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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夜漆黑如墨,只有几颗星子在头顶发着惨淡的光,梁友躺在房顶上,听着四处吵吵闹闹的呼喊声,内心充满了报复性的快感,他数着表,猜测着梁荏还有多久才能找到他,结束整晚闹剧。
      虽然他很想永远呆在房顶,但晚上没吃饭就跑出来了,肚子早就不争气地叫唤,他也不想就此彻底激怒朱瑛,朱瑛最近正在跟一个离异医生相亲,两人见了几次面,朱瑛总抱怨那医生虽然工作收入都不错,就是为人乏味至极,早十年她都不会跟这种男人出去吃饭,但梁友心里清楚,再不情愿,朱瑛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摆脱现在生活的机会。
      对了,朱瑛是我母亲。
      那个医生对朱瑛离异还带着两个拖油瓶颇有微词,愿意托律师朋友帮忙,重新把我判给梁杉,这正中朱瑛下怀,朱瑛从来恨我与梁杉六分想像的面容和阴郁的性格。
      我不想去跟梁杉住,虽然我总是跟朱瑛对着干,但梁杉才是那个最让我厌恶的人。
      今晚那个医生送朱瑛回来,朱瑛很高兴,他们的事情似乎要成了。吃饭的时候,朱瑛突然温声细语地对我说:“梁友啊,你也知道妈妈把你们俩带大不容易,梁荏还小,你从小跟着妈妈,知道妈妈这些年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让我们娘仨活到现在,我这个年纪的女人能找个合适对象不容易,你李叔叔他人还算可以,就是吧,他那边有一个孩子,我这边带两个,人家不怎么愿意,你年纪也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要不然我去跟梁杉谈谈,你回去跟他住……”
      该来的还是来了,我一直都知道朱瑛不愿意要我,可事到临头那一刻,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感到悲凉。朱瑛暗红的嘴唇一张一合,面有愤懑,似乎是在咒骂梁杉狼心狗肺,又似乎在咒骂我的冷心冷性,不识抬举,脑袋嗡鸣的声音不绝,逼仄的房间像要把我吞掉,我再也忍受不住,跑出了家。
      朱瑛今年三十五岁,是女人濒临枯萎的年纪,她这些年独自一人在药店打杂赚钱养活我跟梁荏,过得确实辛苦,但她也不想为前夫负担一辈子,她已经摆脱了她失败的婚姻,现在她正尽全力想要摆脱她失败婚姻的遗留物,让她惨淡的人生重回正轨。
      但我知道她不会放弃梁荏,梁荏是她这么多年黯淡生活的光。梁荏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样貌可爱,性格伶俐,最重要的是,梁荏出生时是她跟梁杉婚姻最幸福的时光,是她寡淡婚姻唯一的美好时光,与我给她带来的苦难不同,梁荏的存在代表美好。
      在朱瑛眼中,梁荏是未受梁杉侵染过的干净的存在。她爱梁荏就像爱她自己的新生。梁荏出生没多久,她跟梁杉就开始闹离婚,到了梁荏会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跟梁杉断干净了。梁荏的世界从来就没有梁杉这个父亲的存在。梁荏总说:“我从未叫过他一声爸爸,除了每月送来的一千块抚养费,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瓜葛。”
      梁杉与朱瑛的结合,用梁友的话来说,就是狗血剧里面的奇葩悲剧。
      梁杉二十岁时在吴地求学,在学校戏剧社遇见了同为学生的朱瑛,那时候的朱瑛还是个气质纤弱的文艺女青年,与现在叉腰骂街的泼妇大相径庭,而梁杉也是文质彬彬,浑身上下充满文艺气息。
      很多人都说梁杉对朱瑛一见钟情,非她不可,为他俩婚姻的破裂不胜唏嘘。
      一见钟情个屁!!!
      梁杉跟朱瑛感情破裂后,曾对朱瑛坦白过,进社团的时候他连朱瑛是哪根葱都不知道,后来对朱瑛的追求都是在他知道朱瑛的名字之后。
      他俩的孽缘起自他对于天作之合的莫名向往,那会儿学文学的男孩子都那样,文艺地像个傻逼,一心一意想找那个命中只属于自己的“良人”。那时候的梁杉认为自己是梁山伯,朱瑛就是他前世的祝英台,多可笑,可当时的梁杉就这么因为名字对朱瑛好感倍增。
      那时候的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在一起的时候山盟海誓,蜜里调油,做了很多疯狂的的事情。直到我在朱瑛肚子里显怀,他们才真正开始审视他们这段感情,重视他们的未来。
      那时候朱瑛还在读医学,孩子肯定是不能要的。可当他俩偷偷摸摸凑了钱去医院打胎时,医生却告诉他们,朱瑛子宫太薄,强行打胎有可能之后都无法生育。我在朱瑛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终于到了瞒不住的时候,人尽皆知,朱瑛的学是没办法继续上下去了。朱家父母也不是好糊弄的,问了朱瑛孩子的父亲是谁,气势汹汹的找到了梁家人要求他们负责,两家人闹了个天翻地覆,终究是朱家人略胜一筹,促成了两人的婚事。可直到婚礼举行,两家父母都没有真正握手言和。
      婚礼后,朱瑛在家待孕,梁杉继续回校学习。几个月后我出生了,梁杉给我取名梁友,朱瑛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跟他大闹了一场,友!友!友!谁要跟你做朋友!!!可又能怎样呢?梁杉屁股一拍回学校继续学习,大学、研究生、博士,越走越高,朱瑛在他眼里逐渐面目全非。
      其实中间有一段时间,大概是我两岁的时候,梁杉考京大研究生十分不顺,可能是朱瑛已经接受自己为人妻为人母的事实,那时的朱瑛格外温柔、体贴,浑身散发母性光辉,给了挫败中的梁杉很大安慰,两人似乎又找回了校园恋爱时的感觉。也是那一年梁荏出生,或许那时的梁杉确实想过任时光荏苒与朱瑛共白头,谁知道呢?
      研究生帮导师代课的时候,梁杉觉得,他终于找到了他人生的“祝英台”,他错误的人生轨迹有了修正的机会。这次跟名字无关,据梁杉所说,他们是真正的灵魂上的契合。
      梁杉跟朱瑛的离婚闹了好久,朱瑛打定主意梁家会舍不得两个孩子,放言说她可以答应离婚,但她必须要把两个孩子一起带走。
      朱瑛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可没过多久梁杉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后来才知道,那时他的灵魂伴侣已经为他生下来一个儿子。
      梁家父母本来就不喜朱瑛,离婚的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为他俩的离婚做出了莫大的贡献。
      最后,朱瑛带着一直离婚协议、两个孩子并上梁杉给的第一个月一千块抚养费狼狈离开梁家。
      我从来不怪朱瑛恨我,我的存在毁了她的学业,毁了她青春美好的初恋,让她的少女时光仓皇结束,让她在没做好成为母亲的时候将为人母的重担压在她的身上。
      这样看,或许被抛弃是我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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