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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几年后。

      “费叔,早啊。”蹲在三处的院子里对着地上晾晒好的草药挑挑拣拣,裴长卿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刚进门的费介,满脸笑意地挥了挥手权当是在打招呼。

      “你就天天过来祸祸我的草药。”懒洋洋地甩着袖子进来,费介只是对着正恭敬地冲自己行礼的三处的其他弟子点了点头就让他们继续各干各的,随后就像是没骨头一样往躺椅上一躺看着裴长卿挑拣草药的动作对她扬了扬下巴“这回又是找什么?”

      “鸡血藤,络石藤乳香。”手脚麻利的把自己需要的药材都找出来放进药篓里,裴长卿拍拍手上的碎屑笑眯眯地看着费介说道“院长那边我配了一些药每天泡脚用的,毕竟天气凉了院长老坐在轮椅上不活动容易气血不通畅,这样对身体也不是很好。”

      费介听着她的话探头看了看对方药篓里的药材,在确认裴长卿没有拿错后抄着袖子哼哼了两声,拍拍扶手酸溜溜地说道:“哟哟哟,还泡脚用,对身体不是很好,天天就想着院长长院长短的,怎么也不知道孝敬孝敬你师父我?亏得你还从我这儿拿东西出去。”

      裴长卿听着费介的话顿时一乐,她几步走上前笑眯眯的撑开对方躺椅后面的遮阳伞,嬉皮笑脸的回答道:“哎哟~费叔瞧您这话说的,怎么闻着有股酸味啊?我又没说不孝敬您,您看这遮阳伞,院子里的那些个架子,不都是我给您装的嘛。”

      “那也不能……”

      “裴长卿,外面有人给你送了东西。”

      费介酸溜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神出鬼没的影子打断了。

      很少在三处的院子里见过影子,裴长卿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也不由得一愣:“影子叔?你怎么突然来了。”

      说话间裴长卿先是看了一眼也坐起身的费介,接着往影子的方向走了几步仰头看着对方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面具不由得有些疑惑:“今天接待处不是应该是一处和四处值班吗?怎么影子叔你……”

      “人走了,给你留了样东西。”影子没等她把话说完就伸手拎着个小布包丢到她怀里,瞥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费介冷冰冰地说道“我检查过了,没毒,你打开看吧。”

      裴长卿一听就知道对方根本没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她虽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追究但是也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从怀里把小布包放在手上捏了捏准备自己打开:“影子叔,你说你这一天天老是冷冰冰的,会吓哭小孩子的。”

      “那人看着不像是好人。”盯着裴长卿的脑袋顶,影子沉默了几秒后莫名地蹦出这么一句话。

      裴长卿听着对方硬邦邦的话语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当然知道这是影子最温柔的表达方式也就没再揪着这一点调侃,而是把包裹在最外面的小布片往怀里一揣,看着里面裹着的那一层厚的有些不太科学的布,忍不住抬头问:“好嘛好嘛,影子叔辛苦啦。里面的东西你应该也看过了吧,到底是什么啊?”

      “令牌。”

      “令牌?”听到这两个字费介不由得探头看向了裴长卿手里还未来得及拆开的那一层布,他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恰好站在她身侧的位置抽着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接着抬手揉了一把对方手感颇好的头发调侃道“你这小丫头是不是趁着去医馆里坐堂的时候又救了什么身世显赫的人,人家这是特意给你送谢礼来了。”

      “费叔您可就别调侃我了,我去医馆坐堂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人家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才给我送谢礼。更何况我现在除了偶尔去买个小零嘴,剩下的时间连监察院的门都不出。”对费介的调侃裴长卿只是撇着嘴吐槽了几句,她一边和布包上打的死结做斗争一边翻了翻眼睛“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贪官污吏还动不动就收谢礼还收的这么光明正大,都察院不得第一个查我。”

      说话间裴长卿刚好把外面的一层层布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在看清上面的花纹后她的目光瞬间就变了。

      “怎么了?”敏锐地察觉到了裴长卿的不对劲,费介低头看了看被她死死的握在手里的令牌,又看了看裴长卿紧缩的眉头,弯腰拍拍他的后背低声询问“出事了?医馆结仇有仇家找上来?”

      闻言裴长卿先是抬头冲费介摇了摇头,接着又扭头看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但是明显还没走的影子,抿唇略微犹豫了几秒后问道:“费叔,我没事。给你令牌的人当时还说什么了吗?”

      “他说你想好了随时可以去找他。”把裴长卿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影子在说完自己需要告知的最后一句话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裴丫头,你没事吧,这令牌到底怎么了?”费介盯着影子离开的背影略微眯了眯眼睛,他又低头看向正捏着令牌沉默不语情绪明显不对劲的裴长卿,一甩袖子蹲下来揉揉对方的头发问道“需不需要费叔帮你拿点东西,嗯?”

      裴长卿抬头看着费介挤眉弄眼的表情下意识的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她松开自己一直紧握着令牌的手低头看了一眼手掌上的印记,语气轻快地说道:“费叔,我没事。这人算不上什么仇家,但是之前在医馆确实是见过几面。他这么来找我估计是确实有事,我出去一趟见见这令牌的主人,待会儿应该就能回得来。草药先放您这儿吧,等我回来再取。”

      费介看着裴长卿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低头盯着令牌上的花纹又仔细想了想自己印象里的那些家族族徽,发现没一个对得上以后皱着眉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对方打断了:“费叔,放心吧。”

      感受着手掌下传来的温度,费介犹豫许久后最终还是暗自安慰自己,小丫头那一手可以算得上是出神入化的毒术不管怎样,若是出了事保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儿站起身让出了身后的道路,费介抢在裴长卿离开前还是用手掌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叮嘱道:“行,那你自己也小心点别上当,东西都带着呢吗?要不要再来点。”

      裴长卿在费介担忧的目光中谢绝了对方的好意走出监察院的大门,她在拐过街角后低头看向握在手中的令牌,用指腹摩挲着上面熟悉又陌生的花纹仰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色,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按照令牌上留下来的密语,裴长卿最终站在了一家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里面还人来人往的杂货店门前。

      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个可以算得上是门庭若市的杂货店,裴长卿盯着牌匾上面的字迹看了几秒后抽回视线,歪着头听着里面的声音扯了扯嘴角轻声感慨:“还真算得上是大隐隐于市?”

      “小姑娘需要点什么?咱家店里什么都有,您看您来点什么?”

      裴长卿在走进这家杂货铺后习惯性的站在门口角落的位置环视了一圈店内的整体布局,接着看着站在柜台后的人走出来一脸温和地蹲在自己身前,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的服饰后抬手把令牌递出去,抬眼盯着对方的眼睛神色漠然地问道:“听说有人要见我?”

      男子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在看清楚裴长卿手里的令牌的时候凝固了一瞬,随后他微微抬眼把站在自己面前的裴长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又接过令牌检查了一番后,终于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原来是给我们掌柜的看病的大夫,您这边走。”

      听着男子的话裴长卿默不作声的勾了勾唇角,她略微落后几步的距离侧耳听了听柜台里的对话,这才抬脚跟着眼前的男子离开了门庭若市的前厅七拐八拐进了杂货店的后院。

      最终停在了一扇门前,裴长卿沉默不语的看着门上的花纹接着略微侧头瞥了一眼回廊中正在洒扫的仆人,不动声色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主上,人到了。”男子站在门前先是转头看了看裴长卿脸上的表情,随即恭敬地扣门弯腰禀报。

      “进来吧。”

      裴长卿站在原地看着带自己过来的男子在打开门对自己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上前几步把那枚令牌放在桌子上接着后退几步恭恭敬敬的微微垂头弯腰安静的像是个站桩的假人一样,在等了几秒后才把目光投向门后那个坐在桌边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藏在黑暗中不露出一点缝隙的黑衣人,并没有直接抬脚就进而是靠在门框上嗤笑了一声:“是你找我?”

      “你下去吧。”没有理会裴长卿的冷嘲热讽,黑衣人像是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一盘水果摆在桌上对她指了指,接着一直等候自己吩咐的对男子抬了抬手,示意这里不再需要别人伺候。

      裴长卿斜着眼睛等那人离开后又回头看了看现如今空无一人的院落,她并没有贸然进门而是站在门口拍打着自己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鬼面无心?”

      “覆血修罗。”

      听到熟悉的名词裴长卿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怀念,她这时候才终于迈步走进这间屋子反手关上房门,看着被人放在桌子上的令牌又问了一句:“王婆婆是你什么人。”

      这次并没有听到回答,裴长卿垂下眼帘坐在黑衣人对面的那把椅子上,随手抓了一个橘子拿在手上把玩着并没有继续开口说话的打算。

      坐在对面的黑衣人一直等裴长卿剥开橘子甚至是吃了一瓣以后才又开口说了三个字:“稻香村。”

      裴长卿这次对于这三个字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她耷拉着眼皮仿佛对手中的句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一样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道:“你有初代飞雪令,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有?”

      “我问你你会回答?”抬眼看着黑衣人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忍不住笑了一声,裴长卿拍拍手上的残渣抽出手帕擦着手上的汁液面露嘲讽之色“不过你这下毒下的不怎么样,太明显了。”

      黑衣人垂眼看着裴长卿面前的橘子皮和没动一口的茶水,斟酌了几秒后开口:“我可以让你重新修习凌雪阁和万花谷的武功。”

      这次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笑出了声,裴长卿放下手中的手帕靠在椅背上微微抬了抬下巴神色有些倨傲地说道:“好啊,那还请您为我演示一番隐龙诀和花间游。”

      “我不会。”

      “既然不会,那么初代飞雪令你是怎么拿到的。你既然知道稻香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婆婆。”眼睛里这次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凉意和警告,裴长卿微微前倾注视着黑衣人脸上的面具,屈指敲了敲桌面慢条斯理地问道“还是说,你把人藏起来了。”

      “天地初分,巨兽横行,神庙中人携威德降世,传世人文字礼教,助世人开山辟海,定鼎人族基业。”并不回答裴长卿的问题,黑衣人看着对方的眼睛转而说起了大街小巷的人们都知道的一则故事。

      裴长卿听闻这句话单手撑着下巴冷笑了一声,她看似放松实际上更为警惕的看着黑衣人,挑着眉下了结论:“你是神庙的人。不好好在庆庙待着费这么大的力气找我来干什么。”

      停顿了一下,她盯着黑衣人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撑着下巴接着说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

      黑衣人迎上裴长卿冰冷的目光并不做任何反应,只是沉声说了一句:“因为你不甘心。你应该已经发现自己没法独自一人修习了,不是吗。”

      “……既然是这样,那我代价又是什么。”裴长卿在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答案时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的情绪,她喉头上下滚动着重新拿起桌边的飞雪令放在手里反复地摩挲着上面的花纹,一直到指腹传来痛感后才勉强停手。

      又用指腹按了按上面的花纹,裴长卿就这么攥着手中的令牌重新抬起头注视着对方那双蓝色的眼睛问道:“神庙这么好心帮我重修凌雪阁和万花谷的内功,总不可能是因为看我顺眼所以单纯不求回报的想要帮我吧?”

      黑衣人听着裴长卿的调侃无声的点了点头表示正确,接着从身旁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在桌上推到对方面前平静无波地通知道:“神庙需要你传递情报。”

      裴长卿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愣,她皱着眉紧盯对方的眼睛追问道:“什么意思。”

      “这是一笔交易,对你而言并无坏处。”黑衣人看着裴长卿眼中的警觉只是微微一笑,他直接把两人面前的包裹打开让她看到里面的东西,接着又收回手表示自己并没有别的想法,平静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引诱的味道“在凌雪阁待了那么多年现在突然间发现自己一点隐龙诀都无法修行,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吗?你只需要一点外界的帮助就可以重新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裴长卿听着黑衣人的话看着面前被打开的包裹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停下手上的动作问了一句:“神庙到底是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人类的灭绝源于科技的发展,神庙的存在是为了让人类存活下去。”看着裴长卿沉寂的面容,黑衣人波澜不惊地说道“所以,这个交易是个双赢的交易。你能达成你的愿望,我也能达成我的目的。”

      裴长卿并没有直接回应对方的话,她伸手把包裹拽到自己面前,低头看着分别写着《隐龙诀》,《离经易道》和《花间游》的三本书随手拿起一本翻看着其中的内容,眼睛接着瞟了一眼被压在下面熟悉又陌生的判官笔和链刃,淡淡地提醒道:“神庙的存在是为了让人类存活下去,但是发展一定会存在。我已经听说了一些非常熟悉的东西,虽然昂贵但是并非没有,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只是监控。”知道裴长卿已经心动了,黑衣人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流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因为你身在监察院能够随时听到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所以我只需要你时常听一听他们说的内容。如果出现异常情况,只需要汇报给我就好,剩下的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来解决。”

      耳边听着黑衣人的话裴长卿不太走心的应了几声表示自己在听,她伸手把链刃抽出来拿在手上转着看了看,接着又放下用指腹轻轻地划过链刃的手柄像是在感受制作工艺一般。

      裴长卿在触摸到一个不太显眼的凸起后手指微微一僵,她面不改色的歪头拿起手柄看了看自己刚刚触碰到的位置,再看向黑衣人的目光中带上了不太明显地探究的情绪:“说完了?”

      不等黑衣人再说些什么就率先把链刃放回包裹里装好,裴长卿拿着毛笔在手里转了几圈后熟练地别在腰间的卡扣里,这才跳下椅子站在地上看着黑衣人点头:“听起来倒像是一桩不错的交易,我答应了。但是我这样贸然回去肯定会引起陈院长的怀疑,想要我给你们打工那就先拿出点诚意来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合作愉快。”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目的已经达成,裴长卿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衣袖嘴角划过一抹冰冷的笑意,随后果断地推开门。

      “主上,裴姑娘。”

      裴长卿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换了身装束的杂货店掌柜,眉头一挑后回头看向黑衣人指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问道:“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便宜师傅?”

      “他负责跟你回去解释,也负责和你的消息往来。”冲杂货店掌柜冷淡地点点头,黑衣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彻底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监察院门口。

      裴长卿木着张脸送杂货店掌柜出了监察院的门,她虽然不知道他和陈萍萍在屋里都谈了些什么,但是仍旧隐隐感觉到了那间屋子里传来的阴冷的感觉。

      在临别之际她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荡荡的单门,裴长卿一边行礼一边低声开口:“有消息,我会用凌雪阁的方式传给你,会不会看就看你们了。”

      “还请裴姑娘放心。”掌柜的笑眯眯地作揖还礼示意她不用再送了,接着直起身的同时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大门朗声说道“既然是裴姑娘的师傅了,等明儿个为师再送你几件衣服,也权当见面礼。这两天还望裴姑娘好生修习,莫要耽误。”

      “有劳惦记。”

      裴长卿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位掌柜的消失在街角转弯处,原本还带着些许笑意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她回想起自己在手柄的部位摸到的那个凸起悄无声息地笑了。

      神庙吗?还真是有点意思。

      晚上,裴长卿用自制的小推车推着一个跟她一般高的木桶,又检查了一番刚刚加工好的那些药包,随后笑眯眯地敲门进了陈萍萍的屋子:“院长~萍萍叔~该做理疗啦!”

      陈萍萍在听到轱辘碾压地砖后发出的声响时就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公文,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在自己屋子里忙忙碌碌的小姑娘,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这些事情让影子来做还是可以的,不要太累了。”

      裴长卿先是一步一扑腾的把木桶挪到轮椅前,接着把药包丢进水里搅了搅,闻着空气中逐渐弥漫开的药味冲陈萍萍歪了歪头:“算了吧萍萍叔,我可没忘了上次影子叔一用力直接把木桶戳了个洞的事。”

      说着她甩甩手上的水珠抹在衣服上,又走过去把大开的窗户关上后才靠在窗边看着跟在自己身后进来但是一言不发的影子说道:“好了,现在温度正好合适。快把鞋袜脱了进去泡泡,泡完了再给您按摩。我最近新琢磨了一套活血化瘀通气血的按摩手法,正好您试试。”

      “为什么突然想着说要给我调理身体?”等在影子的帮助下把腿脚放进木桶里,陈萍萍感受着蒸腾向上的热气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膝盖,他看着裴长卿自动自觉地搬了把椅子坐在自己身边时不时地试试水温又摸摸自己膝盖的动作,抬手替她把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笑着问道。

      裴长卿闻言先是嘿嘿一笑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拍拍手转身拿过他放在桌上还没看完的公文念诵起来。

      一直等时间差不多了裴长卿才合上公文放下自己一直在速记的纸起身示意影子可以开始下一个动作,她借着手边的烛光快速地打量着对方因为肌肉萎缩而显得过于瘦弱的双腿,摸摸鼻子从包里掏出药油准备做按摩。

      陈萍萍看着正低头专心致志按摩的裴长卿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热气还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令人安心的药味的缘故,他放松的靠左在软垫上对一直守在自己旁边的影子挥了挥手,接着像是揉搓小狗一样的搓了搓她的头发:“我的腿我自己心里清楚。”

      “站不起来归站不起来。”对于陈萍萍的这种揉搓方式只是鼓了鼓脸并没有说什么,裴长卿低着头一边按摩一边欢快地说道“但是气血是通的呀,您要是老长时间不活动的话您上半身也会虚的。费叔前段时间还跟我说让我想着给您把把脉看看情况,说冷师兄不靠谱又给自己毒倒了起不来了,我待会儿还得给他扎针去。”

      看着裴长卿一脸“求夸奖”的表情陈萍萍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你呀。从小就这么古灵精怪的,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都是您和费叔教得好。”笑嘻嘻地搬着椅子换到另一边,裴长卿看着陈萍萍眼中显而易见的温柔自己也内心一软,忍不住又嘱咐道“您最近也要好好休息,别那么劳心费神,气血不足就伤身体。”

      陈萍萍看着裴长卿脸上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扬起了一个清浅的笑容来,他重新靠回软垫上看着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的小姑娘应道:“好,我听你的。”

      几天后。

      “毛知母,射干,桔梗,紫金牛……”嘴里絮叨着要采的草药,裴长卿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看了看日头,在算了算时间后干脆站起身揉着腰对身边的树吐槽“说了多少遍了不能那么劳心费神伤身体,怎么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一熬熬一宿,真当自己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三天不睡觉还神采奕奕的?”

      裴长卿现在一想起由于自己需要去城外找木桩练隐龙诀导致有几天没来得及回监察院帮忙照看陈萍萍,结果她昨天刚拎着新出炉的糕点回来报道,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这件事就暴躁地抹了把脸。

      把“不能生气生气没必要”这句话在自己心里反复念叨了好几遍,裴长卿低头捏捏鼻梁看着脚边的药篓子开始检查自己采摘的草药:“嗯……剩下的都齐了。好好好,现在开始回去伺候祖宗。”

      说话间裴长卿用手扇了扇风躲到树荫下又喝了口水,她晃悠着空空的水壶又不死心的往下倒了倒,看着瓶口真的一滴水都没有后摸了把嘴角叹了口气。

      再度感慨了一番夏季的这个鬼天气,裴长卿努力幻想着马上自己就能看见大片的梅子林,顺势背上药篓挽着自己略显宽大的衣袖准备回去喝水休息煎药。

      “都入秋了为什么还不能凉快点,真的好热……嗯?这地方竟然还有这么气派的宅子?这是哪位大人物选的这么一个风水宝地?就是离城里有点远。”回程的脚步猛然一顿,裴长卿站在山上俯视着突然映入眼帘的宅子摸着下巴把整座宅子扫视了一遍后随意地靠在一棵树上弯腰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若有所思地笑出了声。

      裴长卿就着这个姿势侧耳分辨着从自己的耳边轻柔地吹过的风,在察觉到这周围似乎有不止一个人在暗处守卫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知道以现在自己所在的这个位置周围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裴长卿再次检查了一遍药篓里的草药后重新把药篓背好,再抬头时脸上充斥着口渴和欣喜的表情,她抬手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看着眼前的这座宅子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评价:“这宅子还真是有点意思,就是这机关做的有些明显,正好口渴了,进去讨杯水喝。”

      脚步轻快地翻进了院墙,裴长卿在感觉到那几位自己能察觉到的隐藏在暗处地人并没有任何动作之后,站在湖边迎着风伸了个懒腰,摆出一副十分欣喜的样子:“这还真是个度假的好去处,只盼望这屋子的主人能原谅在下私闯民宅只为讨杯水喝吧!”

      说话间,裴长卿径直站在了明显一看就是主屋的门口,十分礼貌地敲了敲柱子:“请问,有人吗?想来讨杯水喝!”

      等了几秒都不见有人回应或者是出现,裴长卿忍不住摸着下巴环视了一圈明显安静的有些过分的院子,眉头一挑忍住了想要回头的冲动。

      装作困惑地皱了皱眉,裴长卿看着明显是被人细心保养过的廊柱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接着摘下了腰间的毛笔试探性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扬声询问:“有没有人呀!路过的口渴了想喝杯水!有没有人回应一下?喝杯水我就走!”

      “你想找杯水喝?”

      就在裴长卿想抬脚再往里走一步的瞬间,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

      瞬间被吓了一跳,裴长卿猛地回头忍住想要转笔的冲动用笔尖指着对方炸毛般地叫出了声:“你是谁啊你干嘛走路不出声要吓死人啊!”

      裴长卿惊魂未定的看着出现在眼前正佝偻着后背看着自己的白衣中年男子,她用力地吞了吞口水仍旧感觉自己被吓得心脏怦怦直跳,攥紧毛笔努力让自己的气势显得更足一些继续说道:“我不过就是路过太口渴了想进来讨杯水喝,你干嘛要这样吓唬我。”

      “那你可知私闯民宅是犯了法规的?”白衣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底气不足但仍然努力保持镇定的小姑娘,背在身后的手微微移动示意周围的暗卫可以离开,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我对不起嘛……”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裴长卿整个人就像是只气球被人突然戳了一个洞,她看着眼前这位不慌不忙但是自己根本察觉不到脚步声的人瞬间变得忐忑起来“大不了,大不了我给你看病作为赔偿好不好嘛~”

      哼!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海阔天空!

      裴长卿一边这样想着安慰自己,一边又偷偷瞄了一眼男子胸前有些凌乱的衣襟,默默挺直后背攥着自己的衣角说道:“你看,现在入秋了,虽然天气还是很热但是你也不能不好好穿衣服呀,敞胸露怀的回头生病了怎么办?毕竟,毕竟你年纪看这也老大不小了……”

      裴长卿的声音在男子略带调侃的目光中越说越低越说越没有气势,最终老老实实把毛笔重新挂回到腰间把手放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手势并且扬起一个自认为十分完美且乖巧的笑容。

      男子蹲下身看了看刚刚还威胁完自己现在就笑的满脸讨好谄媚的裴长卿倒也不生气,他捻了捻对方身上的衣服有些好奇地询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

      “采药呀。”裴长卿在对方的手伸过来的瞬间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她快速地眨眨眼睛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接着指指自己背后的药篓又偷偷瞄了一眼对方裸露在外的胸膛试图让自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我不是刚才说采药回来路过嘛~”

      “离这儿最近的药田可还有一定距离呢。”直接伸手把人像是抓幼崽一样的举起来,男子拎着裴长卿左右晃动着看着对方眼中露出的惊吓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倒还是个有趣的小丫头,给老二当个小玩意倒也不错。”一手拿着从裴长卿背后取下来的药篓一手稳稳地托住小姑娘,男子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你爹娘呢?这么小就让你一个人出来。”

      裴长卿低头看了看自己距离地面的距离又看了看被人单手就拎住的药篓,打消了自己原本还想要象征性挣扎一番的念头,乖乖巧巧地伸手抱住对方的脖子。

      装作没有感受到身下人一瞬间的僵硬一样,裴长卿鼓了鼓脸把自己想好的回答在自己的脑海中又过了一半后才装出一副天真的样子回答:“我爹娘死的早,是费叔和萍萍叔带的我。”

      闻言男子不由得脚步一顿,他转头看着裴长卿清澈的双眼停顿了几秒随后挑起了半边眉毛:“萍萍叔?”

      “是呀,萍萍叔对我可好了。”任由男子把自己抱到床榻上,裴长卿晃悠着垂下来的双腿趴在桌上看着坐到自己对面的男子,状似天真地开口问道“叔叔,你是生病了吗?为什么我闻着有一股药味?”

      忍不住把手伸向对方的脖颈,男子感受着指腹下传来的跳动看着眼前面前满脸好奇的裴长卿,沉默半晌才放下手臂学着她的坐姿笑着说道:“是啊,叔叔生病了,不过不是什么大病,吃几服药就能好。”

      “吃几服药就能好?”听到男子的这句话,裴长卿一直舒展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她忍不住摘下腰间的毛笔在手上转了几圈后微微眯起眼睛把男子的脸色收入自己的眼底,半晌后才把毛笔重新挂回腰间,同时招招手示意对方把手伸出来“那你的那位大夫,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大发慈悲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说着,裴长卿抓起对方的袖子闻了闻上面残留的味道下了结论“给你看病的大夫,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安静的任由小姑娘抓起自己的另一只手继续诊脉,男子的目光在她正在给自己诊脉的手上转了一圈,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并不知道给我看病的是什么人。”

      裴长卿示意男子伸舌头并发出“啊”的声音确认自己的判断并没有出错,她松开摸脉的那只手伸了个懒腰,单手托着下巴有些困倦地说道:“因为你的症状其实很简单啊,就是肝气郁结。你是不是最近总是胸闷不舒畅,胃口不好,而且还失眠?”

      眼眸中划过一丝惊讶和恍然,男子上下打量着眼前最多不过十来岁的裴长卿,又把她和自己情报里的那个小孩儿做了一番对比,半真半假地赞叹:“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如此医术,当真是后生可畏呀。”

      “你有这时间用来夸我,不如想想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没理会对方在自己看来并没有什么真心实意的夸赞,裴长卿伸手用自己的指腹戳了戳对方仍旧放在桌上的手臂,撇着嘴开口“按照正常大夫的思路来讲,给你开的药应该有柴胡,麸炒,白芍,甘草,可能还会加上一些生姜,茯苓这些药材,而不是在里面加上什么防风,仙茅,麻黄。因为你有一些虚火旺盛,这三种草药是不能放在里面的。”

      “放里面了会有什么影响?”看着说的头头是道的裴长卿,男子眼中快速地划过一抹思虑不由得问道。

      “嗯……会中毒。”在男子手腕上点了点,裴长卿收起原本有些散漫的情绪认真地说道“这种毒是一种长期的毒,短时间内并不会见效。我劝你叭,还是不要找那个大夫看病了,他真的是在胡乱给你开药。”

      裴长卿说到这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她没有去看对方脸上的神色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信任我,毕竟我看着就跟个小萝卜丁一样,但是你可以去别的医馆看看呀,有经验的大夫都会知道的,而且你现在的这服药如果长时间喝下去的话,你真的有可能中毒而亡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男子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他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又问:“有办法治吗?”

      “有是有,但是我现在还不太清楚你中毒的具体情况,需要知道具体的药量多少以及你喝了多长时间来确定方子应该怎么开。”大拇指反复摩擦着自己手中的毛笔的笔杆,裴长卿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周身的温度降低了些许,自己再开口时说的话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谨慎的意味。

      看着小姑娘那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男子抬手摸了摸她头毛茸茸的头饰温和地问道:“那不知道,我身上的病,你能不能给我治好?”

      裴长卿略微往后缩了缩身子看着面前即使面容温和但是明显气势逐渐变得强盛起来的男子,她回想起自己在外面听到的那些声音隐隐对面前之人的身份有了点猜测,不由得抿了抿唇推脱道:“但是我今天也没法给你治啦!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萍萍叔该着急了。”

      男子看着眼前明显被自己的气势吓到的小姑娘不由得笑了,他不顾对方微弱的挣扎一手抱着她一手拎着药篓大步走出院子调侃道:“小姑娘警惕性不错,不过正好我和你萍萍叔是故交,也许久未见他了,我送你回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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