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终点站》胡桃胡桃

9、第九章 兰德勒舞

　　展老太太的寿宴，在随园栖凤厅举办，四月十八那天晚上，酒店门前车水马龙，因展家在之前就有意大肆宣扬，广发邀请，所以亲戚朋友，名门世交，生意伙伴，甚至官场媒体，都有人前来道贺，宾客盈门，盛大之极。
　　展老太太穿了一身黑天鹅绒旗袍，下摆用金线绣着花开富贵，外面套了一件银红色薄衫，脖子上一串月白色珍珠，衬得她更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不过如今这栖凤厅中，众人注视的焦点，却是倚窗而立的两个男子。展慕云端了一杯香槟，身着一套笔挺的黑色正装，更加显得长身玉立，清俊异常，而沈昔则是一身纯白，眉眼间流露着万般风流韵致。两人站在一处，对过往宾客的目光视而不见，只顾低声谈论。
　　谈及对夏以玫的感觉，展慕云皱了下眉头，不假思索地道：“还能有什么感觉，富家千金不都是那样，千篇一律的娇气、高傲、难伺候！”他想到那次，就在这随园，亲眼见到她为难一个女员工，就不由自主冷笑了一声。
　　娇气？沈昔想大笑，她朝她丢石头的时候那动作……只怕和娇气沾不上边儿吧，不过……
　　“确实很难伺候啊……”沈昔苦笑着，想起那天，自己湿淋淋的狼狈模样。
　　“这么快就见识到了？”展慕云扬了扬眉，有些诧异。
　　“岂止见识……简直印象深刻。”沈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展慕云正待追问，不料此时有人不识时务地凑上来打招呼，两人只得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露出礼貌的笑容，振作精神开始了无聊的应酬。周围众人见状，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上前，顿时令两人应接不暇。
　　那些过来招呼寒暄的，皆是有头有脸，非富即贵，声名显赫的人物，其中，不乏相当一部携带着自己女儿，侄女的前来介绍，言外之意，大家心照不宣。沈昔最见不得这等阵仗，过得片刻，就找了个空隙溜之大吉。留下展慕云一人周旋在其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依然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沈昔悄悄闪到角落里，用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将整个大厅扫视了一番，不死心，然后，再扫视了一番，最终确定，夏以玫不在这里。

　　夏家虽属豪门，但夏以玫却不爱参加这类晚宴，这次迫于无奈不得不来，也只是淡淡地将自己修饰了一番，从侧门进得大厅，然后拿了几块糕点，端了一杯柠檬水，就躲到了大厅旁边的一个休息小厅里。一扇大门半掩着，将她和外面繁华的世界阻隔开来。
　　从她坐的角度，正好能透过虚掩的门，看到展慕云举着一杯香槟在应酬客人，她远远地瞧着各色各样的人物如走马灯似地上前与他攀谈。这个站在风头浪尖上的男子，似乎对每个人都温和淡定，俊朗的脸上永远是一抹浅浅的笑容，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也绝不容人过于靠近，距离的尺度在他的掌控之中。杯觥交错，欢声笑语，优雅自若的外表却掩不住骨子里的疏离与淡漠。

　　此时，偏厅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走进来几位嬉笑打闹的年轻女子，均身着华丽的晚礼服，一阵脂粉香气扑面而来。夏以玫急忙埋下头专心吃蛋糕，那几个女子在旁边的沙发围着坐下来，顾着聊天，倒没人去留意她。
　　只听得其中一人喜滋滋地道：“今天总算亲眼看到展慕云了，真人比照片还好看！”
　　另一人接道：“时雨姐，我看到你刚才和他聊天了，感觉怎样啊？”
　　名唤时雨的那个女子笑笑道：“和想象中不同，倒是个温和亲切的人。”语调中似在努力维持平静，但那兴奋之情却抑制不住的漫溢出来。
　　众女子听她一说，纷纷七嘴八舌地表示羡慕。
　　接着又听人道：“我倒觉得和展慕云一起的那个不错呢，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是沈昔吧，你不知道？他是如今展氏集团的副总，父亲是外交官，全家人都在英国。”一个声音接道。
　　“你们觉得，他们这次回来，是为什么？”一个人压低了声音道。
　　“我听说……”话音低了下去，几个女子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片刻，然后只听得几声叹惋。
　　叹过之后，又听一人道：“到底是谁家的女儿，有这福气。”
　　“不管是谁，能比得上时雨么？”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
　　“攀得上这门亲，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手段。”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附和声，言语中尽显轻蔑之意。
　　金时雨，秋原文化厅厅长的独生女，是颇有名气的大家闺秀。夏以玫原本不想听她们的谈话，可那些话音偏偏清晰无比地往她耳里钻，幸好她生性淡然，也懒得和这群人生气，端了杯盘轻轻地起身离开。这一来，倒是把众女子惊动了，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她，谈论声骤然停止，空气凝结。
　　“夏以玫，你原来躲在这里！”爽朗的声音打破沉寂传来，夏以玫朝门口望去，只见沈昔靠在门边，面带笑意。她竟然松了口气，也向他轻轻一笑。
　　沈昔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杯盘往茶几上一放，伸出手来道：“夏小姐，请赏脸跳支舞吧！”说罢，也不等以玫回答，拉了她便往外走。
　　其它几个女子在二人离开后，互相交换了几个疑惑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想，这女人是谁，沈昔和她很熟？

　　沈昔和夏以玫跳了一曲华尔兹，光影流转，两人舞姿绚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展慕云站在人群里，隔了远远的距离看着场中翩翩起舞的两人，神色漠然。一曲终了，夏以玫轻轻抽手，行了个礼，退到场外，却被沈昔快步赶过来，反手一握，笑道：“再跳一曲，嗯？”
　　未等夏以玫想好拒绝的理由，音乐声再次响起。而沈昔的脸色却变了变，这旋律分明就是LANDLER，该死的！他诅咒了一声。这不是普通的华尔兹，而是兰德勒舞，这种舞蹈源于德国民间，后又流传到奥地利，虽然曾经在欧洲风行一时，成为华尔兹的前身，现在却并不为人所熟悉，会跳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他沈大公子当然不属于这凤毛麟角当中的一个，所以他怔在那里，进退两难之际，却见展慕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拍了拍沈昔的肩，道：“我来。”沈昔便只得放开夏以玫的手。展慕微微鞠躬，行了一个邀请礼，而以玫也轻巧地行了个屈膝礼，两人便拉了手来到舞场中间。其它人听到这曲子，早已经停了下来，围了一圈看着场中的两人。
　　展慕云本是想过来故意给夏以玫一点难堪，没料到夏以玫不但会跳兰德勒舞，而且还跳得相当有水准。她步伐轻盈流畅，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跳跃，都在他身旁恰到好处，不偏不差。展慕云略微有些诧异，嘴角却禁不住微微上扬，夏以玫刚转了一圈过来，眸子微垂，姿态优雅，白色的纱裙如盛放的莲花，最后，她以一个较慢的舞步转身，两人相对而立。音乐也在此刻停止，顿时，周围掌声一片，持续良久。
　　然而，夏以玫却心里一沉，到底还是一步步地被推到了这风头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