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义庄怪谈（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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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东西……咳——！”
这张脸，分明就是之前见到的那个少年，那个孱弱的病号！
可眼下状况，这人哪里还有孱弱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扬长的黑发落定，墨情一手握鞭，站定不动，看着地上咳血的小青儿，眼底心中，全无怜悯。
他抬肘，面若冰霜，开始一下一下的收鞭。
而这一举动，对脚踝被长鞭死死锁住的小青儿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内伤外加拖曳的折磨，让他瘫在地上，哑声抽泣。
任督见状，正欲上前，却被龙七斗胆拦了下来。
打不过青刑，又被自己亲徒弟拦阻，任督顿时怒打心中起，气不打一处来，然而当他方要开口喝骂时，却被自家徒弟一脸的诚恳生生劝退了。
他沉下一口气，强忍怒意：“可有什么要说的？”
龙七摇摇头：“没有。”
任督顿觉不可理喻：“没有你拦我作甚？”
龙七思索着，道：“师父，我觉得，若不是阿青少年，刚刚那孩子，怕是就逃了。”
任督皱眉。
龙七专注，看着一阶之隔上的那道白影身上隐隐散发出快要将整个祠堂都吞没的杀气，道：“我方才看见，那孩子在跃起腾空的那一瞬间，身上的颜色变淡了。”
“……”
“此话当真？”看着那阶上单方面的施|虐，任督仍觉得那孩子无辜，又不是魔物，那么小的孩子，感觉不到半点魔气，分明就是个人。
任督心知龙七实诚，从不扯谎，既然徒弟这么说，就没有上前相帮的道理，况且魇月还在棺中，生死未卜，万一帮错了人，这罪过，自己只怕是担当不起……
一番斟酌过后，任督算是稳下了情绪，和龙七站在一道，全无要插手的意思。
小青儿觉得自己已经喊得够惨了，却迟迟不见有人过来相帮。楼锋年那个胆小鬼，加上他们脾性不合，本就没指望他；龙七也不行，在自己的多番试探下，发现这人心肠虽好，但客观过了头，是个不惜大义灭亲也要坚守底线的人，说白了，那就是一只亲近不得的白眼狼！
纵观下来，便只有那个对立场有着近乎偏激的执念，且对自己人抱有偏见的卍字级和尚了，幸而老天有眼，在这种时候，把人送了过来。
可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叫得这么惨了，他还不过来相救？
疼是真的疼，泪珠顺着眼眶，滚滚落下，他觉得奇怪，觉得，不应该啊……
——直到他在朦胧的泪水中看到了任督身旁的龙七。
啊……对了，这是个疼徒弟的主儿啊。
可恨那么木讷的家伙，三番五次的忤逆师父，竟然还能放任，放眼整个酒馆，怕是也没几个谁跟这臭和尚一样这么没底线了。
……但。
好像也不坏……
那个龙大个子，他其实，并不讨厌。
若是立场相同，这些人里，估计就只有姓龙的大个子，叫他最想亲近了。
……毕竟木讷的人欺负起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多有趣啊。
……只是也不知道，那糖人，他尝过了没有……？
应该不会讨厌吧……？
阵阵的拖行好似快要将体内的五脏六腑都震碎，小青儿不抵折磨，过程中，又是好几口血从口中涌了出来。
“疼吗？”
将人拖到了眼皮子底下，墨情抬脚，踩上了紧扒着地面的一只手。
他蹲下|身，手上的玉柄抵上那直发汗的额头，将那张脸强行摆了过来，音色就如同那长鞭的玉柄一般，冷得令人胆颤：“告诉我，你是用哪只手，把那身红装送进去的，嗯？”
惨叫堪堪而止，小青儿骇白了一张脸，哆嗦着嘴唇，竟怎么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脑子里还在不停地转，他还没输，还……不能放弃！
……若是坦白了，只怕那只手就保不住了，可若是不说，那两只手都有被废的风险，可万一说了，这怪物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杀了，又该如何……？
小青儿咬咬牙，干脆豁出去了，不管他怎么考虑，最值得赌一把的便是坦白从宽，也就是废掉一只手的事情，最差，不过一死罢了……
他颤抖着，小脸刷白，张了张嘴，动了动另一只手，哑声：“这……这只……”
墨情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站直起身。
下一刻，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破喉而出，龙七看皱了眉，默默把头撇向了一边。
“为……为什么……我明明说的，是这只……”
墨情冷眼俯瞰：“你凭什么觉得，我碎你的骨头，还要听你的答案？”
小青儿大口喘气，就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在地上扭曲、挣扎。
墨情眯起眼，冷然：“第二个问题，你今年几岁了？”
疼痛的咳喘骇然一滞，小青儿睁大了双眼，抬眼看去，满脸惊恐：“你……你怎会……？”
抬起脚，绕往另一侧，就像是散步一般，缓缓碾上了另一只手背。
小青儿痛苦地闭起双眼，泪水混杂着汗水，源源不断，打湿了一地。
“……年……十九……”
声音不大，却也叫不远处站着的任督龙七二人听了个分明，不由地吃了一惊。
……十九？
十九长这样？
……怎么可能？
碾在手背上的重量移开了，小青儿发着抖，颤出了一口浊气。
然而下一刻，脚腕上骨节移位的声响让他蓦然一怔，难以置信地，抻起脖子，低头看了下去——
祠堂中，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直震夜空。
“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都告诉你了……为什么……呃啊——”瘦小的身躯在地上无力地翻滚挣扎，用力蜷起了身子，咬着牙，扭曲着、嘶喊着。
眸光冷得发寒，眼中的杀意一刻未止，墨情收了鞭，自上而下，冷冷地俯视他：“我何时说过，你坦白，我便不杀了？”
小青儿痛不欲生，恨不能一头撞死还来得痛快，低声嘶吼：“你到底想怎样啊——？？！”
墨情屈膝蹲下，手中的长鞭慢慢化作了一柄泛寒的匕首，将刃尖抵在他的腹前，冷声：“你的能力虽好，可惜，却并不能用来转移你体内的东西。”
说着，刃尖随之破开了皮肉，然而比起这尚未深入腹腔的皮开肉绽，接下来的言语却更让小青儿浑身止不住地开始颤栗。
“我要的，是你腹中之物。”
“……不……不要，放过我……我不要……不要……好疼——啊——！！！”
“阿青！”
手腕被忽然地抓握，墨情微怔，抬头看去，眉心微皱：“影哥哥……”
夜影不知什么时候从棺中出来，在匕首完全刺进去前，抓住了他的手。
夜影摇了摇头，低声：“阿青，别这样，我没事……”
然而此刻，在一旁的任督和龙七却懵了。
——这、又是谁啊？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龙七，疑惑道：“师父，那身，好像是前辈的衣服……”
任督也发现了，可这……怎么可能？
那身形明显小了一圈，身上的衣服根本不合身，看袖子便知，整整拖长了近半个袖子，说是穿衣服，倒不如说是披了一身宽袍还来得更贴切。
可那自棺边开始就逶了一路的黑色绷带，可不就是他脸上缠着的那条吗？
饶是见多识广如任督，此刻也有些愣了神，横在胸前的双臂当即松开了，没多犹豫，大步流星地就冲了上去。
龙七紧随其后。
顾不上一旁的青刑虐人，任督火急火燎，却在离那黑色背影还有几步路时，放慢了脚步，缓缓绕前。
“你……你是……”任督一张严肃的脸上承载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即便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却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仍不死心，甚至于急需本人的一个回答，来寻求肯定。
夜影自然也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异变，很是无奈，不仅如此，似乎连带着力量也一并被削弱了，单单从棺材里箭步至此，竟是让他觉得有些气喘疲惫了。
夜影单手捏着宽大的衣襟，抬起眸，望向神色反常的任督，无奈地轻叹，低声道。
“是我，魇月。”
不止任督，连一向沉稳到近乎木讷的龙七，此刻脸上的表情也颇为精彩纷呈。
墨情冷哼一声，抬手拔出匕首，甩下一道血迹，收进袖中。
猝不及防的动作又带出小青儿顿起的一声惨叫。
场面一时僵滞。
半晌后，还是任督最先反应过来，四下环顾了一遍，冲龙七道：“你自己接的委托，自己担着，注意善后。”
说着，一边扛起地上不省人事的楼锋年：“这个人我先帮你带回客栈，回头你自己处理。”
“还有这个。”任督看了一眼晕软在地的陈为松，压低了声音，“这人跟陈家小姑娘的死脱不了干系，这条腿，没病没灾，看这伤口，八成是他自己主动祭出去的，条件是什么我不知道，总之，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的委托，自己去查。”
龙七自然没有异议。
说罢，又转头看向夜影：“你呢，带着你那青刑，一起？”
夜影笑叹，却也不戳破他，只点头道：“好啊，那你稍待，我整理一下。”
任督不耐，多看了他一眼，就到门口等着去了。
他承认自己的态度相较先前要包容了许多，但这并非一时怜悯，而是经过刚刚，他好像想通了什么。
……方才青刑的杀意，在魇月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逐渐的散去。八成，是地上被惨虐的那小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所以，这腾腾的杀意该是因魇月而起……
而且那孩子，也确实有异，七八岁的身子，并无先天疾病或不足的迹象，可那孩子却亲口承认，他年有十九……
加上魇月身上的异变……
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简单！
夜影留了心，将棺材中那条红裙的碎片一一收集了起来，交由墨情收管。
结束了必要的收尾，赶在陈老爷和躲起来的丫鬟下人们出来前，夜影将一切交给了龙七，叮嘱两句，便和墨情便先撤了。
“今晚应该不会再有变了，保险起见，尸首先安置在偏堂，别再入那棺了。”
“嗯，好。”龙七点点头，目送着夜影二人出去。
他低下头，心想：辰风师父虽爱玩笑，但说的话却半点不假。
龙七忽然间能够理解了。
……青刑，似乎真的就只对前辈感兴趣……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义庄怪谈（二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