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逝》玩客

11、第 11 章

　　那么美，那么漂亮的紫色；属于罗迪尔的特有的紫色；曾在十个夜晚温暖的环卫着我的紫色……让我怎么能相信，现在在我眼前的紫与那不久前还让我安心信赖的紫是同一种颜色！！
　　然而面前的精致绝美的脸，即使是在胸口传来剧痛的此刻也没让我产生幻觉，那么真真切切的面庞，它只属于西元帝国的未来神官——罗迪尔。
　　紫发的主人现在离我相当的近，面面相对，身体之间只存在着一把黄金匕首手柄的距离，罗迪尔的手还握在那手柄上，没有松开的意思。我低头去看那让我产生剧痛的地方，那把黄金匕首，正是这十天来晚晚浸满我鲜血的那一把，而此刻，它正插在我的心口上。
　　它进入我身体的位置很正，我清晰的知道它贯穿了我的心脏，因此我也知道我的生命即将结束，但在此之前——我抬起左手，牢牢的紧握住留在身外的手柄，同时也将罗迪尔握住手柄的手攥在手中，按压着。我知道只要匕首不拔出，只要心头的血不大量的喷流，我就尚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我这么做着，却不知道自己强要延长生命究竟想干什么，这一刻脑子里好像很满又很空，好像有好多事想做又好像不知道要做什么。我重新又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罗迪尔的眼睛。
　　张了张嘴，想问一句为什么，却始终没发出声音来，于是就这么对望着彼此，直到我终究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时，罗迪尔的姿势才稍微变动，我们仍是站立着，他挺立的笔直，一条臂膀穿过我的右下腋强有力的环住我的腰，紧紧的扣住，所以我没有倒下，而是维持立姿前倾在他身上，不想浪费力气支撑头颅，干脆直接将头架在他的肩头。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生命这种东西是可以拿来计量的，现在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们正一丝一丝的被抽离我的身体。我该恨罗迪尔的，但此时却有一种奇怪的感知，他右手握着匕首钉在我的胸膛，可环住我腰身的左手却让我感到异常的温暖，那种温暖，正是我所熟悉的那个罗迪尔。
　　一时间，我的唇角挂上笑，我觉得我好像想通了什么，罗迪尔还是那个罗迪尔，他没有变，从来都没有变过，至于他为什么要杀我，是有什么打算？有什么计划？还是有什么隐情？算了，不管了，剩下的也不是我这个将死之人可以管的了。
　　我仍旧靠在他的身上，握着匕首的手却放了下来，然后用尽最后的力量在他耳边轻语：“做你想做的事……罗迪尔，我……相信你。记得……帮我……照顾好……亚索……”
　　罗迪尔的身体在抖动，此刻与他贴合的身体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一个深呼吸，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右手攥着匕首猛然抽出，就像拔开了一个活塞，一股鲜血立时喷射而出，顷刻就染红了他雪白的神衣……
　　很累，很想睡，眼皮越来越沉重，我倚靠着罗迪尔，顺从自己的意识闭上双眼，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轻松？有点诧异，难道放弃了对生的执着就会如此的轻松吗？不，不对，不止是精神上的松弛，连身体——竟然都感觉不到痛，刚刚明明还痛的要命的心口竟然瞬间没了感觉。我已经死了吗？那么——为什么我还能思考？为什么我还能听见四周的声响？为什么我的耳边飘荡的是亚索撕心裂肺的哭喊？
　　亚索，亚索，还能感觉得到亚索，还能听得到他的声音，可为什么你的声音如此的悲苦，让我听了好心疼。对不起，我记得曾经答应过你要陪着你，不离开你，我一直都记着得，可如今我却食言了，不要怪我，原谅我吧，我亲爱的弟弟。
　　“罗迪尔！！！”亚索绝望而带有愤恨的声音骤然清晰了许多，好逼真啊，连声音的远近都能听的那么清楚……不对！不可能的，这样的感觉，我真的死了吗？我不由的开始置疑，睁眼——确定——眼前的景物——地地道道的风渡竞技场，不是天堂，不是地狱，我站立着，没有罗迪尔的支撑，皇座的方向，我的父皇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他的周遭汇集着强大的风力，他一定是想冲过来的，但有另一道身影拦住了他，那个人——是特里总神官长。而亚索，就在面前。
　　“亚索……”我开口唤他，却没有得到回应，我没事吗？那么亚索见到我应该高兴不对吗？为什么他蔚蓝的眸子里所有的，仍只是绝望？而他的眼光正透过我看向我的身后……等等，我敛起眉，终于觉察到了不对的地方，透过我？他——听不到我，看不到我！
　　我到底是怎么了？罗迪尔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随着亚索的目光转回身，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我看到——罗迪尔仍是挺立的站在那里，他怀中搂抱支撑着的——正是我的躯体，我的头静静的靠在他的颈窝，眼睛闭着，唇角还挂着释然的微笑，胸口的伤触目惊心，应该是死了吧。那么现在站着的我又是什么？所谓的灵魂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耳边传来亚索的声音，显然是在质问他对面的罗迪尔。但亚索的声音却让我的心不由的一寒，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声音是那么的冷静，冷静到让人不敢相信。
　　亚索！我看着他，越发的不知所措，他的眼中已不再有绝望，有的只是空洞；他也不再哭，仿佛眼泪已经流尽；他的声音平缓的吓人，再也不会有起伏。不！不要这样，亚索，我宁愿你能哭，能叫喊，能悲痛，甚至能发疯都好，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没有情绪，没有感觉，像木偶一样的站立着。你让我看得好心痛，痛得我想替你来流泪。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受伤最重的并不是我，而是亚索，我有一些后悔，我不该那么轻易的将自己交给罗迪尔的，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自己能够活着，可我同时也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我选择相信罗迪尔，却伤害了亚索。亚索现在的情况和我正好相反，他的躯体活着，却杀死了自己的灵魂！
　　罗迪尔显然也发现了我所发现的事实，虽然我已经没有了□□的触感，但我看见他抱着我身体的手收的越来越紧，这让我强烈的感觉到他心灵的摇晃，此刻真不知道到底是我的躯体在依赖着他的支撑，还是他只有依赖着我的躯体才能让他汲取力量来面对亚索的质问。
　　“回答我，罗迪尔！”亚索的声音再次响起，连罗迪尔也不由的一颤，但他仍是抱着我，终于抬头直视着亚索的眼睛，眼神里虽有痛楚，却没有悔意。
　　“伦撒少将……不，是伦撒殿下，他的存在将会给您乃至整个西元帝国带来危害。”
　　“哦？”
　　“听到刚才满场的欢呼了吗?殿下。伦撒是风神之子，他可以在瞬间掌控民众的心。他可以轻易取代您的地位……”
　　“不是取代，”亚索突然开口打断罗迪尔“而是我要归还，那是他本就拥有的。他是我的哥哥，是西元正统的皇太子。”
　　“如果他能在皇室长大，确实会是那样的，但他却流落到了民间，”罗迪尔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所以他错过了，殿下！在您以帝国唯一皇子的身份生活的这十几年中，跟随在你身边的王公大臣已经成为一种在朝的根基，伦撒出现，无论是靠风神力还是他本身的实力，必定都能吸引一部分势力的追随，当西元的政权划分为两半，西元的混乱也将开始。”
　　“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罗迪尔！西元的民众不会接受没有风神力的帝王，所以伦撒他一定可以获得绝对的支持!”
　　“是吗？殿下？”罗迪尔忽然凄绝的苦笑，摇了摇头“您太小看自己的亲和力了，殿下，您以为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您身边的人死心塌地的改投伦撒殿下的身边吗？不，殿下，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一旦决定了自己的信仰，便不会轻易的改变，例如——我。”
　　“原来是这样啊……”亚索仍旧用平淡无波的眼神看着罗迪尔“这么说，是因为你以及某些人对我无比的忠心才让我失去了我的哥哥？是这样吗？是我害死自己的哥哥？”
　　罗迪尔身形一晃“不，不是的！殿下！求您……不要这么想，是我……是我杀死了您的哥哥，杀死了西元的皇子，是我……杀死了伦撒……”
　　“知道吗？罗迪尔，我好后悔啊，我后悔——没在你第一次在神殿前伤害伦撒的时候就杀了你，是啊，我后悔，我早该那么做的。”
　　“殿下！”罗迪尔挺了挺胸，竟然笑了“亚索殿下想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但不是现在……”
　　“无所谓，”亚索将目光移向罗迪尔怀中的我，瞳孔中终于还是有了一抹神采“你的命，我一定会亲自取的，现在——把伦撒还给我。”
　　“不！我拒绝。”罗迪尔淡淡的开口，连站在一旁的我都吃了一惊，虽然我知道那只是一具尸体，但至少它还可以稍稍慰寄一下亚索，我不由的有些着急，罗迪尔，他这样真的会把亚索逼上绝路的！
　　“你还想把他怎么样？”一丝凶狠的语调出现在亚索的话语中，被激怒了吗？有情绪了？我看着眼前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越来越猜不透两人的想法，罗迪尔是故意的吗？他要让亚索摆脱那种令人心碎的无绪状态？可这样做确实让亚索的声音有了变化，但是只有仇恨和凶残，我不知道究竟该为亚索感到高兴还是感到悲哀。
　　“我还不能把伦撒还给您，”罗迪尔将目光由亚索身上收回到自己的怀中，无视亚索不善的语气，手抚上我的脸“因为从现在开始——伦撒——要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