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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求这一夜极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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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楼林立,钢筋水泥垒砌而成的A市,一旦下雨就显得格外压抑。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当程迩云和父亲隔着一层玻璃相见时,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小云,”程峦率先打破了这长久的寂静,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生日快乐。又长大了一岁,新的一年也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啊。”
程迩云认真端详着父亲愈发多的皱纹,眼底涌动着黯淡,“您也是,在里面要保重身体。”
“你哥他……他今天上午来看过我了。”程峦看到儿子秒变的神色,略略叹气,“你要是有空,还是和他聊聊吧。爸也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当年那件事,爸是自愿配合他的,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爸不后悔。小云,你不必把错都怪在他的头上。”
“爸……”
“小云,你和你哥,别闹别扭了,他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爸做了错事,理应受到这样的制裁,呆在这儿把罪孽都赎清了,爸才能再挺直腰板,堂堂正正的做人。爸也知道,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程峦笑笑,“嗐,你们两个孩子的事儿,爸不掺和,感情这种东西是最难控制。小云,跟从你的心走,无论你最后做出什么决定,爸都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程迩云缓缓走出了监狱,外面仍下着大雨,团团阴云拥挤在穹顶之上,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即将把整座城市吞噬。他回头看着这座监狱,这里禁锢着他唯一的亲人,也断送了他平静幸福的生活。但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和解吗?程迩云摸着自己的心口,心脏正急促而沉闷地跳动着。
卷着一身疲惫走进黑暗的楼道,程迩云瞬间眯起了眼睛,浑身紧绷,不对劲!
从暗处突然闪出一个高大的黑影,一声突兀尖锐的汽车鸣笛声破空而来,狭窄黑暗的楼道瞬间被感应灯照亮,一张程迩云许久未见,却也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脸兀然映入他的眼帘。
程迩云眸底有暗光流动。
“你来干什么?”
路京年直直盯着程迩云,眼底是埋藏至深的欲念风暴,他拎起了手中的方盒,“小云,我来帮你庆生。”
看到路京年,父亲的话仿佛萦绕在程迩云的耳边——“爸是自愿配合他的,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爸不后悔。小云,你不必把错都怪在他的头上。” “感情这种东西是最难控制,也最难改变的。小云,跟从你的心走,无论你最后做出什么决定,爸都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路京年没有错,他何尝不知道。
路京年当年所为于社会有大利,于国家有大功,无一处不合法,无一处不合情,无一处不合理,简直是毫无错处,甚至可以说是人民的功臣。可是于他而言,路京年是亲手将父亲送进监狱的人,即便无错,他也曾在心底怪过他。他不是那种大公无私,能如路京年那般大义灭亲的人。
路京年没有错,他一直都知道。
路京年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在门口,令人窒息的不安与尴尬弥漫四周,如洪流将二人裹挟其中,如风暴将二人撕扯的疼痛。
终于,程迩云迈步走过路京年,没有留给他一个眼神,掏出钥匙开门。
路京年眸色暗沉,双目中涌动着危险的洪流,双手攥的紧紧的,正欲伸手拉住程迩云。
“进来坐吧。”
眼中爆出了不可思议的流光,进而一种狂喜席卷了路京年的所有感官,有绚烂的烟花在他脑海中旋转升空倏地爆开,把他的思绪炸为齑粉,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云…我…我可以进去?”声音中是掩不住的颤抖和惊喜。
程迩云直视着路京年的双眼,那双从来都是沉稳冷静的眼里少见的有着外露的喜悦。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父亲当年是自愿配合警方行动的,也多次劝和他与路京年的关系,如果连父亲都能体谅路京年,那自己又何必再和他闹别扭。
程迩云朝他笑笑,“可以。”
路京年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听过比这两个字更动听的词语了,他低头快步走进玄关,换上鞋架上的一次性拖鞋。细细打量这个他已经三年不曾被允许踏入的地方,摆设装饰都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不再那般温馨,透着一股冷清,一如它的主人。
“你今天去见我爸了?”程迩云突然发问。
“嗯。”谈话像是一株毒藤,蔓延到了敏感地带,路京年觉得那根藤蔓细细密密地缠绕在自己的心上,正在收缴、裹缠,有刺深深扎进血肉中,有着彻骨的疼。路京年声音有些沙哑。
“说了什么?”
“小云,”路京年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和程叔希望你能住回老宅,我们兄弟俩也好有个照应。”
程迩云正想拒绝,抬眼看到路京年小心谨慎的表情,眼中是压不下的期盼与忐忑,那些绝情的、刺人的嘲讽就突然间全都说不出口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让我想想。”
见程迩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路京年不得不转移了话题,“今天你生日,我来做饭吧。”
路京年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门,却发现里面除了矿泉水什么都没有。
程迩云倚在厨房门口,“家里没东西,点外卖吧。”
外卖小哥动作很快,没一会儿空空的餐桌上已摆好了各种菜。
餐桌上,除了咀嚼和筷子碰撞盘子的声音,简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路京年起身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一瓶红酒,熟门熟路地从橱柜中拿出两个杯子,给两人各斟了一杯。
深红的液体缓缓流进晶莹的玻璃杯中,如红宝石般折射着醉人的光彩。
“小云,我特地挑了你喜欢的,奥松的干红。”路京年一边说一边倒了一杯酒,递给程迩云,“小云,生日快乐。”
接过杯子,刚把杯子放在嘴边要喝,程迩云突然顿住,目光略上抬,直直的看着路京年,眸色深深,让人看不清楚其中的情绪。
对视了几秒,程迩云把酒杯放在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各怀心事,菜没有吃多少,酒却一杯接着一杯,没有停下来。
一瓶酒见了底,程迩云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模模糊糊地看到路京年起身向自己走过来,嘴角牵起微小的弧度,彻底失去了意识。
路京年走到程迩云身边,伸手去摩挲他柔软的发顶,他眼底狂暴的欲念和偏执彻底暴露无遗。
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无视,无法忍受他如同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无法忍受他的抗拒,无法忍受只能远远看着他的生活。
如果他从不曾与他亲近过,那他或许能够说服自己忍受这样的生活,可一旦他享受过怀中人毫无保留的信任,干净纯澈的真诚,全身心的依赖,他们曾亲密无间,朝夕相对,他就再也无法接受他的疏远与抵触。
他打横把昏睡过去的青年抱起,走进了卧室。
终于,这么些年的痴恋与渴求,今晚都要化为现实了。哪怕明早起来程迩云与他一刀两断,再不来往,路京年也觉得值了。这三年来的冷遇也就如一刀两断所差无几了,再怎么样也无法更糟了。
他无欲无求,心如死灰,只求这一晚极乐。
一夜沉沦欲海,被翻红浪,金时良宵。
翌日清晨。
程迩云睁开眼,顿觉浑身酸痛。看到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他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偏头去看旁边熟睡的男人,冷笑一声,脚上加了狠劲儿,一脚踢过去。
“嘶!”路京年被踢醒了,一睁眼就看到程迩云冷笑着幽幽地盯着他,一激灵完全清醒了。记忆回笼,他几乎是瞬间就做好了被面前人暴打辱骂的心理准备。
程迩云没有动手,也没有怒骂,他看到路京年清醒了,没有理他,又闭上眼准备睡个回笼觉。
嗯?路京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找自己算账?
“小云?你……”路京年有些迟疑,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叫程迩云。
程迩云不耐烦的睁开眼,“怎么了?”
“昨晚……”路京年昨晚的偏执疯狂,不顾一切的狠劲儿全都烟消云散,徒留满满的忐忑,话说一半又顿住了,憋了好一会儿才又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怎么想?”
程迩云愣了一下,面对路京年却毫不转弯的直球攻击,缓了缓,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才道:“胆子够大的啊,GHB也敢让我吃。”
路京年一下子噎住了,不安地搓着被角,咳嗽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是小剂量的,很小的,混合酒精只会有轻微无意识状态。”
“呵呵。”程迩云没有再搭话,显然不想再和面前的牲口提及这个话题。
“你尝出来了……那东西无色无味的。”
程迩云沉默了好一会,才回道,“你忘了,我学的什么专业?我爸又是做什么的了?”
程迩云是国内高校Q大的化学系学生,成绩优异,原本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三年前,程迩云平淡顺遂的生活表象被揭开,露出其中血淋淋的真相。一夜间,程峦锒铛入狱,他的生活变成了一团乱麻。
直到警察找他问话,程迩云才突然意识到,二十年来他只知道父亲是很有钱的商人,却从来就不了解父亲究竟在做着什么生意。他没有办法把警察口中端枪火拼,残忍无情的大毒枭和自己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可事实往往不尽人意,而且残忍无比。
“你不生气?”
“不生气。”有什么可气的,尝出不对劲的是他,鬼迷心窍故意钻进圈套的也是他,既然是自愿的,何必生气。
路京年坐直身子,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身旁冷淡的青年,“那你为什么还要喝?”
程迩云没有回答。
路京年执着地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还要喝?”
程迩云直视着路京年的双眼,他的眼睛亮得出奇,仿佛映照着一整个星海,其中深沉的爱意几乎要将他溺毙。
“我……”
“叮——”
一道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冰冷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回荡在整个屋中。
“检测完成,玩家程迩云,玩家路京年符合游戏条件。”
“玩家登陆中……”
“游戏文本加载中……”
“游戏王国绘制中……”
“欢迎进入极乐游戏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