴霾，自己也习惯了躲在阴影下了。都说越得不到的东西就会让人欲罢不能，石洋西比谁都希望得到阳光和温暖。不是习惯阴暗，只是太多的失望了，到后来只有不再期望才会让自己不再受伤罢了。

　　当天晚自习，石洋西就在自己的那本“秘密”的笔记本里，写下了：

　　I felt warm，while that girl came to me with smile . Why？Maybe the sun was setting, spilling golden light on her whole body 。（那个女孩微笑的朝我走来，我觉得有点温暖。许是因为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她全身的缘故。）

　　初见，一眼万年！

　　“哎，小西，你又在发什么愣啊？”

　　陷入回忆的石洋西，被刚回来的同桌重重一拍肩膀，瞬间给拉回了现实。石洋西抬起头，眼神还有点涣散，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宣小野。看着这个自己唯一的死党、唯一从小学三年级陪自己到现在的少年，淡淡地回答：“没什么。”

　　宣小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猛灌了一大口可乐，然后兴致勃勃地和石洋西说起了刚听说的八卦。

　　“小西，你知道不，那个英语88分那个，第二的那个叫啥，哦，对，叫宋小雨的人...”

　　石洋西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宣小野的咋呼和唠叨，虽然给自己带来了些烟火气，但还是会习惯性抛给他略带嫌弃的表情。

　　“她的那个同桌，你认识不？据说这次测验考倒数第一，就是那个唯一不及格的人。哈哈哈，还好有她，否则老子就是倒数第一了。哎哎哎，小西，你猜，你猜我怎么知道的？”

　　宣小野一脸贼笑，那得瑟的小表情简直藏不住。石洋西就不明白，刚好及格考倒数第二，他凭什么开心和得瑟？于是，无情地告诉了他真相。

　　“早上，她自己说了。”

　　“什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是我去厕所的时候么？我丫的，我刚去老宣办公室看到她正在挨训，还以为自己得知了一个什么大秘密呢，原来地球人都知道了啊？我去，敢情我才是那个傻子啊！”

　　石洋西给他一个鄙视的表情，无情拆穿：“你也被老宣叫去教育了？”

　　被真相的宣小野有点尴尬，小倔强地犯着白眼，然后继续感叹扯开话题：

　　“小爷以为天下皆醉吾独醒，结果竟是我一人独醉。哎~不过，洋西，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石洋西递给他一个“有什么屁快放”的眼神。

　　“那个倒数第一的姑娘啊，和我一样哦，英语成绩很差，都是托关系进的103班的。看来，人家也是有点背景滴。”

　　“她叫顾沫。”石洋西冷冷说道。

　　“嗯？呵~我的天哪，你竟然知道班级里其他人的名字，而且还是一个远离你十万八千里的女生？小西，你还是我认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西么？快，妖魔鬼怪赶紧走，赶紧离开石洋西的躯壳，ma li ma li hong~”

　　被石洋西的反常惊讶到了，宣小野忽然发疯似的一秒道士上身，开始了驱魔除妖的戏码了。

　　“你给我正常点。我和她夏令营一个班的，所以认识。”

　　“额...倒是听说她夏令营期间挺出名的，因为天天迟到哈。看来，我不参加夏令营，原来失去了这么多有趣的事啊。啧啧，可惜啊！不过，她是个怎样的奇女子啊，连不食人间烟火的石洋西都记得她了。”

　　宣小野因为早早安排好了和表哥出国游学，所以就没来得及赶回来参加夏令营。这个没有夏令营成绩、又想和死党能分在一个班的宣小野，本就打定了顶着“倒数第一”的头衔，要自己家老爸托关系硬塞进了103班英语特长班。说起宣小野的英文啊，那简直太一般了，和顾沫绝对不分上下。所以，估计这次自家老爸肯定没少费人力和物力。而一切，完全说明了宣小野对于石洋西的感情，那就是明明白白的“真爱”。

　　“不对啊，即便那个叫顾沫的很出名，但你是谁啊。你可是不近女色、不食烟火的主啊，你怎么会认识还主动记得一个人呢？说，肯定有故事。快说，快说~”

　　宣小野越想越不对，他可是从小陪石洋西长大的人，哪能不知道石洋西这反常的背后肯定是有故事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在宣小野的纠缠不休下，石洋西将初遇的桥段简单地阐述了下。

　　“仅此而已。”

　　宣小野听完后，沉思了下，还情不自禁地朝顾沫的方向看了几眼。

　　“原来这样啊，这俨然是一出‘美女救英雄’的戏码啊。怪不得连你这千年冰山都动了...顾沫果然是个奇女子啊，鉴定完毕。”

　　经历这么个小插曲，顾沫在宣小野的心里也算是有一隅之地了。宣小野对于顾沫的好奇，不仅是因为她引起了凉淡寡欲的石洋西的注意，更是好奇她是为啥英语成绩不好却硬要进103班的。

　　当然，同是“英语沦落人”肯定是没错的，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很快在宣小野和顾沫之间蔓延了。

　　缘分，就是这么微妙。宣小野和顾沫的邂逅来得猝不及防。

　　顾沫因为英语测验的“倒数第一”，委实颓废和郁闷过几天。当然，也“发悬梁锥刺骨”的奋发图强过一段，确切的说是一小段。其实，倒不是真的一次小测有这么大的后遗症，而是眼看再过一周就要月考，这可是高中阶段的第一次全校月度联考。

　　考完月考就国庆放假？这点掐得死死的。如果顾沫带着“倒数第一、不及格”双料冠军回去过节的话，那绝对——有去无回。

　　“哎~这A高啊，太不招人待见了，连食堂的饭也难吃，1-3F无一例外啊？”

　　顾沫因A高的惨无人道的恶行都迁怒食堂大妈的手艺了，一边嫌弃地拨弄着餐盘的食物，一边哀怨吐槽。哎，这简直是典型的“株连并罚”。

　　“难吃么？还好吧。要不吃下我的西红柿炒蛋？”

　　何岚倒觉得食堂饭菜虽不如家里的好吃，但味道也还行，东西也挺新鲜的，菜式也算多。顾沫真是够挑食的，每次吃饭跟吃药似的。

　　“算了，都一样难吃。哎，我饱了，一上午看英语单词都看饱了。”

　　“坚持就是胜利，英语就是要多看多背的。”

　　“岚岚啊，听说A高的月考很难的，说是60%的历届高考题，旨在打击我们的自信心。据说，好多人都会迎来人生中的第一次不及格呢。”

　　“嗯，我也听高二的学长学姐说过，特别是第一次，完全击穿我们的心理底线。不过，习惯就好了。”

　　“嗯？我忽然觉得，我提前拿到不及格倒也是好事，第二次我就不慌了，哈哈哈哈...”

　　“哈哈，这么一说也是哈。”

　　顾沫和何岚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忽然桌子旁边有个身影快速闪过，然后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闷响。

　　顾沫和何岚被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了一跳，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眼见离她们不到半米处，有一个男生四脚朝天、四仰八叉的睡在地上，餐盘也被甩出了两米远。

　　顾沫和何岚先是有点惊愕，然后还是本能的、不厚道的笑了。因为，此情此景啊，太戳中笑点了。顾沫哈哈大笑出声，何岚捂着嘴尽量让自己笑得不要那么幸灾乐祸。

　　两人还沉浸在大笑中，不知何时那位倒霉的仁兄已经站起来了。

　　随着何岚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瞬间就收住了笑容，轻声提醒顾沫：“顾沫，别笑了，别笑了。”

　　“哈哈，干嘛啊，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哈哈...”

　　“顾沫，他是我们的同班同学。”

　　何岚抬头看着那人，有点尴尬地说道：“那个，宣小野同学，你还好吧？”

　　“哈？真是我们同学？哈...呵”顾沫也跟着抬起头看向那个男生。

　　呃？我们班的？看着倒是有点眼熟。

　　“呵呵呵，那个啥，是学习委员啊，那个没事哈。这地实在...太滑了哈。”

　　此时最尴尬的怕是宣小野了，在餐厅摔了个四脚朝天已经很丢脸了，最尴尬的是还被两个同班女生看到了。他，好想找个地洞钻啊。

　　“那个同学，来来，快先坐下哈。岚岚，快快，去帮他重新买份饭去。”

　　既然是同班同学，那顾沫此刻必须伸出友谊之手。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热情地邀请宣小野坐下。

　　还在尴尬中的宣小野，被顾沫的热情给弄懵了。听话的坐下，甚至都没来得及拦住学习委员去买饭。

　　“那个，我叫顾沫，也是103班的。刚才没摔到哪里吧？”

　　顾沫一边寒暄，一边想起刚才宣小野的姿势，还是笑意袭来，拼命忍住。

　　“没~没事哈。我叫宣小野。那个...刚才...”

　　“好汉不提当年勇！不不不，应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你刚才脚一滑，你看咱不就认识了？我们都同班了两周了，好像都没说过话呢，这就是缘分啊！”

　　宣小野听了顾沫这一段对话，有点惊讶。果然是奇女子，脑回路很清奇。

　　一次意想不到的聚餐，就这么开始了。三个人渐渐熟络后，顾沫就调侃起宣小野摔得挺有水平，至少没把饭菜泼到自己身上，站起身又是一条好汉。宣小野刚压制的尴尬又被顾沫勾起，但却又不好意思生气，毕竟也不能拿顾沫怎样。

　　顾沫和宣小野的相识，充满着喜剧色彩。

　　当顾沫知道宣小野和自己有一样，也是用非常规手段进入的“103班”，好感度也是飙升，更是确定了彼此之间的缘分。

　　这一跤，摔出了相识，也摔出了友谊。

　　中午的那场意外，让宣小野的经历过于丰富，一下子难以消化和平复。

　　一下午，宣小野都是安安静静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表情中时不时浮现出懊恼。这不同寻常的现象，当然逃不过石洋西的眼睛，敏感地意识到中午宣小野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宣小野的这种“反常”一直延伸到了晚餐时间。平常“动如脱兔”的宣小野，已经“静如处子”一下午，石洋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小野，你怎么了，一下午都闷闷的。”

　　“嗯？哈，也没啥事。”

　　宣小野抓了抓头发，本想糊弄过去，但对上石洋西较真的眼神，也就乖乖的和盘托出所有。

　　石洋西听了宣小野的话，表面并无波澜，但心情却开始有点复杂。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难道是因为羡慕？嫉妒？还掺杂点遗憾？

　　可能此刻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和宣小野一起吃饭，遗憾地错过这次“奇遇”，同时也嫉妒宣小野比自己快一步和顾沫建立了友情。

　　亦或此刻，自己有点窃喜，因为宣小野的一个意外，让自己更了解了一些顾沫的热情、开朗。顾沫，还真是有点逗逼，有点可爱。

　　羡慕、嫉妒、遗憾、窃喜......让石洋西对顾沫更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