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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   董凉菁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崖底的河水中。

      耳畔呼啸呜咽的风止息,只剩下四肢浸满寒意的潮冷,令她思考的速度都有些缓慢。

      世人眼中恣意风光的董家独女,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分明年仅双十,可散开的长发已然完全灰白,一袭玄袍比低等丫鬟的衣裳还要破旧。

      何其凄惨,何其苍凉。

      董凉菁思绪开始变得发散,冰冷的水和持续不断的钝痛一直在折磨着她的肢体。

      然而躯体上的痛苦,远远不足以抵消她求死的夙愿。

      人们常说,死前会有回光返照的时刻,可以看到最想见的人或者最美好的画面。

      然而董凉菁脑中此刻却空空如也,毫无任何人或画面。

      她心中悲寂更甚,只希望能快些离开人世,去阴曹地府去寻那位不愿出现在她脑中的故人。

      可真到了那里,对方会愿意见她吗?

      这个陡然跳出来的猜疑令董凉菁方寸大乱,从前刻意回避的种种接踵而至,好似故人对她最后的残忍报复。

      她下意识想要拉住什么,却越陷越深,连一直紧紧攥着的银钗也不慎脱手,再也寻不到踪迹。

      董凉菁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然而后颈被什么狠狠一刺。

      剧烈痛感袭来,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

      “据专家预测,未来五年我国房地产规模将要攀上峰值……”

      车载电台的女声沉稳温和地播报着最新消息,香水气淡雅素净,氛围安静又放松。

      前方突然跳出一只小狗,司机猛地刹车躲避。

      “稳一些。”苏秘压低声音说。

      司机神色讪讪,重新启动车子,这回速度放缓了不少。

      苏秘松了口气,低头快速看过平板上的最后两页,再抬头时,余光往后一瞥,捕捉到后座上的轻微动静。

      女人穿着一身纯黑西装,绿宝石胸针折射出华美光泽,白发妥帖束在颈后,修长骨感的手指抵在额头,轻而慢地揉着太阳穴。

      掌下露出的唇苍白单薄,下颌清晰锐利,显出几分虚弱的凌厉。

      苏秘侧身,回头看向后面的人:“您刚出院没多久,长期工作不利于身体的痊愈,现在离目的地还有半小时的车程,确定不要再休息一会儿了吗?”

      她话音落下,电台女主播的声音传过来:“……下面切换到娱乐板块,新晋小花柳姒瑶疑似即将和前东家因经济纠纷对簿公堂……”

      跟了董凉菁两年,对方从不关注娱乐板块,是以苏秘下意识便抬手去关掉电台。

      女声消失,车内变寂静得落针可闻。

      再回头看去,苏秘便撞进了一双眼底带着淡红的隼眸中。

      好似某种苏醒的猛禽,盯住了弱小猎物。

      那薄而淡的唇微启:“打开。”
      嗓音低哑破碎,虚弱却冷肃,充满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苏秘心神一颤,慢了几秒才琢磨明白这简短二字的意思,连忙把电台重新打开。

      “……据爆料,国民男神和妻子婚姻关系破裂……”
      女主播的声音依旧温柔和煦,不急不徐地播报着。

      “关了吧。”女人又说。

      苏秘没有再迟钝,几乎是下一秒便重新关上了电台。

      哪怕心中的紧张惊慌来得莫名其妙,苏秘还是顶着压力转头,向后面的人汇报着工作。

      女人单手支着下巴,侧头望着窗外,眸光平静无波,好似灵魂出窍了般。

      秘书的声音渐渐远去,呼啸风声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耳畔,令董凉菁有种迷茫感。

      今天乌云密布,过阵子便要下雨,算不上好天气。

      董凉菁格外讨厌阴雨天,每到这时,她总会生出些没有缘由的悲戚,后颈也会隐隐作痛。

      或许这跟她二十岁那年蹦极时意外坠落的事故有关,但她对此记忆模糊,奇怪的情绪也只能归为机体的应激反应。

      不过,哪怕这样解释,董凉菁仍是不喜欢这种天气。

      她握了握手指,好似应该攥着些什么,可她却忘记了。

      董凉菁倏地想起刚才从广播中听到的名字,莫名有些在意那位名叫柳姒瑶的新晋小花。

      名校毕业后,她便正式进入家族企业工作,父母年事已高,在年初便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她处理,平时忙碌得不可开交,以至于不久前过劳昏倒在公司。

      平时她只关注经济新闻,从未注意过电台的娱乐板块,对当今娱乐圈里的艺人不甚了解。

      可或许是某种新奇感,令她转瞬便记住了这位新晋小花的名字。

      柳姒瑶。
      董凉菁无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好像从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无数遍,充斥着复杂情感。

      又是无法解释的奇怪情绪。
      不可避免的,董凉菁心情愈发糟糕。

      苏秘汇报完,顿了顿,迟疑着问:“董总,您身体刚好,去赴酒宴可以承受得住吗?”

      董凉菁锐利的目光扫过来,转瞬又恢复寂静。

      “公事要紧。”女人嗓音低哑,透着股生人勿近的薄凉。

      苏秘便不再规劝,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她是老董总指派来辅佐董凉菁的,哪怕共事两年,也对这位新家主的性格有些拿捏不准。

      董凉菁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雷厉风行,深谋远虑,将看轻她的老家伙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像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连自己的身体都不会在意,眼里只有事业,短短两年便拿下几个至关重要的项目,令董氏变为业内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追随这样的绝对强者,哪怕只能仰视着,也足够让人振奋雀跃。

      苏秘将心底的片刻迟疑压下去,没有再在意刚才对方少见的失态。

      —

      今晚酒宴是董氏的一位长期合作伙伴给女儿举办的成人礼,之前得知董凉菁身体抱恙,传话说过不必勉强。

      对方说不必勉强,董凉菁却不能真的不勉强。

      她根基虽稳下来,但还有更多的商业版图在规划中,无一不需要良好的合作关系支撑。

      前来接待的是一位中年矮胖男人,见到董凉菁,他笑意和蔼亲切地说:“之前听他们说董总住院了,现在身体好些了?”

      “已经痊愈,不劳挂心。”董凉菁朝他颔首,语气略温地说,“孙总今天的领带系得很规整,想必是孙夫人亲手打理的。”

      孙总笑意加深许多,神色愈显热络:“走走走,进去说,我今天开了瓶好酒专门招待董总。”

      董凉菁淡淡一笑,和他边走边聊往大厅里去。

      大厅金碧辉煌,雕栏画柱,来来往往皆是衣香鬓影,珠围翠绕,一派雍容华贵之气。

      钢琴曲悠扬悦耳,知名歌后倚靠在三角钢琴边慵懒献唱,当红爱豆组合随之伴舞。

      董凉菁目光淡淡瞥过,并不在意。

      近两年董氏的名声如雷贯耳,没多久,她身边便围绕起许多前来交际的人。

      董凉菁握着酒杯,和旁人交谈,筛选着未来可以合作的公司,稍不留神两杯香槟便入了肚。

      平时她酒量还算不错,但许是刚刚出院,身体还没好利索,酒劲上来有些头晕目眩。

      董凉菁捏了捏鼻梁,朝走来的孙总摆摆手。

      “好了好了,别再灌我们董总了,我可是专门给开了好酒,”孙总佯装不满,“诸位给我个面子,我家迦柔还很期待跟她凉菁姐姐见面呢。”

      孙总和老董总私交甚笃,这话说完,其余想上前的人也只得作罢。

      孙氏的独女刚一成年,董孙两家准备结亲的风声在圈内就传开了,不管真假,没人敢触霉头。

      董凉菁勉强算是从从豺狼虎豹里脱身,不免有些感激看向孙总。

      后者摆摆手,说:“迦柔晚些过来,小菁你先去二楼休息会儿,身体好些再下来。”

      董凉菁没有推脱,放下酒杯离开。

      关于长辈们撮合的婚事,董凉菁并不感兴趣,或者说她好像天生情感缺失,对所有情爱关系都不在意。

      孙迦柔是个不错的女孩,但跟着她不会有幸福美满的婚姻,董凉菁已经想好托词拒绝这门亲事。

      相比大厅,二楼要更加安静些,董凉菁松了松领口,随意选了一扇门推开。

      她摁下开关,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
      于是,床上的女人也无处可躲。

      四目相对,董凉菁神色微顿。

      女人双手被缚在床头,脸色虚弱如白纸,看向她的目光有过片刻失神,转瞬便充满厌恶冷漠。

      便是这一眼,董凉菁感觉自己的脑袋又痛又胀,好像有什么长久隐藏着的东西嘶鸣着掀开遮挡,一窝蜂灌入她的脑海。

      她一个踉跄,抬手扶住墙。

      走马观花般,脑海中出现许许多多未曾见过的画面。

      董凉菁对此感到熟悉而陌生,以旁观者看待那些人或物,总归有些不真切感。

      然而,直到最后一刻,身着白衣的女人从墙头一跃而下,她却只来得及攥住对方的银钗,眼睁睁看着对方坠落。

      巨大悲恸绝望席卷心间,董凉菁再睁眼时,眼底已然一片猩红。

      无助迷茫的情绪还在左右着她的思绪,令她难以平静。

      女人的脸和白衣女人的重合,往事种种,如在昨日。

      董凉菁恍惚起来,心底声音响起。
      重来一世,是上天要她来赎罪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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