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五柳前

18、考试

　　在校门口做好登记后，我们走进校园，一边好奇的四处张望。县里的小学，除了更大的操场和更漂亮的教学楼，在布置上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顺着指引牌，我们在布告栏上找到了竞赛选手的考场分配。我和潘扬分到了同一个教室，但互相隔着很远，张继成在另一个教室。

　　开考时间快到了，坐在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上，我无聊的向四周望去，见到其他学校来的强者们同样紧张的小脸。原来所有的小学生都是一样的么？

　　我枕着胳膊下被磨得光滑的桌面，心想坐在这里的孩子到底是天才，还是笨蛋呢？

　　监考老师发下试卷，我拿下其中一张，剩下的一叠递给身后学生。望了望教室另一角的潘扬，他已经神情严肃的趴在桌上看题了。

　　考试的时间总是很快。两个半小时后，我们疲惫的在操场上集合，杨老师拿着一张写满了答案的试卷。试卷出的很难，许多内容都是培训老师没讲过的。我把会做的题尽量做了出来，对于结果就听天由命了。

　　潘扬和张继成在杨老师跟前争着看答案，我一时挤不进去，只好四处张望，却很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外公。

　　“我就来看看！”

　　外公已经退休了，说自己来县里办理社保，听说我参加竞赛就顺便过来看看。他笑呵呵的看孩子们对答案，过一会就自己回家了。

　　由于下午才出考试结果，我没法现在就跟他回去，只能留下来和同学呆在一起。

　　到了午饭的时间，杨老师带大家走了半响，终于挑了路边一个破旧的小菜馆。

　　众人上了桌，杨老师拿起菜单，这顿饭据说可以报销。

　　第一次和同学下馆子，张继成非常乖巧的坐着，潘扬则一直在和我掰筷子。

　　杨老师这人很有意思，嘴上不停的说：“不要客气，多吃多吃，不要有剩下的！”结果我们四个人他就点了三个菜，真是经费不足的慷慨！

　　当然我们没人会客气，菜刚上桌还没来得及冒泡就被立刻扫光，老师想矜持一下，回过神就只能拿筷子夹着空气，“哈哈！很好很好，没有剩下的。”

　　他很尴尬的说着，简直想批评我们不够尊师重教，哀怨的看了眼自己班的好学生。

　　结果张继成不装了，抢起菜来比我们还凶。

　　“老师也快吃啊！”他还客气道，让杨老师听了想流泪。

　　吃完午饭后，众人到第一小学门口的书店逛了下。杨老师进门后把我们放到一边，自己去找教学参考资料。

　　潘扬径自拿起本故事书，哈哈的看了起来。我算知道他那些笑话从哪来的了。

　　张继成开始还装作在看新概念作文集，后来趁别人不注意，捡起一本课外杂志小心翻看。

　　我在角落里找到功夫小子的连环画，这集正好没看过的。

　　大家在书店呆了一段时间，便返回学校等比赛结果。

　　下午两点钟，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颁奖典礼开始了，一位领导上台说了一堆小学生们必然听不懂的话，唯一作用是消耗时间。

　　“......来自本县二十七个乡镇，四十八所小学的两百名选手参加了这次竞赛......”

　　我们三个孩子在座位上小声的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个小时后领导发言终于结束，主持人开始宣布竞赛结果。

　　这次比赛有三个一等奖，五个二等奖，十个三等奖。念到参赛小学和选手名字后，获奖者自行到台上领奖。

　　首先颁发的是一等奖。结果出来，三人都没能摘得桂冠。我看了看潘扬，他自信的笑容黯淡了一些，张继成则神情严肃。

　　然后到了二等奖。

　　我们低着头屏住呼吸，让那些名字一个一个从耳边滑过去。

　　旁边一排的某个孩子突然站起来，满脸兴奋的拨开人群往台上走。

　　名字一个个念过去，我的心沉下来。大家那么自信满满的来参加比赛，却只是陪跑了一圈。我身边的两个人，你们的天赋曾让我那样绝望，为何竟然没有成功？原来大家都这么弱吗？是了，我们来自一个普通的小学，面对县里那么多经过充分准备的精英，一无所获似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我心里感觉很难过。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下：“黄潜，快上去！喊到你了！”

　　杨老师焦急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我惊疑的站起来，看了眼潘扬和张继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我得了一个三等奖。

　　剩下的过程是在很迷茫的状态下进行的。

　　我顶着晕乎乎的脑袋走上台，接过证书和作为奖品的羽毛球拍。主办方要求获奖者合影，我站在人群边沿，相机留下一张和睦的照片。

　　越过耀眼的闪光灯，我望向一片黑漆漆的座席，那里老师和同学的身影在人群中看不分明。我还是感觉不真实，心里不禁闪过疑问：为何是我站在这里？为什么不选更聪明的人？这样公平吗？

　　相比于去程的热闹，回程是在沉默中度过的。潘扬和张继成都不说话，杨老师也一脸呆滞。如果大家都得了奖，我或许会更高兴。

　　三人出门参赛，得了一个小奖，不算颗粒无收。杨老师留下获奖证书回学校交差，把我放在路边后，面包车绝尘而去。

　　我拿着羽毛球拍，脚踩着家附近的地面，吸了口气，慢慢的回过神来。

　　那次测量天赋的考试，依然选择了更努力的笨蛋，而不是更聪明和更无忧无虑的天才作为暂时的获胜者。这个胜利毫无意义，但它又说明了全部的意义。如果考试结果是这样的，我就应该接受这个侠义。

　　回到家告诉母亲比赛结果，她比我还要高兴，此后她似乎对我的材质有了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当时外公也在。我才明白上午他是专程来看我的。

　　外公抓着我的头发，大声笑道：“真是有意思，明明是这么笨的孩子！老师说一题的答案，另两个争着喊我做出来了，你一直不吭声。我心想应该没戏了。结果一出来，却是你得了奖！”

　　我心中闪过一个信念：上天并不公平，但考试喜欢笨蛋！

　　虽然还想着做侠客，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