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戊戌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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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坐在那里，坐在代表王朝百年皇权的龙椅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
我站在窗外，悄声吩咐掌事的将萧瑟秋风吹灭的几盏灯再点上。他摆了摆手，掌事的脚刚要迈过门槛，便又收了回来。
我知此时不该再扰他，却迈不出脚步离开。
宫灯数盏，却都将燃尽。我不忍去联想大清未知几许的气数。
明黄色的龙袍不见昔日威严，仿佛一身枷锁，将他的一生都禁锢在无穷无尽的暗夜里。
王朝还会迎来曙光吗？在这无尽的暗夜之后？
又是一阵风，仅剩最靠近他的两盏仍在苟延残喘。
随行大宫女欲为我再披一件外袍，我瞥了一眼，极尽奢靡。
似是我这一生的荣华。
却不知这金线银线、东珠翠玉，是又挖去了大清多少根基？饿死了京城外几万百姓？
我想反抗，却终是坐在这东宫之位上，不得反抗。
伸手压住宫女抬起的手腕，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最大的叛逆。
独自迈过大殿的门槛，我终于第一次走进了他的心坎。
没有行礼，没有请安，我径直走到桌案前。
“你怎么来了？”声音嘶哑，不似是一国之主。
“明夜你还会在紫禁城里吗？”
他忽然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讶。
多少年来唯唯诺诺，我也震惊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朕虽不得权，却没想到你也敢如此同朕言语。”
“有生之年，怕是再也看不到紫禁城的夜了。”
他沉默不语。
“不如到处走走，再赏一夜这诺大皇城的景儿。”
我是太后的侄女，他处处提防着我。
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提防的了。
他起身，向殿外走去。
“后宫不问政事，今夜，不谈，也不想国事。”
“好。”他应得干脆。
龙凤本应呈祥，皇帝与皇后却沿着寒潭，一步步走入秋夜霜华。
“大婚时，是朕亏待了你，假的终究是假的。”过了许久，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竟是说这些陈年旧事。
大婚前四十日，太和门被烧毁，太后下令不改婚期，在太和门处建造了以假乱真的婚棚。
我这个皇后，嫁的不风光，晦气。
我从那往后的命数，也似受到了大火的烧灼。
“皇上待臣妾的敌意，却是不假。”
今夜的我不知何故，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行，也就索性随着心意忤逆皇帝。
他笑了笑，“外人皆道皇后怯懦，朕倒也信了。”这是他第一次，不在外人面前，对我笑。“朕也想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待朕。但是朕不能，你始终，是太后的侄女，是太后指定的皇后，朕不能不防你。”
“那今夜，皇上为何不防臣妾了？”我明知故问。
“没有必要了，变法失败了，朕只是一个傀儡，傀儡又有什么宝藏是值得提防别人的呢？”
眼看要走到路的尽头，我忍不住问：“皇上若不是皇上，此生该如何度过？”
“在这乱世？”
“嗯？”
“仍要变法。”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戊戌夜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