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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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山上遍布青色的竹子，参天生长，中途岔开的叶子寸寸舒展开，一根竹子的叶子搭着旁边的，丛丛生长，竟也有遮天蔽日的功用。
这样一片竹林生长在这不大不小的山上，上接不到高耸的云，陡峭处找不出一棵松柏，下不连缀着村庄大道，夹在一片群山当中，但凡站得远了些都会被大山占了风头抢了视线。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自然只能说是自然，没有一点人烟。
除了山下与一座大山相连的地方立着一块不大不小长满蒿草的界碑，什么说明有人生活的迹象都没有。碑上写着三个字：太一山，经年累月，太字的点和一都试了颜色，变了深度。
清净。
最适合隐居。
这会儿在这隐居的人正正躺在一根竹子上，细细的一条竹子，从下到上连根生长，但是不知怎么生的比旁边的都要细长，却也坚韧，所以能承住一整个身长七尺的人在上面晃荡。
说是人，也不算，起码他自己不这么看。每每想起这个总要心里冷笑一下，也不显露。修真界的人，就算是放弃修行也并不能说完全跟凡人一样，何况身上灵流运转一切如常，行动迅疾起来寻常人都察觉不到。所以说，叫道人好了，修真的半吊子跟懂点术法的道士说起来有点像。道人，裴清徐给自己想了这个名号，闭着眼勾了勾嘴角。
身下的竹子还在慢慢地摇，躺着的人却默默凝了神。
有人。
竹林另一个方向，远远地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步履不停，但是不急切，而且不直接，像是在兜圈子，绕着弯试探着前进。像是在找什么。
不是人，是......
妖？
裴清徐眼珠子在眼皮的遮掩下一转，勾起的嘴角终于有了些兴味。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裴清徐捕捉到空气中渗入的一丝类似血液的气味。
受伤了？
脚下没停，柔韧的竹枝仍然在上下轻轻地摇晃，顶端的叶子一下下发出飒飒的声音。
等着那发出声音的小东西靠近，在一丈以外的地方停下，左右几尺来回地走动，划拉得地上的叶片发出磨人耳朵的声响。
又等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若有似无的呼吸也需要凝神才能探得到。
裴清徐半睁开眼，任由天光徐徐散落在视野之中，扩散开来。然后转过身，一脚用力一蹬，从方才的柔韧竹竿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的时候恰恰好竹子也往上升到了一个节点，保留着一些韧劲，显出了与别不同的曲度来。
他就像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东西靠近一样，施施然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大大发出了一声喟叹，像是清早起来的人过了晌午终于想起要跟什么打招呼一样。
然后，转身，朝自己在太一山上搭建的小院子走过去。慢慢的，悠悠然的，像是完全不知道身边有什么活物或者受伤的东西，又像是知道了却完全忽略了。
走了几十步，又走了几十步，再走十几步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呜咽声，像是受伤的小兽在寻求爱护。
于是自自然然地回头，看见一只趴伏在地的小动物。
一只松鼠。
嗯......说是松鼠，是因为浑身上下看上去就是只松鼠，但是比一般的松鼠大上许多。倒不是圆滚滚地肥胖造成的大，而是骨架就要比人家大，肉却实在不是很多，看上去不算皮厚肉肥。
裴清徐暗自咂摸着，一点儿也没有救鼠于危难的模样，倒像是围住了一只兔子掂量怎么吃好的猎人。
这个猎人看着大松鼠撑着爪子拼命想要立起身，但是挣扎着脱力反而让身上的血口裂开，底下的竹叶丝丝染上了血迹，心里无端有些烦躁。
但是并不往前。
只是在手心升腾起一块明黄的火焰，仍是一派悠然的样子。
“松鼠……精，三昧火烤，鲜香肥美，好像对修为有益。”
说着还在嘴里砸砸了两声，看着那只小兽在地上划拉着颤抖。
听着呜咽声又起来，就伸手提起了他的后颈皮，毛皮粗糙硬的很，一直尾巴自然夹在了两腿之中，腿尚有余力蹬动，牵动了伤口又不敢大动。两只前爪倒是安分，尖尖的爪子蜷起来收拢着。
这一提，呜咽的声音倒是没有了，小家伙只是把头仰了起来，张了张嘴漏出白花花的尖牙，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一味发起颤来。闭着眼睛皱紧了褐色的脸皮，气息霎时变得微弱。
裴清徐一惊，张开手让他趴在掌心，为他输了一些灵力。他从没有养过这些小东西，却以为都像猫儿一样可以提起来逗弄的。却不知松鼠的颈皮薄，而且经脉驳杂，掐弄下去并不舒服，稍微用力，甚至可以被置于死地。
他只是觉得，这小东西在他手上，怪可怜的。
于是又输了一点灵力，直到原本流血的伤口都渐渐愈合，才跟着几声小小的气喘吐出一口气来。
“真不顶用啊小妖精。”
裴清徐说着，把它放在一颗大石头上，洒落的阳光正正落在他身上。
他也不走，原地打坐，一颗头靠在石头一边，眼皮搭着偶尔瞥一眼仍然紧紧闭眼睛的松鼠精。时不时向他垂着气。然后在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双清亮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小动物都特有的，特别圆，也很大。
于是猝不及防的，裴清徐笑了一下。
似乎是很久没有碰见有趣的东西。
他伸出手，指尖在松鼠精的头上敲了敲，然后两只手指又挪到了他的后颈皮，看着他一错不错的眼神，慢慢收拢着指尖。捏住了，眼看着就要重新把他提起来。
他试探着。小家伙果然有了反应，他腾身而起，张嘴就往裴清徐的手上招呼。裴清徐早有准备，一只手虎口把住了他的颌口，死死卡住了他的嘴巴。
“嗯……味儿真大呀小家伙。”
他嫌弃着，随手拨弄着他的两颗突出的门牙。
“叫两声儿？”
他笑着，收获到两声嘶鸣和一阵挣扎的颤动，但是手仍然卡紧了没有放。
挣扎了一会儿只能停了，眼睛瞪着更圆了，生着气的样子。前爪搭在了他的手上，却并不用力，只是毛毛的，有些扎手。
裴清徐再次起了些心思，圆润的指尖就这么送进了松鼠精的嘴巴。又闹得他一阵挣扎，力气小的很，前爪在他手腕的地方拨弄了两下，抚摸的感觉多于挣扎。两只大牙在他的指节出忍不住滑动，但是始终没有下力气。一边被人捏住后脖颈，一边被塞了满嘴到喉咙，即使是化了原型也能看出来不好受。
裴清徐他凝着眉峰，掼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张着，不许闭上。”
而后抽出了手指，在白袍子上揩了两下。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颗黑漆漆的小药丸，送到了松鼠精的嘴里，接着猛地抓住了他的嘴巴捂紧了上下颌。与此同时松鼠精一双前爪猛地抓上了他的手腕，上下推着，摇晃着头。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偃旗息鼓。
“小东西，便宜你啦。”
那是他无聊时钻研出的灵药，可以治伤，就是味道……
他看着松鼠精张开嘴流口水的样子，摇摇头。
药嘛，哪儿有好吃的呀。
想了想就转过身，准备走了，可还没两步就被叫住了。
还是像嘶鸣一样的声音，原来那只松鼠精立了起来，往前勾住了自己的衣角。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裴清徐，嘤嘤地叫着，没两下竟然涌出了一颗颗的泪花。一抽一抽的，爪子划拉着腮上的毛发，湿哒哒地一路流到下巴和石头上。原先勾住衣角的爪子改成了紧抓，一小团都收拢在了利爪之下。嘤嘤的声音也变得圆润起来，咕咕的，委屈极了。
这就有些让人不知所措了。
裴清徐哪里见过人哭，更别说小松鼠哭。虽然在苍山上好歹活了几百年，维持着二十来岁的肉身，见了不知多少弟子，但是在自己面前哭的这么自如的还真没见过。
以至于愣住了。
愣着愣着，身子就矮了下去，不自然地就跟这小东西齐眉了。可人家却没在意。哭的时候还记得捂脸，又记着不能放。爪子收拢把抓改成勾住了衣角，自顾自的哭着。长长的尾巴这会儿炸了毛，松松散散落在蓝灰色的石头上。尾巴尖尖倒是翘了起来，随着抽噎颤个不停。像是被狠狠欺负了又反抗不得。
“丑死啦，小东西。”
“话也不会说，现了原形就只会哭。真不顶用啊。”
“啧……聒噪。”
“脏兮兮的……”
裴清徐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毫不客气地嫌弃着，一只手从头摸到尾摸了两回，托起了松鼠精的屁股，也不理会它勾住的地方，照旧是晃晃悠悠地往小院子走。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