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名带姓》王二流

10、第 10 章

　　AGUST D，新年快乐。
　　认识你的时候我还叫LOEY。我是键盘，你是我的贝斯手。我们的乐队叫BACKWARDS。“他们都要朝前看，我们偏要往后走！这个世界上所谓前后又是谁规定的！偏要从前往后，偏要倒退，偏要回头！”我还记得取名那天你说得高兴，尽情嚷着笑着，露出粉红的牙龈，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很多单词是不能像你我的艺名一样倒读的，比如LIVE；很多时光是不能回想的，比如十六岁；很多错过也是无法通过再相遇弥补的，比如LOEY和AGUST D。
　　导演第二天来找我的时候我知道你就躲在钢琴背后。前一天我们狠狠吵了一架，门上硬纸板做的BACKWARDS STUDIO几个字母剩的零零落落，是你昨天撕扯的成果。你说我就要背叛音乐和地下，背叛摇滚和梦想，我要背叛你了。你刚开始是吼，声音越来越弱就开始哭。你在抖，你说，你要自己朝前走了，LOEY。我抱着你说，不会的，不会的，LOEY永远只能倒读，他会永远留在这里。
　　所以那天你看着我接受合同一定很不解吧。我说过，我们之中你才是那个理想主义者，一直都是。就像乐队的名字是你起的，我只能动手做做工作室的门牌这样子。没什么复杂的，我就是为了钱。合同里开出的底薪足够我养活我和我失业的母亲。我们生活得并不好，你知道的。可你大概永远也无法想象那时我们有多窘迫。最简单地说，为了活下去，为了LIVE。
　　我没告诉你，你知道了一定会去找你父亲，我不想你去求他。他再婚那天你对我说的话我还记得，你说你今后绝对不要在他面前低头。没想到当天晚上你就坐了他给你订的飞机去了大洋彼岸，切断了我们之间的一切联系。我们的地下室后来我回去过，墙皮斑驳，上面你用油漆泼上去的L-I-A-R却清清楚楚，触目惊心。
　　——可是我没有骗你。CHANYEOL不是CHANYEOL，这一副皮囊不过是游走于灯红酒绿繁华名利间的机器。刚开始我疯了似的找你，想要告诉你演员和键盘手的身份可以兼容，我永远优先是你的键盘手，可你走得干干净净，我也发现所谓兼容不过是痴人说梦。后来我只想当你的键盘手了，可我已经找不到AGUST D了。
　　于是我企图在一场又一场的情爱中把你忘掉，可那些动心的瞬间不过是在重温我们的十六岁。从不同恋人那里搜集的相似瞬间越多，关于你的回忆就愈发清晰。就像你最喜欢的作家写的那样，我奋力向前，却如逆水行舟，直至回到往昔岁月。
　　CHANYEOL不是CHANYEOL，他是不停向后走、不停倒退、不停回头的LOEY。
　　世界上其他人的前后是谁规定的我不关心，我只知道，你是我永远的方向。
　　You’re my end and my beginning.

　　这才是完整的故事。
　　——可是已经不重要了。
　　当我站在你面前，你脱口而出“朴”这个音节时，我就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地下室里的第一杯酒，贝斯上的第一个音符，还是黑暗中的第一个潮湿的吻，或者站在你身边与你十指相扣的人与我曾发生的种种，那些都不重要了。
　　明明相距不过半米，自你连名带姓唤我起，我知道从此我也只能隔着无数的时间和泪水与十六岁的你相望和相忘。那一刻我甚至恨透了父母给我的三个音节，以及整本字典中与它们同音的所有符号。
　　可多么该死，此刻我仍只能称呼你AGUST D。

　　那么，新年快乐。
　　AGUST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