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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上书房 ...

  •   已经到上书房办公第三天了,我坐在偏殿的案前,替我那皇爷爷,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同志阅览着各地呈上来的奏报。这个偏殿只有我和我的太傅黄子澄大人使用,我也差了宫人们到殿外去,一来不习惯做事有人盯着,二来也不想一直端着演得太累。

      不做不知道,一做才知道,做什么都不容易。现在知道,此时的奏章是由上书房的执事按各种类别分好的。皇爷爷本人在看的呢,就是京城的三品以上官员上奏的提要或者军机要事,另外一类比较重要的是地方大员上奏的奏报,再次之的一类就是各地的各级官员通过广言纳谏的途径呈上来的奏疏。

      而我被指派看的一类奏章就是第二类,换到现代的说法就是,我在看省长们呈给中央的报告。

      明朝初期的官员,水准还是很参差的,特别是文学方面的建树,和成熟的朝代时官员大都是读书人出身不同。眼前的这本奏章,就让我很头痛。

      本来因为以前对文言文很熟悉,而且到明朝的文字已经逐渐趋向于现代文了,所以读起来并不费力气。这个湖广的总督上的奏章还真是……

      我转向子澄,“橙子,这个你搞定,看不懂!”我把这个难搞的丢给他。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再加上我本来已经让他吃惊的“天赋”,这些奏章对我而言已经不太成问题,但是这种烫手的山芋,我还是丢走的好。

      子澄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你能不能不要在上书房叫我橙子?”他的语气里好像有一点点好笑和很多点烦恼。

      “哦……有差么?橙子和子澄,不都是同样的字么?”我嘀嘀咕咕,不怕他听见。

      “你这么多古灵精怪的念头,这个湖广总督冯似道的折子还能难倒你?”橙子有颇多不信。

      “我是真的读不懂,不信你看看。”我很坦白地向他摊摊手,表示一点也不骗人。

      子澄缓缓地走到我的案前,拎过我手中的奏章,拿在眼前。盯着看了一会儿,我慢慢欣赏着他的表情。一向淡定温和的表情,这时有种忍不住地笑意,要把那种温和掩盖的淡漠撕开。

      “大意是说,湖广今年因为涝灾收成并不好,要求朝廷拨粮。”子澄好似很耐心的为我解释到,但我能听到他口中抑制的笑意。

      我当然看到了那个冯似道的意思,只是一番话让他说下来真是不伦不类。我念诵着,“……老子云,上膳若水,若水可代米,老子则得道成仙。故臣以为,朝廷理应拨粮代水,安抚子民,子是老子的儿子,民是朝廷的良民,老子话有偏差,故朝廷矫之……”这引用,这逻辑,而且这一笔烂字,还有间或的白字,这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这个冯似道当年随朱元璋打天下有功,才做了封疆大吏的,这文采笔墨确实一塌糊涂,但是又学文人引经据典,咬文嚼字,才弄得这么不伦不类。一堆真正文邹邹的奏折看下来,看到这样的奏折,我还真是喜欢,是个好消遣。而且顺便可以看到橙子真心的笑脸,还是很有收获的。

      子澄终于绷不住,笑了开来,伸手敲了敲我的头,“明明读懂了,非要取笑别人。”

      我睁大双眼,“取笑?他还用我取笑?已经够搞笑了!”盯着子澄。

      “……什么是“搞笑”?罢了罢了,还真是个笑话,湖广总督竟直接上了这样的折子。”子澄说道,“不过,这冯似道也不是个俗人,哪里只是牵强附会?如果找个师爷代笔,对总督来说又岂是难事。这也看得出这个人的心性,喜欢直来直往,而且,他也和你一样,在修习中,并且不避讳,是不是?”子澄笑看一下我,似乎提示我自己前些日子也没少闹笑话。

      “而且,他这样的折子可以直接奏到崇华殿,也足以见得,他和皇上的亲厚,皇上也了解他的状况,不会难为于他。他是个之于朝堂很重要的人物,无论笔力多不好。”子澄继续冷静地为我分析道。

      什么事情都能看透出几分朝堂风云,这个子澄,还真是犀利。我不得不佩服。

      我欣赏这样智慧的有洞察力的子澄。但是,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子澄,这样深的心机,多亏我不是与他为敌,我不得不暗自庆幸。

      子澄或许是觉出了我目光里的防备,面色一淡,淡淡地对我说,“我是在教你看,这些断然不会用在你身上。”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几案。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自责,我这样的防备会不会隔离了他才生出来的些许暖意?

      又五日过去,夏天的余热还隐隐的在,但是秋日的凉意也渐渐泛出空气。

      “启禀长孙殿下,皇上宣。”高安在出现在门外。

      我抬起头,先望向子澄,子澄一片平静看着我。

      “你要控制心绪。”他对我说道。我心下奇怪,这几天,见皇爷爷时我一直表现很好,完全进入了皇长孙的状态。他为什么忽然又要我控制心绪,难道是我上回表现有差池?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出门。

      “高公公。”我冲高安点点头。

      “老奴不敢当,老奴给长孙殿下请安。”高安还是一派恭敬。这几日处下来,能觉得出来,皇爷爷对高安是非常得信任,而高安尽管身怀绝技,可是藏而不露,四平八稳,只是对待皇爷爷就是死忠。身为现代人的我,自然不能理解这样的情绪和关系,但是还是不由得对高安多了一份敬佩。

      前些日子打点我的行程,处置出错的小太监,照顾皇爷爷的起居,拿捏朝廷军机事宜的轻重缓急,一切一切的细心、条例和犀利都落在我眼里,这些逻辑和干练事绝对不会比这朝中的的大臣们差的。还有一天夜里,皇爷爷出门透气时远远地凝望着御花园湖边上假山。这高安就飞掠过去,不消一刻,上上下下翻了个遍,回身就引着皇爷爷去了。我那时就想着这是怎样的了解和忠心才能察觉到这样的细微,同时也不由得仰视轻功这种传说中存在的东西。

      随着高安往崇华殿去,快到的时候,我出口问道,“高公公,皇爷爷不是要在上书房见我么?”我以为就如同这几日一般去和皇爷爷论国策,听教,没想高安把我引到了崇华殿来。

      到了殿门口,高安一躬身答道,“各位王爷奉诏进京了,皇上宣皇长孙与各位王爷见礼。长孙殿下,请。”

      咣!心里大振,振得有些发麻。朱棣……也来了。

      他再见到我,会是何种情境,不是没想过。但是不是在这种毫无预见的情况下。可是我真的一点预见没有么?为什么心里只是震,却没有惊呢?

      “长孙殿下到——”门口的小太监唱到。

      我被他喝醒,赶快调整了一下情绪,躬身进了大殿。

      “允文给皇爷爷请安,皇爷爷万岁。给各位王叔请安。”我低头,朗声道。

      放低声音,朱允文的这把声音很具磁性,完全没有女性化的特征,前日才知道,这样让我以为是幸运的声音,也不是天生的,竟是幼时让太子妃给灌药弄粗哑的。原来的那个女子究竟承受了怎么样的不堪呢?

      我不是她,是不会受这些不堪的。我会争,能争,就必须保护自己,让自己快乐。

      我俯身的同时,几道目光刺来。嫉妒,不屑,和漠然……

      “允文,快起来,与你几位王叔见见,上次见时,以是两年前,你那时年幼,如今也不同了。”皇爷爷此时的语气里只剩下慈祥。这些天,皇爷爷对我那叫一个满意,时常让我感觉不到一点威严和锐利,只剩下慈爱和关心,让我打心眼里亲近起这个不平凡的老人来。

      “谢皇爷爷。”我起身,与几位王爷对视。

      站在左侧上首的是晋王,是朱元璋的第三个儿子,个子很高,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细,有些上吊,一副目中无人又刻毒的样貌。刚才就是他用不屑的眼光看着我,现在虽然有所收敛,但是还是藏不住。不足成气候,不然我那伟大的皇爷爷也不会丝毫不考虑这个人成为接班人了。

      “见过三王叔!”我拱手。
      “好,允文。”晋王拱手回道。

      站在右侧上首的是二王爷,秦王。个子中等,身材中等,浓眉大眼,厚唇,看起来快要有四十岁,一副好人的样子,和晋王一比还真是反差大,他此刻正在笑眯眯的看着我,完全是叔辈关怀。

      “见过二王叔!”我再拱手。秦王一扶,温和的说道,“自家人不必多礼。”

      再向秦王下首看去,不是朱棣是谁。一如初见时的惊艳,他那不似凡人的气质在冰冷的惊怒之下更胜从前,一身月白纹麟蟒袍下,感觉他瘦了好多。他的冷冽似乎裂开一般,由刚进殿时我感受到的漠然,变成一股火,眼光死死的盯住我,好像要在我身上烧出了洞来。

      我被那样的气势所摄住,也只是怔愣。彼时万般的柔情,哪里会想到今日的相见?听他说这辈子不会放手,不是没感动过,只是今日以这样的身份相见了,又该怎样?

      高安轻晃了一下,我忽然回过神来,记起了现在自己究竟是谁,又是在谁的面前。

      “允文见过四王叔!”我例行公事道,尽量不让自己带有情绪。

      “允文。”我听见朱棣低沉好听的声音,“你是允文?”

      我心里巨颤,难道说朱棣要在这殿上直接拆穿了我。这许多人命……

      “四皇叔,允文确实变化很大,劳四皇叔挂念。”我赶紧截到,说完以一个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盯住他,眼里全是祈求,生怕他继续说下去。我并不怕别的,只是不想有人因为我的出现而枉死,毕竟如果是原来的朱允文,这一切的变故也不会发生。

      “呵,是啊,允文变化确实太大,倒叫王叔认不出来了!”朱棣生硬的接到,完全没有一个叔叔的样子。

      “老四,你还是这般性子啊。”皇爷爷开口道。

      我心下很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朱棣不应该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么?怎么连做个戏都做不来呢?

      “儿臣让父皇忧虑了。”燕王,我的四皇叔,朱棣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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