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年9月5日 于青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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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自己从没写过什么纪念某个人。
我刚从电脑桌前急吼吼地跑到朋友的房间里，冲她说了这句话。
“我要写一篇长长的文章纪念一下Z同学。”
还没拿出电脑开始码字，我又急吼吼地跑过去：“靠！我高中三年厚厚的日记不全是写的他纪念的他嘛！”
2012年9月至2015年6月，那是如此值得回味的一段时光，甜蜜的、遗憾的、迫不得已的、无可奈何的、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的，都好。
已经四年了，转眼都2019年9月了，时间走得真快。忙忙碌碌也庸庸碌碌的，我都21岁了。
想起Z同学的时候已经很少了，我真为自己开心，但也有些恼怒——和他有关的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怎么就记不清了呢。
想起他的时候，就像现在，我也开心，但也有点儿恼怒。
——活的是真纠结。
2012年，高一开学。
我乐呵呵的去报道，发现自己分在重点班。那时候重点班有6个，我在8班，排名忘了，只记得中考成绩是636。我都忘了是怎么知道他在11班的，他和我特别好的朋友W在一个班。
他们两个成绩都比我好。一个666，一个655，我依稀记得W的成绩都进了年级前十。真为他们开心，但也不服气。
我喜欢尝试新鲜的东西，所以高一的时候就去找了个兼职，那时候小，也没钱，学校超市的老板说让我在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卖东西，10分钟，记得登记，一个月50块。我觉得不少呢。工作了几天，我发现工作时长明明是中午40分钟，傍晚40分钟，晚自习之后可能是9点30左右吧，还要工作半小时，回到宿舍都熄灯了，我得摸着黑洗漱——但那老板夸我卖的好，我开心了好久。我一点都不精明。
记忆中只碰到他一次。他和L（L和他一个班，我们关系也不错）一起来买东西，是L先发现的我，喊了一声“杨哥”，我大大方方：“来光顾光顾我的生意吧。”依稀是这样，他没说什么，只看了我一眼，一眼是停了几秒的吧，他的眼睛亮亮的，是聪明的理科生该有的样子。然后就躲开了，我猜不透他心里怎么想，他挺黑的，但我总觉得是看见了他脸红。
没几天我就失业了，因为被班主任发现了，被迫辞职。
我是从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喜欢他的呢。
8班在2楼西侧，11班在2楼最东侧。两边都有楼梯，那次我从西侧楼梯下楼的时候，他正上楼，我撞见他，他抬头也看见我了——肯定是打了招呼的——我总觉得我又看见他脸红了。他过去之后，我回了头，发现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特别明显，我把头转回来，想：完了，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写起来发现自己也不是很了解他，即便我们从6年级的时候就是同学。
初一不在一个班了，放假的时候看见他，我还大喊着他的名字和他打招呼，感觉他兴致缺缺，不大爱理人，就算了。
命运兜兜转转的，初三分班，我们又去了一个班。
毕竟是老同学，更容易熟。初三那一年里，我跟他常常前后桌，就连最后一次分座位，班主任都要把我们两个这样排，但我自己给调了，那年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想起来我有点厌恶，尤其是调座位的原因我甚至都有些鄙视我自己。
初三的时候我是语文课代表，语文老师就是我们班主任。连班长都说，我们班的实权掌握在语文课代表手里。
最后一次调座位的时候，老师先让我看，我纠结。Z学习好，我想和他前后桌，但那时候……有个坏坏的男生，我很普通也很俗，会被吸引，跟他有些暧昧不清……总之，老师问了我好几遍到底怎么调，我去跟那个男生靠着了，隔了条窄窄的小过道。那个男生没上高中。
我总以为他腼腆不爱说话，但其实他又挺能闹。
高一，总觉得他躲着我。
没察觉自己喜欢他的时候觉得碰见他不舒服，察觉了之后，我也开始躲着他了，最起码躲了一段时间——慌张的心让我不得不这样。日记里他变得越来越多，最后满满的都是他了。
后来，自己鼓励自己要好好面对，我竟然大胆了起来：不躲了！
我也像其他暗恋别人的人一样，天天想，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他不那么腼腆了。
他的成绩越来越出色，我有时会进步，有时还像原来一样，不是很稳定。
高二的时候又分班了，文理科，小重点，动的学生不多。我还是在8班，他厉害了，他来9班了，9班只有三十几个人，是那次考试的年级前三十几名。我真替他开心，他真优秀；我也替我自己开心，我们就隔着一堵墙。
高二升高三的时候，我的成绩不错，老师问我去不去9班补习。
近乡情更怯。我说，不去，我不能去，更不敢去，但我想去。
有些事情记不得是哪一年发生的。但那些事情还深刻的印在我脑子里。
我开始观察他的生活规律。
中午放学之后，他总是晚十几分钟去吃饭，我也这样。我知道他经常和他们班的哪几个同学一起走，他们在楼道里说话声音不小，我警觉起来，装作好好学习的样子，他会在经过我们班门口的时候咳一声，是跟我打招呼，等他从门前过去，我看着他头顶的黑发随着他们的声音从窗子那边过去，再经过后门的小窗。从他咳一声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甜蜜了。
一天三次跑操，每次我都故意在人群中寻他的影子，最开心的就是能碰见他的时候，我可以跟他说几句话，但说话的时候不多，小动作多，这比说话更让我觉得开心。我经常在发现他的时候大声说话又装作没看见他，然后让他主动看见我。有一次是真的没看见他，他用卷起的试题纸敲了我的头，我一侧头看见他跑过去了，那天的阳光特别好，我的开心张扬了好多天。后来，我们常用戳戳后背、敲敲脑袋、拍拍肩的方式打招呼，我以为他只跟我这样呢。
有一天和朋友一起吃晚饭，那朋友跟我说，看！那不是Z吗!
我看着他快步着走着去买饭，觉得他可真帅——但是当我看见他轻敲了另一个女生的头发的时候，心里一阵发酸发胀——我像往常一样吃着饭，有些生气，但又没什么立场生气。再也不理他了。过几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我又开始觉得他真好了。
我最不开心的时候是每次我们初三聚会。一行7个人。从初中毕了业每年都会聚。除了我还有一个女生，他和这个女生亲密的不行，躺在一张床上，惹人厌的打闹，骑车载她……我会害怕的觉得他喜欢这个女生。
我也想和他这样，但我不敢。
我多想我能成为那个靠他最近的人啊，但我又胆怯。
他们能察觉我的不开心，会问我为什么兴致不高，我总说困了，要自己躺到一间屋子里睡觉。
说实话，那些年，我自己一个人的甜蜜可真多。
回到宿舍里，我张口闭口都是他，但又掩饰着，装着不经意提起。我跟她们讲，别看他长得不帅，但喜欢他的女生有好多呢，这就是人格魅力，我还会满不在乎的来一句：“我真是不懂，她们怎么就看上他了！”每次说这话的时候我既骄傲但也有些不开心，骄傲多，我总想，我喜欢的人可真优秀！也有些甜蜜，总觉得在喜欢他的这些女生里，他跟我最亲近。他是喜欢我的吧？她们会说是因为他学习好，我没张嘴争辩过，总怕被别人知道我喜欢他，但我心里总想，才不是，喜欢他是因为他就是他，不带任何附加条件，就是这个人而已。
有次考试数学特别难，他考了148，那时候他都是年级第二了，多优秀。上数学课之前，我听着有人议论说九班王什么（我没听清）考了148，我刚打算回头争论，就有个男生张嘴说，不是不是，是Z（他的名字），我回头冲他们声音不大但很有力地说：“对，绝对是他，不是别人。”我特别骄傲。甚至还为了印证这件事下课就去借了他的试卷，开玩笑说我要裱起来。坐到座位上，我故意铺满了整张桌子，弄得哗啦啦地响，终于让后边的男生发觉了，哇！你借到Z的试卷了！我当时可真开心啊。看吧，绝对是他。
后来他的成绩也稳定了，我们班主任有次还特地过来问我前面的同学，她和我是一个初中的，说Z初中就这么厉害吗？成绩进步这么明显，很棒啊！我支着耳朵总想听得更清楚一些，前面那个同学哇啦哇啦说了特别多。回宿舍的路上我还向好朋友表达不满呢，说她知道的那些都是我告诉她的，班主任怎么能和她打听那么多呢，问我啊，我才知道，我才知道。
那段时光里，最甜蜜的事情有三件。
朋友过生日，我撺掇他说要送礼物，他说他不知道该送女生什么，我就等他这句话！“你把钱给我，我来！”后来我把他的钱和我的钱放在一块，买了礼物，我高高兴兴地去送礼物的时候，大喇喇地说，这是Z和我的。
高二还是高三，我报了运动会，是真累啊，跑1500，成绩不好。我有点要强，就自己跑到篮球场那边站着，我不知道他怎么看到我了，冲着我走过来，说：“杨哥，累不累啊？”那时候我什么都忘了，满眼都是他，我忘了我怎么接的话，只是看着他，前一天刚下过雨，双杠上还有没掉落的小水滴，我没管，就那么靠着，他从一头用食指一滴一滴的戳着向另一端走，我觉得他整个人都亮晶晶的了。他的手骨相可真好看。
我为了不太刻意显得记得他的生日，就把我们那一行7个人的生日记了个遍，但现在也都忘了，只记得他的了。也不知道高二那年还是高三那年，那天是他的生日。中午吃饭时间，我从八班出来，他有事要回九班，打了个照面，我跟他说“嗨”，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要走，他叫住我：“你没别的要说了？”我强压着嘴角的笑，说“没了呀。”他又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你忘了？”我有些抑制不住地装着：“不就刚过了端午吗？还能是什么日子？怎么，你要请我吃粽子？”他冲我摆手，手背向外：“你走吧，走吧……”我下楼，咯咯直笑，笑完了跟我好朋友说你先走吧，我回去拿书。装作刚好又在楼道碰见他，我笑的特开心：“生日快乐！”他也笑了。“我没忘，就逗逗你。”然后我就潇洒的走了，抑制不住的开心。我从没给他送过生日礼物，是真的不敢。
这是我记得特清楚的事情。
那些日子里，也有恼羞成怒的时候。
忘了起因，只记得我同桌察觉了，她大声的喊：“哈哈哈，你喜欢9班那个Z。”我脑子一蒙，觉得浑身都有些发热，我不理她，佯装着拿起笔要写作业。没想到她接着喊，我觉得我的嗓子都干了，嘴唇黏在一起，心里很慌，自己埋了很久的秘密就这样赤裸裸地被别人喊出来，鲜血淋漓，慌乱里我打了我自己一巴掌，她不喊了，我说什么来着，好像是“我贱”什么的，不是好话，她就不说话了。后来还跟我道歉。之后我们那一片没人提过这事。
高三最后了，压力越来越大，我也尝试着跟他表白。
我常借他的书，在他的书上写字，一直借同一本，每次再借发现他把之前的字擦掉了我都有些失望。有一次，我找了一页，在里面圈了四个字“我喜欢你”，折了角又展开，我要是没告诉他他现在都发现不了。
他的宿舍楼在我们宿舍楼后边，中间隔着片小林子，林子里有小路。每次回宿舍发现他在我后边走，我都跑着上楼，然后站在窗子边等他，看见他就喊他，假咳也好，名字也好，他都会回头看。有次遇见他的时候，我说你记得卞之琳那首诗吗，他说什么。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我觉得我挺明显的。
我也挺怯懦。
真的自卑的。
高考结束了。
他考上清华了。
我更不敢了。
那个暑期，好多朋友的升学宴都要去。忘了是在谁的升学宴上，我喝的有点儿多，那也是第一次喝酒。他不在，清华开学早。
突然特别想他，想给他打电话，我竟然没有他的手机号。只能用别人的手机。虽然喝得多但我也时刻想着别那么明显，就先用我的手机给别的男生打了电话，只一个记得清了，唱了《愿得一人心》，忘了为什么唱。
终于，我拿起朋友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听着手机通了“嘟……嘟……”的声音，感觉到胸膛里的心跳声是那么清晰那么有力。我都不敢呼吸了。
他接了，我怕他察觉，有点儿故意耍酒疯。说什么“他们都说我喝醉了，你觉得我喝醉了吗”之类的，听着手机那边的笑声我也笑，他笑的好听。我那时候突然好想告诉他我喜欢他，话就在嘴边，但脑子里剩的那些清醒让我实在说不出来。我告诉他，刚才跟别人打电话唱了首歌，他说，你怎么不给我唱啊，我不知道怎么接，一下卡了壳，但心跳的砰砰的。忘了怎么挂断的电话。
我真的最想唱给你听的。
过了些天，L升学宴上，酒量实在不好，没上次严重，但也有点儿晕晕的，我记得上次跟他打电话，他说过，你再喝醉就跟我打电话，他应该是觉得好玩儿，但我听心里去了。
我故意装的醉一点儿，特别是装给对面那个女生看，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我都忘了。
电话应该是没打成，周围的朋友们都压着手机不让我打，但我还是把那句“Z说了，让我喝醉了就给他打电话”说了好几遍，声音也大，确保对面那个女生能听到，她也喜欢Z，我有些卑鄙了，但就是这种虚假的占有、得逞的快感在我心里招摇的不可一世，满的都要溢出来了。我得这么做。
我表白了。
大一，15年10月16日凌晨，告诉他“其实让我很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他：“我问你难受吗？”
我：“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他：“早看出来了。”
其实真的没打算说的，手一抖，摁错了，摁成了发送。
我把给他写过的情书都拍成照片发给他，他看完了，说：“你也不知道，我初三的时候是喜欢你的。”
我就突然想起来初三的时候，因为什么事情我指着他，他咬住了我的手指；也想起来他捏着我一根手指，画了几笔，转过来让我看画的像不像班主任；也想起来节日的时候他发信息对我说节日快乐……那时候我们经常前后桌。
他：“一句表白你就想甩开从前的一切吗？”“真的过去了？”
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喜不喜欢你现在。”
他：“好吧，别想太多了。”
那天我太任性了。
我告诉他的时候既想着自己千万不要太尴尬也不要自卑就言不由衷词不达意地一直乱七八糟地说。
2016年4月12日，我谈恋爱了，不是和他。
谈了两年半，分手。
我挺不坦荡的，这恋爱谈的，只有依赖。
我跟他讲过，其实只要每次你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想起来我喜欢你。
每次聚会对我来说都挺……残忍的。
期间有一次聚会，我们都骑着电车，我要回家，他停下，我一把拽了他的钥匙，说不让他走，我好像在埋怨他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之类的……他说什么你都谈恋爱了……挺……的……
我看着他笑，总觉得真的就这么错过了。
我大着胆子，说：“我要牵你的手。”
他睁大了眼睛，笑着。
我说你把手伸出来，要钥匙就伸出来。
他伸出来了。
我真的如愿以偿牵了他的手，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我的心还是跳的那么快。
“喜欢你这么些年，连个手都不能牵一下，你对得起我吗？”我笑着跟他说。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谈着恋爱呢，回家之后深深厌恶了自己一把。但是感情的事情，谁都说不清。越理越乱，越理越乱。
去年年底聚会，他开车接我。
我等他，北方的冬天真冷，冻坏我了。
我坐在副驾驶，他还是像以前一样贴心，给我拿了纸巾擦鼻涕，将温度调高。我望着他，又看看手机，说等W，一起走吧。我其实有点不太乐意。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和他好好单独相处过。
可能只有十分钟左右时间，过得真快。
前面说什么我忘了，他说“你秀恩爱欺负单身狗”，我说“我也是单身狗了”，就那么望着他，突然有点委屈，他想说什么的时候W来了，就再没说什么。
一路上，都是W和我讲，他话很少。
吃饭的时候W提起这个话题，说“你们不知道年底快考研的时候，她（指着我）的男朋友……”，我提高了音量：“别说了别说了……”他们都问我，我就说分手了呗，望了一圈，他们都看着我，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不如不说。他突然问我：“刚才在车上你还打算说呢……”声音很小，就像是初三毕业第一次聚会的时候，我们对着坐，是整个房间里最远的距离，我问他们要放什么歌，他说《十年》的时候那样小。
我看着他，突然特别委屈，为了掩饰这种委屈，我故意声音特别大的说了句什么话我都忘了，但眼泪还是出来了，我站起来到后边擦泪，W过来安慰我，他们都不问了。
我真不是因为分手难过。
这段恋情里，我不是什么良人。
去上交读研有望，我突然觉得和他的差距小了点，想追追他。
知道自己胡闹。
但我真的理不清。
发消息玩儿似的追了四天，自己跟他骂了自己一句“混蛋”，我就没再找他了。
我说诅咒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喜欢你的人了。
他说是。
我连忙说呸呸呸，你说什么呢。我恼他。
有段时间他对我挺冷淡，后来问他为什么那么对我，会恨你，他说都过去就过去的彻底点，我对你不好你就不觉得我好了。我就又觉得他好了。
我不能用那几年的喜欢和这么多年的友情绑架他。
无论如何，我满怀赤诚，希望他能幸福。
不求他大富大贵，也不求他万事顺遂，只盼望有人能许他一世温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9年9月5日 于青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