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前世 ...

  •   “哟,不下嘴啃了?”那瞎了眼的狗世子很是轻松地倚靠在一处软榻上,墨色的长发早已在刚刚一片发疯中顺着肩披散下来,再仔细看看,指不定还缠着些许被阿枝刚刚挣扎时弄断的发丝。

      什么不下嘴啃。阿枝冷笑一声,下巴又因着酸涩一僵,愣是疼出了泪水。一时间大概是啃不动了。不过再怎么样,气势可不能输。阿枝白眼一翻:“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会去啃一个疯狗。”

      傅落棠被“疯狗”二字愉悦到了,饶有兴致地对着阿枝伸出了手:“过来。”

      招呼狗呢你!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岂不是很没用面子。阿枝抱着手臂破罐子破摔:“喊你祖宗我作甚呐不肖子孙。知不知道召唤神灵要三跪九叩,牛羊进贡,沐浴焚香以示诚心啊。”

      傅落棠随手在一旁的桌案上摸出来个奏折,伸手便把这奏折直接丢到了一旁燃烧着的火盆里,慢慢悠悠地勾起红唇:“烧纸联络您成不,祖宗?”

      阿枝微微一愣,等等他刚刚丢进火盆子里的是啥?好像是治粟内史的奏折吧?上面写了什么,万一是有关修筑水坝或者是有关士兵粮草之类的拨款怎么办!她是不是意外犯了大错。阿枝还在愣神,便被傅落棠长臂一揽拽到了怀中。

      “还是说,祖宗是想要沐浴焚香?”傅落棠凑到阿枝耳旁,咬字清晰地吐出“沐浴焚香”四字,阿枝的脸蛋噌地红了。这个瞎子不知道两个人凑得那么近是多有压迫感,但她阿枝有眼睛啊!

      “天三,备水。”

      阿枝瞬间抬起了头,张嘴去咬狗世子的耳朵,却被傅落棠眼疾手快地摁了下来:“傅家训导有言,行不贰过。祖宗您不太行啊,上梁都不正,下梁又如何能够正直啊。”

      “谁不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小舞姬骂骂咧咧的,好在声音娇声奶气的,完全就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像是狸奴亮爪,爪爪肉垫粉粉嫩嫩的。

      “你不行,我就不行,你行,我便行。一脉相承,这你得认。”

      哪有人上赶着给别人当孙子的,疯狗的脑回路简直是无法理解。

      “安平王殿下,我家世子有要务要忙,还请殿下见谅。”左十拱了拱手,对着里头的动静充耳不闻。

      周澧脸色不好,什么要务要忙,他分明听到了里头要了水,还听到了什么“你不行”“你行”之类的污言秽语。外头乱成这样,傅落棠这个疯子居然还有心思和一个舞姬颠鸾倒凤。

      这厢傅落棠听到了外头的声音,也不过是微微侧耳,并不给予理会,只是专心致志地听着面前小舞姬骂骂咧咧。他的手缓缓地抚摸到阿枝的脖颈,感受着手下小姑娘声带的翕动。这声音好听,骂的也好听。

      阿枝不舒服地拉开傅落棠的手,这个疯子做什么,莫不是又想掐死她。

      好在这疯狗世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手从阿枝的脖颈上撤了开来,像是刚晨起般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随意道:“罢了,暂且留着你。”

      “如何了,夫人为何还未能醒来?”梦境外头,傅落棠手背贴着小姑娘的额头,小姑娘不太舒服地挣扎了一下。

      “这……老夫也不甚清楚。”医者低着头,其实他并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身体有几分哆哆嗦嗦地胡诌道,“既然先前便有昏厥,许是睡眠不佳有几分魇着,再加上在酷暑下走了几遭,阴阳失调所致。”

      “这个疯狗。”小姑娘头一偏,避开了傅落棠的手,声音含含糊糊地嘟囔着。

      这是梦到了什么?听到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傅落棠手上一僵,突然不知道手放哪里是好。

      而梦境之中,阿枝倚靠在窗子旁边,百无聊赖地拿着杯子的碎瓷片在墙上画着小人。阳光透过纱窗蒙上了阿枝的面庞,阿枝的心上弥漫上一丝怅然若失。外头的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隐隐间,她听见有两个小丫鬟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这个舞姬倒是命硬,居然能够有机会攀上世子爷。不过也不知道世子爷的兴趣能有多久。”

      “嘘,快别说了,你这脖子上的东西是不想要了吗!”

      听清了对话的阿枝如遭雷劈。她当舞姬那么多年,咋就一夜之间成了别人口中“世子爷宠幸的小舞姬”。士可杀不可辱!虽然她只是个小舞姬,但她还是很清楚这些名句的。

      阿枝翻身下了窗,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屋子的构造。以她的柔韧性出去应当不太难,可是她到底要不要出去呢?阿枝沉默地思索着。

      屋子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惊得阿枝循声望去,只见逆光之中,一个看不清容颜的男子阴恻恻地向她走来,手里头还抓了只……小小只的狸奴?

      走进来,阿枝才看清这人,肤色苍白,唇色如血,三千青丝此时打理得整整齐齐,耳垂上垂着微微发亮的玉珠,摇摇晃晃的,在阳光之中闪着细碎的光。今日的扮相倒是有几分像姑娘家,分明是个疯狗瞎子,竟还知道打扮自己。

      “叫唤的可凶,自己却只有丁点儿大。”傅落棠轻易地把手中的狸奴拎高了些,也不知道是在说猫还是说人,他又笑道,“想不想出这屋子?”

      废话,当然是想的。关在屋子里不见天日,也没什么玩耍的,搁谁都不乐意。

      “听你这么说,这是有条件的吧。”阿枝仰头看着傅落棠,有气无力道,“爱咋咋,随你。反正我阿枝生而无痛,就算赖在这你又能奈我何。”

      “安平王似乎不是很想要那折扇,可我觉得可惜,上好的料子,为何就不能用呢?”傅落棠反手把狸奴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这不,我难以抉择,便来问问祖宗的意思。”

      傅落棠念到“祖宗”二字时语调微扬,夹杂着戏谑。

      这便是威胁吗?阿枝微微直起身体:“世子是什么意思。”

      “阿……枝?”傅落棠有几分迟疑地喊下这俩字,“用这些料子换得阿枝留在我身侧,可否?”
      “身侧?”阿枝脸色一变,什么人啊居然觊觎她的美色,她嗤笑一声,“世子自个儿没有妻妾吗?要我作甚?”

      “没有。”傅落棠压根儿没那根筋儿,语调也有几分困惑,“我有没有妻妾,同你留不留下来,有何干系?”

      没想到这世子不仅是疯子,还是个老渣滓。阿枝讽刺地笑了笑,这不就是供他耍弄的金丝雀吗?

      “不能答应吗?”傅落棠语调一冷,耳坠也跟着一颤。他探查过了,阿枝是被别的舞姬强行推作领舞的。他又道:“你不恨她们推你出来吗?不想我替你抓她们来解恨吗?”

      阿枝沉默了几秒,转而灿烂地笑了起来,眼角的疤痕被带动着更加生动了几分:“唔,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这么讨厌的人,就该留着慢慢玩。”

      猫戏弄老鼠一样的姿态。傅落棠闻之把手里的狸奴缓缓放下,耳坠随着他的晃动而晃动,好似流转着细碎的光。这话他爱听。

      “既然同意了,那便成交。这些料子暂且留着,若是你玩腻了,也可以同我说。”傅落棠从袖中抽出一方洁净的帕子,一根根擦拭着手指,漫不经心道,“就在方才,有个自称是你的好姐妹的一个舞姬想来寻你,见不见?”

      “好姐妹?”阿枝伸手打了个哈欠,“不见,让她滚。”

      等在外头的芸羡听到侍卫的传达,小脸一白。安平王倒是心软,先前勉强护住了她们,这瞎子世子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这才让她们苟活了下来,可是阿枝……

      “不见便罢了。”芸羡低头掩饰住眼里的情绪,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十几间勾连的屋子,心中清楚地知道俩人许是再也不会相见。

      早在她被迫伸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应该预料到了这一切。芸羡忍不住回想起阿枝反腰叼花的那一刻,阿枝那双平静的杏眸对上她伸出的手的那一刹那。愧疚,痛苦,清醒,后悔。她心中万分情绪交织。

      她芸羡为了往上爬可以使出很多手段,毕竟出身低微,不往上爬便死路一条。可如果对方是阿枝……芸羡回想起那一天,教习以所有其他舞姬的性命做要挟,逼她动手。

      理智告诉她,以一换多,最为合适。芸羡确实也这么做了。此次被迫献舞,要么是全员赐死,要么是用阿枝的命,救活别的舞姬。她以为自己不会踌躇,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足够狠心,但她确实在最后一刻感情用事收了手。也许是因为阿枝与她对上的那一眼,也许不是。

      收手的那一刻,芸羡又后悔了,后悔自己罔顾别的舞姬性命。花蔻方有了心上人,每日少女怀春诉说着自己的雀跃,眼里头闪着耀眼的光。竹音意外找到了饥荒时与她走散了的父母,还没来得及团圆……白色鹭羽颤抖了,犹豫了。

      芸羡还没有挣扎好动手与否,她便看到阿枝摔出了舞阵。清清楚楚看到没有旁人动手,真真切切,自己主动摔出了舞阵。阿枝不会犯这种自己绊倒自己的错误,这个舞步虽然繁复,但就在她初成舞姬时,阿枝便手把手教过她。

      “芸羡,悄悄告诉你,我有一个秘诀,绝对不会被这个舞步绊倒的秘诀。”幼时的阿枝笑得眉眼烂漫,粉嫩的裙摆也随着风轻轻摇曳,像山上的花枝。

      也便是说,阿枝早已隐隐感到了她被威胁。

      梦境再一次扭曲了起来,连知意忽地睁开了眼,清澈的杏眸懵懵懂懂地看向傅落棠,眼角的胭脂早已在不知哪一回擦拭中褪去,露出本来的伤痕,倒是有几分易碎的模样。

      傅落棠僵硬在原地,一时间竟不敢对上连知意的视线。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