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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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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竹苑,京都里最有名的乐坊。腰肢曼曼的舞姬,色艺俱全的乐女乐人。酒香,脂粉香,还有淫靡之味,充盈着整座乐坊。
在沁竹苑,千金进,空手归,是常有的事;争风拈醋惹出人命官司,也不罕见。沁竹苑背后的主人敢做这个买卖,就早打点好了各路人脉,也不把这些当回事。
说白了,沁竹苑就是糜烂无纪之所。各家公子被家里人知道常去沁竹苑,都会被好一顿收拾;更何况她们。
宋晚晚立马吓得不轻:“你别,我父亲会打死我的。”
“不会的,你小时候跟十皇子打架,给人脑袋打破了,你爹都没杀你。比起来,这算什么。”周予凝极其淡定。
诗兰也极淡定地吩咐这让车夫往沁竹苑去了。
“你看,人诗兰多有魄力。刚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你忘了吗?再说,你放心好了,宋尚书可不会多狠心罚你的。”周予凝又笑着蛊惑道,“你真不想去沁竹苑看看?美人如花公子如玉,丝竹绕梁三日不绝,各色华裳如云如雾,梦一般的地方呢!”
宋晚晚坐直身子,下定了决心:“去!这次是你带头,我就不信,周阁老不杀你,我父亲还能杀我?”
周予凝挑了挑眉。
其实她还真不确定周阁老会不会杀了自己,但她真忍不住啊!
沁竹苑其他人不提,里面有个楚弈,是她整个剧本最喜欢的角色。三个字概括言之就是“美强惨”,她一向对这种人没有抵抗力。
剧本里,楚弈本是宣南国一个边陲小国安昭国的皇族。安昭国被灭国后,他才被押至京都贬为乐人。剧本中描写,他生得极美,皑皑如雪山之巅,一笑,则冰雪尽融,更是弹得一手好琴,又甚会清谈。
就这样一个人物,最后就无辜丧命在了宅门恩怨中。楚弈留下一曲《离歌》,然后服下毒酒,慨然赴死。正所谓“生无念而淡,死无畏若仙”。
她当初没说动编剧给楚弈多加点戏,现在还不能自己给楚弈救走避难吗?
马车刚在沁竹苑门口停下,周予凝直接拉着宋晚晚和诗兰下了车,然后慎重吩咐宋晚晚:“你争点气,淡定点。”
结果,说了等于白说。
一进门,宋晚晚看到好看的男男女女和好看的衣裳霓裙,立马像失智少女一样,扯着周予凝不知道激动成什么样。
周予凝只得立马拦住老鸨,让她带着进了间空房间。
老鸨颇意外:“两位小姐可是给我们面子。这商家小姐来这里玩玩倒不稀奇,还真没官家小姐单独来这里的。”
“哪里的话,沁竹苑不是别的地方能比的,”周予凝笑着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老鸨,一杯跟老鸨手上的杯子碰了一下,然后喝了,“我特地来,只为了楚弈,这位妈妈该不会让我白来吧?”
老鸨也把酒喝了:“小姐这么看得起我,我怎么敢让小姐失望呢!”
老鸨走后,周予凝立马把嘴里的酒吐了出来:“这酒也太烈了。”
诗兰忙拿出两颗饴糖:“小姐,你一贯不喝酒的,何必跟一个老鸨喝?”
“这里我们谁都不认识。要见其他人,都只能通过她。”周予凝把一颗糖吃了,一颗送到诗兰嘴边,“她要是敷衍我们,我们也不可能撕破脸在这里闹,所以,还是跟她讨些情分吧!”
不多时,老鸨果然领着楚弈来了,楚弈也果然貌似神人。
他手里抱着一张七弦琴,垂眸看着周予凝她们,宋晚晚立马疯了一样死劲掐着周予凝大腿。
周予凝瞪了她一眼,立马给她手打了下去。
“楚公子,不知可否有幸听君一曲。”
“小姐抬爱了,不敢当。还请为小姐弹奏一曲《江城子》。”楚弈说着把琴摆好,开始调音。
周予凝叫住了要走的老鸨:“这位妈妈,还请稍坐一会儿。我等会儿还有事要麻烦。”
一曲毕,诗兰和宋晚晚听得动容。她上辈子就没什么音乐天赋,这辈子也没经历过从小教学,其实什么也没听出来。
但,咱毕竟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即使看不懂阅读文章,也还是照样能答题答得有模有样的。
周予凝沉眸酝酿了一下情绪:“纵使相逢应未识,曲里尽是沧桑变迁之感啊。”
楚弈听了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周予凝立马报之一笑,觉得这就是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了。
不料宋晚晚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不是一曲比较欢乐的曲子吗?”
周予凝立马明白演砸了,细想也是,怎么会这时候弹那么悲的曲子,但她立刻装模作样地悄声解释:“你不懂,以乐衬悲,愈显其悲。”然后假装咳嗽了两声,转移了话题:“这位妈妈,还劳烦帮我找一下你们老板,我想给楚公子赎身。”
老鸨笑道:“这位小姐,不是我怕麻烦。实在是给楚公子赎身不是件容易事,多少小姐少爷都也试过。之前有位小姐出到了五百万两,我们老板也没同意。”
“那是因为你们老板在等着我来。”周予凝说着,又拿出一百两银票让诗兰递给了老鸨。
老鸨收了银票,道:“还请问您是哪家小姐。我只能通传过去,老板来不来我可不敢说。”
“我是周阁老府上的,”周予凝看了看一旁紧张得不行的宋晚晚,决定把她也拉下水,“这位是户部宋尚书府上的。”
老鸨出去之后,宋晚晚立马炸了:“你说我干什么啊!?”
“不说你家里人也知道。我带这么大个名人回府上,整个京都都得知道。你今天一直跟着我,这又是大家都知道的。”周予凝剥了个橘子给宋晚晚,想用橘子堵住她的嘴。
宋晚晚不说话了,楚弈却开口了:“周姑娘,我不知道你带了多少钱准备要替我赎身,但老板不会放我的。我留在这里赚的会更多,而且他也不得罪人些。”
“等等啊,”周予凝把银票一股脑儿都放在了桌上,“嗯,三千八百两。”然后笑着对宋晚晚道:“爷爷失算了。现在真生变了,还是五千两银子也不够的那种。”
诗兰倒够意思:“小姐,我可以回去跟太老爷说。只是,太老爷可能不同意。”
“嗯,应该是不会同意的。”要是同意了那才是真的稀奇了。
楚弈打断了还在说笑的周予凝:“沁竹苑的老板颇有些背景,你这样耍他,他不会放过你的。之前工部侍郎在这里耍酒疯,可是直接被打了出去的。你们还是趁他们还没来快走吧。”
“怕是来不及了。”
周予凝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老鸨带着一位戴着弥勒佛面具,披散着头发,衣服凌乱,胸口还敞露着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示意老鸨关门出去后,在周予凝对面坐了下来,然后扫了一眼桌面上的钱。
周予凝知道这个戴面具的老板。剧本里他就一直戴着面具,全剧终也没摘下来过,除了楚弈的死,她最在意的就是这老板的脸了。是兰陵王一样绝美还是铁丑一样被毁了容?
今天,一鼓作气,把两个意难平一起给平了!
“老板为什么戴着面具?可否摘下面具示人?”
楚弈急了:“周小姐。”
“恐怕现在还没人让你说话。”老板登时语气甚是不善地斥责楚弈,然后变脸般带着笑意对周予凝道:“如果你肯把衣服脱了,我也就把面具摘了。”
“这是你说的,不要反悔。”周予凝说着做出要脱衣服的架势。
老板立马反悔:“不用了,这里美人那么多,没人想看你。”
“你什么意思,说话放尊重些!”诗兰比宋晚晚胆大多了。
“那你也怎么不管管你家小姐尊不尊重?”老板出言讽道,“之前听说周阁老家的小姐来这里我还奇怪,现在可真是更奇怪了,周阁老可不像你这样。”
“我是我,我爷爷是我爷爷。我就当你是夸我爷爷了。”
周予凝话音刚落,老板立马拍掌叫好,然后掏出一把匕首拍在了桌子上:“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用给周阁老面子了。你要赎人可得拿出能赎人的东西,不然,就是耍我玩了。我生平,最不喜欢被耍。”
诗兰伸手过来就要抢匕首:“你怎么敢这般造次!”
周予凝拦住了诗兰,还未开口,宋晚晚就瑟瑟道:“我没有说要赎人。我父亲是户部尚书,兄长是国子监司业。你如果伤害我的话,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周予凝立马翻了个白眼,塑料姐妹花来得这么快的嘛?还没等两家站队,她这就划清界限了?虽然自己也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气到了。
诗兰刚撑起来的场子啊!就被她宋晚晚给拆了。
老板也觉得好笑:“周小姐,那看来要先让宋小姐走了,我再动手咯?”
“不用了,”周予凝扶额,然后拍了拍宋晚晚,安慰道,“你淡定。我爷爷早已赋闲,你家却还鼎盛。我都不怕,你就更不用怕了。你放心,闹不起来的。楚弈我会和平地带走的。”
宋晚晚总算冷静了一些,攥紧了周予凝的衣袖。
老板拆起台来:“哦?你打算怎么赎?用桌上这些打发叫花子的价码打发我?”
“这就俗了,”周予凝笑道,“谁说买东西一定要用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