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 生机（上） ...
-
约二百年前，东流魂街四十区佐戊。
某日傍晚，天边残留着最后一丝红霞，猿柿日世里趿拉着草鞋，在灰尘漫天的街道上游荡。她在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回家的商贩伺机顺手牵羊。
那日请客与小团伙里的其他人闹得不甚愉快过后，他们果然不再带她出行动了，连日来她心情是有些烦躁的。她的体质尤其容易饿，偷东西吃总没有买东西吃方便，可要她回去与那些人一道去欺负比她还弱小的人，她心里就是过不去。
眼见天色将黑，也许是今天所有商贩的生意都很好，回程的货车上都没剩下什么货物，导致她到现在也没填饱肚子。
嘛，饿就饿着吧……
就在日世里有些失望地预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她瞥见远处街角有两个熟悉的人影猫在房子间隙的阴影里。若非太过熟悉街头巷尾和这些人的习性，她可能就忽略过去了。
“喂……”
日世里招呼没打完，只见那两个昔日的同伴飞速转进了小巷里，其中一个手上抱着挺大一坨东西，看不分明。
日世里心生好奇，稍有迟疑，快走几步悄悄跟了过去。
她也不敢离得太近，两人又拐过两条小巷，眼见他们走入另一条有些破败的街道。等她跟过去时，一人在一所简陋的民居门前停了下来，另一人却不见了踪影。
“绘理，我是堀内，帮你哥哥带信咯。”
日世里自是认识那两人，敲门的那个高个瘦子叫做堀内彦，另一个不见了的小矮子没有姓，大家都叫他拓，人小力气大。至于他叫的这个绘理，她虽不熟，也是知道的，那女孩外表年纪看上去比她稍微大些，以前跟哥哥相依为命跟他们这群人同住五十七区，去年她哥哥去了前二十区某位大人家里当差，两人就把家搬到了四十区，周围的人可羡慕了。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略显纤细的小女孩走了出来，与堀内彦聊了几句后放他进了屋。
日世里有点疑惑，堀内那家伙啥时候跟绘理大哥那种大人物搭上关系了？
正嘀咕着，眼角余光扫到那房子的侧面——
“你个混蛋想干什么？！”
日世里几个箭步冲到那房子东侧的窗户旁，一脚就将准备爬窗的拓踹翻在地。男孩身侧，地上散乱着一些常见工具——一根木棍、一圈绳索和一口足以装下一个人的麻袋。
原先只是觉得这家伙偷偷摸摸肯定憋着坏，借着房内灯火看清地上的物什后，日世里只觉得头皮发麻，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日世里？”
屋内的堀内和绘理听到动静，一齐出来了。
日世里回过神来，目光直接越过相熟的堀内彦，定在满脸惊讶的瘦弱女孩身上，当即喊道：“他们要害你，快逃！”
绘理愣在当场并无动作，日世里着急之下将地上的木棍捡起来，“这两个混蛋合谋要抢你，快走！”
绘理终于反应过来，毕竟是贫民窟中长大的人，当即撒腿就跑。
而周围邻居听到动静似乎也有了些响动，堀内彦表情有些慌，犹豫间绘理已经跑出了老远，很快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巷道之中。
日世里见她走远，才从拓的身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堀内彦的衣领，本是想扯开喉咙骂的，想到周围还有住户，终究压低了声音狠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已经无法无天到绑架勒索了吗？！”
“你懂什么！”堀内彦渐从慌乱中恢复，目中染上了怒色，试图将日世里的手揪开，“你不愿意干就不干，干嘛回来坏我们的事！”
“你！”日世里瞪大着眼看这个伙伴，极力想要从他脸上读出一些别的情绪，她低吼道：“为什么？我们以前就算偷蒙拐骗，就算被那些大人当做野狗，也只是为了从有钱人手里讨点东西活下去而已。绘理是跟我们一样的贫民啊！她有什么值得抢？而且你们拿这些过来已经不止是要抢东西了吧！”
微弱的灯光映着男孩的眼睛，惊慌并未从堀内彦的脸上完全褪去，他不是一个干这种事的熟手，至少现在还不是。
“日世里，我们曾经邀请过你，是你自己不来的。”堀内彦挣不过日世里的力气便不挣了，像是受不住日世里坚持的眼神，他的视线游离，偏向别处，气息也低了几分，“再说，一直像野狗一样活着是你的选择，你也不能干涉我们去找别的路子啊。”
日世里一时失语，胸中本有诸多愤怒情绪冲撞着，堀内彦的回应就像是一瓢凉水浇上心头，她感受到一阵清晰的无力感自他的声音中传到了自己身上。
肩上骤然传来一股大力，日世里不防，被人生生扯开甩到了一边的墙角，脑后一阵剧痛，禁不住全身蜷缩起来。
“你跟她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疼死我了！”拓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衣服，恶狠狠地对缩在地上的日世里踹了几脚，“小贱人，我警告你不要再来碍我们的事，不然下次我们就把你也献给大人……”
“拓！不要说了！”堀内彦喝止了拓。
拓却不服气，凶恶道：“干什么啊你，这种小东西你不让她长点记性，她……”
“走了！”
话到一半，拓直接被堀内彦拽着衣服后领拖走了。
两人走远，日世里揉了揉后脑，从地上坐了起来。她隐在房屋的夹缝里，注视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又抬头望向头顶狭窄的夜空，望了许久，目光一直是空洞的。
终于决定起身回家的时候，日世里听到身后不远处隐约有人声，回头望去只是一条黑黢黢的窄巷，空无一人。她皱了皱眉，内心多少有些害怕，快步离开了现场。
**
真央灵术学院某宿舍。
“真子？”一人带着浓浓的鼻音抱怨道：“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平子真子摸黑爬上了自己的床铺，小声道：“抱歉啦……今天看了场热闹，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明天早上还有曳舟队长的课，当心你起不来。”
“差点忘了这事！还好还好。”
**
日世里看着突兀地出现于眼前的破败神社，心里有些打鼓。
这里是六十二区花枯[1]的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离最近的村庄也很相当一段距离了。
神社不知建于何年，规模相当可观。正殿之旁有其他的殿宇，后面亦有屋舍，其中好些屋顶都塌了一半。这种年久失修的神社庙宇往往是许多流民的栖身之地，而这个地方从外表看来像是彻底荒了。
那日与堀内和拓相遇之后，日式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好奇心驱使下，她开始留意这些人的行踪，果然又撞破了两回相似的事情。
许是运气使然，她暗中调查几人，结果还真是让她顺着线索寻到了这里。
日世里大着胆子踏入正殿，意料之中的没有闻到太刺鼻的灰尘味——果然最近有人进出过。神龛中供奉的东西很怪异，是一只手的形状，日世里不知道这是何方神明，也不甚在意。
“……他们……今天送……”
找到了！
日世里进入其中一个屋顶完好的偏殿时隐约听到了人声，立时警觉起来。她曾在建筑物外转了一圈，并没有从窗户外看到什么，所以人应该还在更里面。
走进一道门后她才发现这殿宇外围原是个回廊，中间是个闭合的空间，四侧皆有门。她仔细听音，这时又听不出人是在哪里了。说不得，只好随意推开了扇门。
变故就在这一刹那间。
推开门的一瞬，日世里甚至来不及看到里面是什么样子，背心袭来一股强大的力道，接着她感觉自己腾空了数秒，然后顺着黑暗中的台阶一路滚了下去。整个过程中她唯一剩下的反应只是用手保护住要害的本能。
“砰——”
未从疼痛中恢复过来，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关门声，而后是一阵细碎脚步声，再然后便彻底没了声音。
日世里睁开眼，除了门上开了个小口能透出微弱的光告诉她外面还是白日，其他部分的空间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
这学期、不，是整个学员生涯的倒数第二节鬼道课，讲师是某位前鬼道众成员。
平子真子看着手上的小金属板正大光明开小差，这玩意儿是是上上次曳舟桐生来真央学院时硬塞到他手里的，说什么新发明，让他帮忙验一验好不好使。
不就是附了追踪术的铁板么……
正神游天外之际，板上射出一束刺眼强光，惊得平子真子直接脱了手。
“平子真子同学，请认真听讲！”
好使个鬼啊！
平子真子额心被一号破道“冲”击中的时候，他在想下回遇到曳舟桐生他得跟这位恩师兼同乡好好提一下人性化设计的理念。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 生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