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民国伶人（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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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时日已近，戏班子上的人却集体染上了风寒。无奈之下，樱桃又请求入府陈情。
“太君，原先定好配合我演出的人都被传染了风寒，他们虽然梦寐以求为尊客演上一场，却万万不敢引起大人们身体不适，个个是后悔不迭。我斗胆，罚他们日后补上，可替换人选怕是要太君定夺了。我们班子里的人自然是忠心不二，就怕混入了居心叵测的人，连累我被问罪。我可宝贝这条命了，毕竟人死如灯灭呀。别人不想活，我可想得很。”
忱曦光努力挤出了一脸尚且生涩的讨好，温声细语道。所谋求者大，自然要忍常人之不能忍。
坐在上首的小军官哈哈一笑，指了一小卒去把早早投奔而来的伶人都带来，又转向忱曦光，“不错，识相。等会儿的人你随便挑，你有这样的心，我们自然不会薄待了你。”
不一会儿，人都带了过来，竟然有不下百个。忱曦光一眼扫去，拎了几个恶心得最显眼的人出来，便以加紧排练为由告辞。
小军官看了那些人一眼，也满意地点点头。
一晃，“大日子”就到了。
爆竹炸响，锣鼓喧天，忱曦光等人早早便在侧门等着被搜身。
“火种？”那为忱曦光搜身的小兵面露奇怪。
“太君，我抽烟的。烟瘾大，离不开的，还请通融一点。”忱曦光一脸谄媚讨好，一边塞了数枚大洋到他手上。
那小兵掂了掂，乜了她一眼，“进去吧。下不为例。”
“是，是。您大人有大量。”忱曦光点头哈腰，跨入了门。
独坐镜前，描起眉目，忱曦光看着镜中的自己，终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水袖翻飞，戏腔婉扬，李香君怒斥着阮大贼的心黑。台下一片和乐，却找不出几个认真看的。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推杯换盏间，宾主俱欢，语带醺意。忱曦光一个转身，往戏台角落扔了几个火种，又更卖力地唱了起来。戏台是从戏班子里自带材料搭建的，她早早就用汽油泡过，戏服也是。上至头发丝，下至鞋袜，她整个人都是易燃品。
一边唱着，忱曦光一边缓步走下台。到了中后期，正是气氛热烈的时候，喝到兴头上的人们见她下台，只觉兴致更高，还不时地喝了几声彩。她一一点头，在席间穿梭，看似不经意地蹭了蹭几个较为重要的人物。
没多久，火烧起来了。正是黄昏，夕阳与烈火映衬着一身戏服、浓妆重抹的忱曦光，让她多了几分不真实感。爆炸声此起彼伏，那是她数次入府带来的礼物。她把那包火药分成了很多次带进去，借着排练、如厕等掩埋。来了几次，就埋了几处。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如今的局面。
有人起身，有人叫喊，有人拔枪怒视四周。忱曦光也不唱了，看上去极为害怕，专往人多的地方凑，嘴里喊着：“救命！太君救命！”
一处、两处、三处……戏台倒了，守卫散了；一个、十个、百个……作威作福的侵略者大叫着被吞噬了。炽热的温度与火药味包围了这些人，欲开火的枪也开始炸膛。忱曦光疾跑到唯一的出口处，用身上的火封住了那个门。
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忱曦光甚至还有闲心露出了一个淡笑。死得其所，甚好。她为原主保下了戏班子，保下了弟弟，虽然没保下自己。回想起原主记忆里宁折不屈的一张张脸，凋零的戏班子，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都道戏子无情，怎知戏子也有心。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民国伶人（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