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今天重生了吗？》萌袖

17、状告

　　“金榜题名折桂枝，升官发财死妻子。抛岳家，娶新娘。娶表妹，换新房。新儿来，旧儿藏。换婚契，买婚床。攀高枝，负心郎。”街上的孩童们绕着街道小巷蹦蹦跳跳，嘴里还唱着最近新学的童谣。

　　有人失手地砸了珍贵的茶盏，也有人敏锐地嗅到街上新传起来的童谣的不对，但大部分人依旧是毫无察觉，直到衙门一侧的登闻鼓忽然热闹了起来。

　　登闻鼓有些年份没有人去用了。看管这登闻鼓的小吏也有几分倦怠，那天他如同往常一般，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那登闻鼓，这一眼，便察觉出来了与往日的不同。只见这登闻鼓的旁边有一衣着华美的姑娘，径直拿起来了那鼓棒。

　　“这位姑娘！你这是疯掉了吗！”小吏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你这是什么冤屈是要用得上登闻鼓？这可不能乱敲，这是要挨板子的哟！”

　　“我本为子告父，本就是要挨板子的，有何敲不得？”那姑娘依旧作势要敲，惊得小吏连忙去拦。

　　子告父，这可真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只是她这鼓要是真的敲下去了，整个衙门还少不得忙活。

　　“乖乖，这若不是投敌叛国的大事，还是少折腾吧，你要告什么冤屈，我定然马上奔走告诉大人，大人定是会帮你申诉冤屈的！”小官吏见周围围上来观看的百姓越来越多，脑门冒汗。

　　“子告父，民告官，还是当朝的德晋侯爷，你们可敢接？”那姑娘骤然提高了声量，让四周围观的百姓都听的是一清二楚。

　　德晋侯府，若是寻常空有头衔的侯爷也罢，只是这德晋侯在陛下面前还算的上有一官半职的。小吏头冒虚汗，拱了拱手，转身就跑去通告京兆尹。这种事情，京兆尹都不好说能否干得，更遑何他一个破跑腿的。

　　周围围观的群众一惊，也是窃窃私语了起来。

　　“子告父，民告官。这姑娘，莫非是侯府的姑娘？”

　　“我记得侯府这般年纪的姑娘不多吧，先前嫁给镇国公世子的是一个，还有一个最近不也是有婚约在身，不日便要出嫁的吗？”

　　“那这是侯府的哪位姑娘？”

　　“未曾挽着出嫁妇人的发，怕是侯府那有婚约的大姑娘。”

　　意料之中的引发了讨论，江逐月端正地立在登闻鼓旁，面若淡然地望着衙门的方向，安静地等着。

　　得到消息的京兆尹此刻也是一惊，这事情牵扯诸多，京城亲戚关系复杂，若是前来诉说冤屈的是连家大姑娘，那说来算去岂不是牵扯到德晋侯府以及温家与镇国公府。

　　“板子放轻了来，赶紧的，走完流程好听诉状。”好歹是侯府的大姑娘，京兆尹也不敢下太狠的手，他能在京兆尹这个不讨好的位置坐上那么久，也与自身的警觉敏感脱不开关系。

　　京兆尹很快地想到之前在京城里流传了一小段时间的童谣，心下隐隐有所感觉。他得赶紧去了解此事的经过，若是那姑娘陈述属实，他便将此事交由陛下，一切由其各自背后的势力得出个结果。但若是那姑娘陈述不属实，他也可以以诬告之罪将其收押。

　　心中做好了决断，这板子打完后，再稍稍等了几炷香，这堂便升了起来。

　　“底下何人，状告为何人，所受冤屈为何事？”京兆尹照着先前处事的方式念着寻常的词。

　　“民女江逐月，状告德晋侯伙同德晋侯夫人，杀死结发妻，压迫岳家，骗婚镇国公府，置换原配留下婚约之罪。”江逐月虽说是挨了不少板子，但京兆尹有所放水，嘴上说起状词来也算的上是连贯。

　　“江逐月？”京兆尹一愣，“你可是德晋侯的女儿。”

　　四周围观群众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是，我本是德晋侯嫡长女连知意，生母遭受德晋侯迫害后便被送到乡下，备受欺侮，好在外祖家悄悄接济，才苟活至今。”

　　这般话本子般的抛妻弃女，又涉及多个权贵，瞬间引爆了周围群众的议论。有人这时想起来了先前大街小巷孩童们传唱的歌谣。

　　“‘金榜题名折桂枝’，应当说的是德晋侯当年科举，一举摘得探花，得先皇看中，一路升官发财，官路顺遂。‘升官发财死妻子’，我记得原先的德晋侯夫人确实是在德晋侯中举后一病不起的。”那想起来的人说。

　　“‘娶表妹’，这现在的德晋侯夫人可不就是当年德晋侯的表妹嘛，这‘换新房’，说的应当是当年德晋侯发家，先皇赐了如今的宅院吧。”那人接着说。

　　“‘新儿来，旧儿藏’，指的应当是当年连家大姑娘被送到了庄子上，而这与大姑娘没差几天的二姑娘便安安稳稳地住在德晋侯府享受荣华富贵。”另一人忍不住抢答道。

　　“那这个‘换婚契，买婚床’……”说这话的那人像是突然回想起来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德晋侯当真做的出来吗？”

　　“若是德晋侯敢做出杀死结发妻子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这种小事情又怎么做不出来？”另一人张嘴反驳。

　　“那若是置换婚约岂不是把镇国公府得罪透了？”另一个稍稍知情的人开口道。

　　“肃静！肃静！”京兆尹拿起惊堂木狠狠地砸向了桌案，“暂且休堂，传证人，备证物。”

　　这个民舆已经有些超出预料。一掐断此事，京兆尹便照先前准备好的那样，将此事直接向上传达，至于德晋侯府接下来的事情，希望与他无关了。

　　在休堂期间，德晋侯府也分外热闹。

　　“连知意来告我？”德晋侯连柏舟手上颤抖，面色苍白，却忍不住心中疑惑，江氏生的这个丫头不都已经嫁到镇国公府了吗？怎么会还去在意先前的事情，还告到了衙门，她这是不要颜面地位了吗！

　　“表哥，连知意如今攀上了镇国公府，居然还想着与我们破釜沉舟，她真不担心镇国公府知道她骗婚怒不可遏吗？”德晋侯夫人端的是忧心忡忡，“这镇国公府，究竟是会去偏向那一边啊？”

　　“先莫要慌忙，你不是同镇国公夫人报备过了吗？先不必慌张，且等着来。”连柏舟面色阴沉，端起手里的茶盏来，也最终没能喝下去一口。

　　与此同时的镇国公府也是热闹非凡。

　　镇国公夫人顾氏将此事与镇国公细细说了，便摆出来了一副忧心忡忡的姿态：“公爷，您说此事当如何是好，我们不过是想着让落棠有所归宿，德晋侯府怎么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这都算是什么事情啊？”

　　她早就知道了会有祸端，一个原配生的乡野丫头，怎么可能是世子爷的良配，莫说是助力了，不拖后腿不搞事已然是不错了，不信你看如今，可不就是丢丑丢到衙门了吗？

　　不过这野丫头不好掌控，除了也好。

　　“娘亲，你为何一副很受苦的样子？嫂嫂不是我们镇国公府靠着强权强行逼迫德晋侯府嫁过来的吗？”镇国公皱着眉头，还没开口，傅霖便疑惑地看向顾氏，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眸中蓄积了泪水，“怎么听娘亲你说起来像是嫂嫂的错，呜呜呜，嫂嫂那么好定然是没错的，嫂嫂也是拗不过我们镇国公府的强权啊。”

　　顾氏面上一僵，这死孩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她都说的这么委婉了怎生弦外之音还被这傻孩子单独拉出来反驳了。

　　“娘亲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嫂嫂直接找上衙门来属实有些不对。”顾氏讪讪笑了笑，“你想啊，你爹爹再怎么样也是有爵位的人，闹到衙门里给市井之人当作谈资，这般多不好啊。”

　　“怎么听娘亲你来讲，你不是很喜欢市井之人，先生说了‘民能载舟，亦能覆舟’，我镇国公府一脉世袭了爵位，难道就不应当为民做事吗？娘亲，轻视他人可非君子所为。”

　　顾氏这下笑容彻底僵硬了，哪里来的老古板夫子这般教她的儿子，这人都教傻了。

　　“慎言。”镇国公见小儿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很是赞扬地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发。

　　得，就这俩父子是君子，难怪整个镇国公府就傅落棠那个心黑的难对付，到现在来看，傅落棠眼睛也是好的，身体也是好的，搞半天就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傅霖这破孩子也不知道，她这当娘的还不是为了他以后的爵位。

　　“还有娘亲，为什么说嫂嫂找上衙门？我刚刚还瞧见嫂嫂正在府里头看书呢。”

　　傅霖这话一出，镇国公与顾氏反应了好长时间才若有所觉。

　　另一头京兆尹已然把诉状递到了宣堇帝跟前。好在宣堇帝为人和善，不然这种牵连众多的事情不好解决，京兆尹心中暗自想着。

　　而宣堇帝这头一拿到诉状，便把这事情告知了傅落棠来。

　　“所以你这娇妻，究竟是怎么回事？”宣堇帝瞧着这情报上替身来替身去的，还有些许发懵。

　　“左不过是我夫人替了连家大姑娘的位置，连家又擅自换了两个姑娘的婚约。”傅落棠说的是轻描淡写，宣堇帝这边却是忍不住咋舌。

　　“这事情怎么办？弄不好还得牵连你夫人。”宣堇帝拿着这纸诉状，“父皇也是眼瞎，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怎么就召进朝廷为官了呢？我朝律法也不好直接判死一介爵位加身的高官。”

　　“陛下将其革职了便是，再细细查上一查，这种只记得往上攀的人品行不好让人相信，再往深里查，指不定还有些事。”印象中这德晋侯收了不少贿赂了吧，这一抄家，未来的财政便有了着落，省的治粟内史天天搁他面前哭穷。

　　宣堇帝一听，心中也有了决断。

　　这厢正说着，那边左十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傅落棠见着便示意左十过来，宣堇帝也微微颔首。

　　左十咬了咬牙，凑到傅落棠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爷，夫人不见了。”

　　傅落棠手上的茶盏应声碎裂，耳畔不断回想起前世，也是这般日头西斜的时候，也是左十前来告知他说阿枝不见了，只是前世这阿枝一丢，便是丢了三年。

　　傅落棠仓皇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