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来》落水行舟

4、食草系

　　震惊过后，许暗只记得程关一边拉着林禾页走，一边跟他告别：“许暗，我们走啦，电话联系啊。”
　　有点像落荒而逃？
　　不过自己也没好到哪去，钻进车里的时候，还傻不拉几地被车门弹了下头。
　　许暗有点想笑。

　　他看了看前面黑压压连成一片的车，车窗外是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尖锐的刹车声，伴随着车窗猛然下降飘出的骂街声，车里面Liam正在高声唱着 Champagne Supernova，远处的信号灯红了又绿，循环往复了好几遍，车流却依旧如同将近枯竭的河水，只是断断续续地向前蠕动。
　　一切明明纷纷扰扰，可是这会儿，许暗却一点也不觉得烦躁，时间和空间像是静止了，他仿佛也已经置身世外，眼前是各色灯光晕成的斑驳光圈，逐渐靠近并放大，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对闪闪发光的棕色眼瞳，耳边似乎有了他的气息，心里微微觉得有些痒。

　　许暗摸了摸发热的耳垂，发现自己被加塞了。

　　等许暗回到家停好车，已经将近七点，祟祟早已经等在门口，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在内侧发出温柔的叫声。
　　许暗一进门先给祟祟倒了猫粮，然后躺倒在沙发上，最后竟然破天荒地打开了电视，没过一会，祟祟轻轻地跳上沙发，在他腿上踩了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了起来，许暗的手在在它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抚过，很快，祟祟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禾页是xu字拆开来”，许暗回味着林禾页的那句话，其实许暗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字，只是听他说是xu字，就心如擂鼓了。
　　后来存号码，拼了个xu进去，翻了好几页，还真有这个字，左边是个禾，右边是个頁，百度搜了一下，出来的释义是：a kind of grass.
　　草？看着倒不像是个食草系，许暗笑了。
　　不过真是缘分。

　　许暗发了有半个小时呆，直到腿有些麻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解决晚饭问题，祟祟依旧趴着一动不动，许暗也不忍心动，拿起手机点了外卖，顺手点开了微信。
　　今天群里静悄悄的，他想了想还是给沈亦私发了一条信息。
　　他在对话框里打了“我今天真让人给碰了。”
　　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想了想，发了一条“你猜今天发生了什么？”过去。
　　等了一会没看到沈亦回消息，又抬眼看电视，男女主抱在一起，正在海誓山盟，上回他俩不是还反目成仇了吗？许暗看了看进度条，发现已经接近尾声。

　　许暗觉得自己像是个留守老人。

　　还没感慨两分钟，沈亦打了语音过来。
　　“喂，猜什么猜呢？你梅开二度啦。”一开口就没好话。
　　许暗登时一愣，隐隐感觉耳朵有点发烫，嘴上却说：“你想什么呢？我车真让人给碰了。”
　　“哎哟，碰哪了，你咋这么衰，人没事吧。”
　　“人没事，我车停着让人给蹭了。”许暗把遇到程关和林禾页的事说了一遍。
　　那边沈亦沉默了一会说：“没有交警？没有事故责任认定书？”
　　“私了还要这？”许暗有些纳闷。
　　“那你车牌号记住了吗？”
　　“啊？”
　　“你说的那个什么双城汽修，地址知道吗？”沈亦又问。
　　“忘了问，但是搜一下就有吧，”许暗说着，打开了地图app，双城汽修，唯一搜索结果远在B市，手指划到路线。“导航开始，双城汽修距离您1111公里，开车预计13小时40分钟。”莫得感情的语音播报让许暗有些呆滞。
　　“电话打了是通的。”许暗只好说。
　　“这会呢？”
　　许暗翻到通讯录，一想到这是林禾页的电话，又觉得有点别扭，不明不白的这会又打个电话，说什么呢，问你是不是个骗子？
　　沈亦像是明白他的心理活动，又说“那你加个微信呗，就不别扭了。”
　　许暗依言在添加好友那一栏输入了林禾页的电话号码。
　　“该用户不存在。”许暗读出了那行字。
　　“许大衰，你的职业是什么？”沈亦问。
　　“财务……助理啊……”
　　“谁告诉你财务助理就精明了，我告诉你啊贴标签是不对的，你这思想很危险。”许暗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在他说出口之前把他话断了。

　　“得，你就说你平时这不这样吧，你今天不对劲，”沈亦说，过了一会又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地说：“你在看电视？”
　　“啊？”许暗有些心虚。
　　“不对吧，你那电视我不去灰都堆了好几层吧。”
　　“谁说的，上次我爸在这还开的”许暗狡辩，“而且我自己就不能看了？”
　　“不对啊，我听着电视声音还是我前阵子看的那个啊，你接着看了？”沈亦像是自言自语，根本不等他回答，又问：“你是不是恋爱了，老实交代。”

　　“和谁，和你吗？”许暗问他。

　　这时，门被敲响了，外卖来了。

　　许暗不等他回答，把语音挂了。
　　“是祟祟在看。”他又迅速地打了一行字过去，附了一张祟祟坐在他腿上面对着电视的照片。
　　可怜的祟祟睡眼惺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点欲盖弥彰，许暗心里默默想。
　　沈亦果然不买账。
　　“你这是恋爱脑吧，等我周末回来好好提审你，还有记得明天打个电话问问。”许暗看着他发来的消息，脑壳有些疼。
　　恋爱脑？八字还没一撇呢。顶多就是有好感，人是不是那一垮的还不知道。

　　许暗突然愣了愣，这就有好感了？还想着人家是不是同类？

　　单身太久，成禽兽了...
　　夜晚有些漫长。今晚的格外漫长，许暗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

　　到了第二天，许暗还是没好意思打电话。
　　他跟沈亦口无遮拦，那是近20年的交情摆在那，退一万步讲，就算不开口，大概是个什么意思双方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跟陌生人，用许暗自己的话来说，他这是社恐，所以能拖一天是一天。
　　林禾页这会还属于陌生人，有好感的陌生人。

　　结果一拖拖到星期五，拖不下去了。
　　午休时，许暗拿着手机，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手机屏幕亮了暗，暗了又亮，手指划到林禾页三个字，怎么都下不去手。说什么呢，直接问吗，还是先寒暄下，寒暄什么呢，也不熟啊。
　　偶尔路过一个同事，问他外卖还没到吗，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正在许暗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振动起来，许暗看着亮起来的林禾页三个字，内心不由得有些雀跃。
　　“喂，许暗吗，我是程关。”程关清脆的声音响起来，许暗的心却不自觉地有些下沉。
　　林禾页的手机为什么在程关那里，他们是男女朋友？那天林禾页倒是挺关心程关的，事情也都是他出面，那还瞎撩个什么劲？

　　“那天忘了跟你说地址啦，我哥这店改了名的，估计你也搜不到，还是加下微信我把定位发给你吧。”程关在那头等他回应。
　　“哦，好。”许暗还想说，那天我搜了这号码，但是没搜到。

　　程关已经挂了电话。

　　“滴滴”短信来了。
　　这声音老被吐槽像滴滴司机接单的，还真是这么回事。

　　「183xxxxxxxx，你加这个号码就行。」
　　许暗在添加好友那一栏粘贴了号码，搜索，显示结果，头像是一个女孩日漫风的自画像，昵称是关关。
　　原来是加她的微信，许暗心里更失落了。
　　加入通讯录，验证消息，打上许暗两个字，发送，许暗机械地操作着手机。
　　程关那边马上就通过了。
　　「我本来想直接加你的，但是搜手机号没搜到你微信」，程关发来一条消息，紧接着是一个定位。
　　许暗点开定位，是双程汽修，白寻路2x7号，离家不算远，不过和上班的路线却是南辕北辙，所以也没怎么去过那一片。

　　另一边，程关发完消息，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走到门边上，试探着问：“林老师，你还在吗？”
　　沉寂了一会，程关的手扶到门上，正准备开锁，林禾页突然恶狠狠地说：“不在了！”

　　“啊！你怎么这样！”程关吓得一把捂住胸口，惊恐地说：“吓我一跳！”

　　“能吓到你？我看你胆儿挺肥，你赶紧开门，要不就让你哥再给你找个老师吧！”

　　“开开开，这就开！”程关听了他的威胁赶紧把锁开了。

　　林禾页一进门，一把夺过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又看了看短信，质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联系他？”
　　“你还好意思说，你上次说的那是什么，简直是虎狼之词！”程关翻了个白眼。

　　“虎狼之词？芳心暗许到你这就是虎狼之词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啧，谁教你的，你哥？”，说着就往楼下探身，一边还喊着，“程循！程循！你妹妹她……”

　　程关已经顾不上去堵他的嘴，只好使劲拽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办公室里拉。
　　林禾页倒是很配合，他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把他微信推给我。”
　　是祈使句。
　　程关想到那天许暗惊慌失措地被车门撞的狼狈样子，还想再挣扎一会，却听到林禾页耐心用尽了似的发出一声“恩？”，赶紧缴械投降，双手奉上自己的手机。
　　“您亲自动手！”“还有，你说话注意点，林老师，许暗那天脖子耳朵都红了……”程关一面在心里默默地同情许暗，另一面试图从言语上规劝林禾页，来减少内心的罪恶感。
　　「许暗同志你好，在下林禾页。」发送完验证，他发了会呆，像是在回忆。
　　“是吗，那天我光顾着看他的眼睛了。”林禾页像是有些遗憾。

　　此时收到好友申请的许暗，看着通讯录跳出的红色1字，只觉得心跳又一次攀上了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