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涂》Deamboat

8、第 8 章

　　天渐渐暗了下去，卞笙坐在地上歇了一会，理了理思路，比起盲目瞎转悠，先顺着水源找，只要不是神仙，水肯定的喝。

　　雾越来越厚，起初还能看见大半个山头，路也还清楚，渐渐的，只能看清两三米的范围，卞笙打着手电，灯光却像是一下被大雾吞噬了，一下子缩短了不少，耳边哗哗的流水声倒是听的清清楚楚。

　　没多久，眼前的可见度越来越低了，水声却听得越来越真切，蒙住眼睛，耳朵就紧张起来。

　　雾由薄到浓，再由浓到薄，卞笙抬手看表，十二点，正是雾最浓的时候，看不大清了，卞笙打算先停些下来，等雾散些，继续往前走。

　　卞笙打开一包压缩饼干，拧开水瓶，就着水吃了两口，忽然感觉变了风向，雾开始分成两股，有一块明显凹进去，像是有一张嘴把雾源源不断的吸回去，卞笙心里一惊，拽起背包就往前走，雾开始淡了，越靠进那个点，越是清晰，卞笙挥挥手，隐隐约约看清楚了那个吸收雾的东西，那是一幢老房子。

　　二层，青砖房，圆拱房顶，外观可以看见二层阁楼的外围还有细碎的镂空花纹，青砖，像是民国早期的建筑。

　　青瓦房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卞笙走进院子里，看见院子里还有花草，多半已经枯萎了，还有几株半死不活的长着，卞笙叫不出名字。

　　这就应该是安家的老房子，卞笙确信。

　　院子不大，卞笙从大门进，正对着的是主卧，里面没人，凉茶着上附着一层灰，木板床年久失修，按上去摇摇晃晃，

　　卞笙又进了另一间，像是书房，摆了许多照片，女人居多，长相各异，从对襟服饰，上衣下裙；再到后来的上袄下裙；到民国的青布旗袍；接着是“布拉吉”连衣裙，吸引卞笙的是一张全家福，因为，其他的相片都或多或少的落了灰尘，只有这张全家福，干干净净，明显有人打扫过。

　　“你是谁？”怯生生的声音，是一个女孩子。

　　卞笙转过头，“你是安家人吧。”

　　“我叫安双。”

　　安双。卞笙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比自己小几岁，圆脸，面色憔悴，看起来倒是人畜无害。

　　”我是卞笙，你不用害怕，我想找安家人了解一些事情，除了你，还有其他安家人吗？”

　　“没有了，他们都走光了。”

　　果然，传言还有几分是真的，只不过，不完全对。

　　院子里生起了火，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雾里艰难的挣扎着跳跃，最后一点一点，完全消失。

　　安双进青瓦房里睡了，均匀的呼吸声，有时还伴有几声咳嗽，有一下没一下的传进卞笙的耳朵里。

　　卞笙在外面铺了睡袋，闭着眼睛，却没睡着，安双的话响在耳边。

　　“我姓安。安家历代从巫，以女氏为尊，因为巫女才能拥有更大的力量，而我属于安家偏支一脉，那些占卜之术，呼风唤雨之术，只有正统一脉才有资格学，你看见的大雾，是安家人走前设下的。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偷偷跑回来这里，我在等一个人，我和他，有约定。如果说，你愿意信我，你可以到青州城试一试，说不定，那里会有你要的结果。”

　　青州城啊，青州城。

　　兜兜转转了小半月，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只不过将淮安的所有秘密全都指向青州城，青州城自己要不要去？

　　也许自己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或者说，自己压根就不是安家人。
　　为什么要纠结于自己的身世，追究到底，也许自己只不过是淮安的一个贫民百姓的孤儿，和安家根本没有关系，是自己把路走窄了。只因为一个梦，加上一封模糊不清的信，自己就像一条乱撞的鱼，把水搅的一团糟。

　　梦中被钉死在无字碑上的女人，养母车祸前的眼神，发黄的书信，顾明升的跪地忏悔，望安涂的火堆，安涂山的传说，脸上有疤的老头，说书的先生，林望，周东，阿葵，红姨，安双······

　　卞笙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坐起来，翻出背包里那封泛黄的书信。

　　信纸重新展开。

　　“小笙，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相必你我已经阴阳两隔了，这封信我很早就已经写好了，不过我希望你看到的不要太早，因为我很珍惜与你做母女的日子，你知道，那个家伙是个警察，爱自己的职业到把一辈子都搭进去，当年，他在出警的时候碰到了在安涂山脚下一直哭个不停的你，可是放在收养院很久都没人认领，于是把你从淮安抱了回来。奇怪的是，你一见到我，立刻就笑了，我觉得和你有缘分，办了手续，收养了你，我想过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可是我想，决定是否要落叶归根的权利应该交给你自己，我只希望你能不要怪我太过自私，隔了这么久才告诉你······。”

　　卞笙，折了信，塞回背包里。

　　躺回睡袋，卞笙闭上眼睛想，有些事情，自己还是先去望安涂打听清楚，再动身去青州城不迟，明天早上，雾一散，就下山。

　　第二天一早，卞笙早早的就醒了，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雾没有完全消散，卞笙就着水源简单洗漱了一下，翻开背包里的吃的，解决了早饭，觉得身上不清爽，还是早点下山去比较好，谢过安双，便沿着溪水往山下走，

　　安双靠着门沿站着，看着卞笙离开的背影，喃喃的说，“对不起啊，卞笙，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