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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阿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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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朱哲的爸妈在问清楚苏杨垫付了多少资金之后,朱太太在走廊拿出钱包数了几十张一百元递给苏杨:“剩下的就给你当零用钱花吧,也算是这些日子你跑来跑去的酬劳。”
居然足足比朱哲住院所用的花费多了一千多,而且朱太太的钱包里排了几列银行卡,看来有二十来张,一点都不像他们口中所说的,在国外生活有多么艰苦,多么窘迫。
打发走苏杨之后,朱太太和朱先生轮流上阵“服侍”朱哲,一个端尿盆一个帮忙擦洗身体,好不热闹。
朱先生帮朱哲擦洗身体,许是因为不熟练,将朱哲的右脚给碰到了,朱哲疼得冒冷汗“哎哟”了一声。朱先生丝毫没有察觉到儿子哪里不对劲,一个劲儿地将朱哲往右边搬。
朱哲原本梗着一口气不愿意和朱先生说话,此刻实在被逼无奈终于开口:“你弄到我的腿了!”
朱先生连忙说了一声:“Sorry。”等说出口的时候又觉得不太好,又换了一句:“对不起。”
他拧了拧毛巾替朱哲擦洗身体,并按照护士的吩咐时不时就给他翻一下身换一个姿势,不一会儿,朱太太拎着尿盆回来放在床底,脸上尽是嫌弃。
不过朱哲看不到,他只觉得,好尴尬。
朱太太擦了擦手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朱哲旁边,从随身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一个碗和两罐粥,柔声道:“我和你爸给你炖了鱼片粥和排骨粥,都是利于修补身体的,你要吃哪个?”
朱哲冷着脸不回应。
朱太太将碗到床头柜,发出“砰”的一声。
深知朱太太性格的朱先生连忙将碗接过去,舀了一碗鱼片粥,拿出勺子弄了一调羹粥小心翼翼地吹凉了之后送到朱哲嘴边。
朱哲偏开脸:“我不吃鱼。”
朱太太闻言起身走开了,朱先生也不生气,将碗当中的粥倒回原位,拿矿泉水冲干净碗之后又盛了一碗排骨粥喂朱哲,此时天气很热,也许是因为房间冷气不足,也许是因为紧张,朱先生满头大汗。
朱哲见朱先生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再次拒绝他,因此这一次他很配合地喝了朱先生喂的一勺粥。
病房里的气氛沉闷而诡异,但是朱先生知道,这个口子开了。
就这样,朱先生和朱太太从此每天白天来照顾朱哲,晚上由苏杨照顾。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朱太太就不说了,朱先生尽心尽力无微不至,朱哲也不好意思再冷着脸不理人家,和刚开始的横眉冷眼相比,朱哲至少愿意和爸爸说上两句话。
朱哲住院的第四天,王阿姨回来了。
怎么朱哲也是王阿姨看着长大的,又和苏家的兄弟姐妹们很熟,在听苏家姐妹说了朱哲的那些事情之后,王阿姨连礼物都来不及分发就拎着名贵的小皮包来到和谐医院。
王阿姨赶到的时候正是下午接近吃晚饭的时间,朱太太和朱先生还没离开,苏杨下完课刚刚赶到,和王阿姨碰了个正着。
王阿姨一把搂过苏杨又很快放开:“好些日子不见,想死阿姨了,朱哲的伤怎么样,他那对猪狗不如上不得台面的爸妈呢?”
这话说得够直接也够难听,不过苏杨早已经习惯了王阿姨的毒舌,他回应道:“右脚骨折了,得住半个月院,他爸妈现在正在病房里看着呢,我来接他们的班。”
“这些日子都是你轮夜班?”王阿姨问。
“是,朱先生和朱太太守白天,我守晚上。”
“不要脸!”王阿姨一边说一边加快脚脚步。
苏杨深知王阿姨的泼辣,也怕她闹得太过影响到朱哲,连忙劝导她:“王阿姨,等会你悠着点,阿哲好不容易才不生气了,别净揭人家伤疤。”
王阿姨回答道:“阿杨啊,你们年纪还小,有些事情看不明白,王阿姨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比你们看得明白,你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王阿姨心里有数……”
王阿姨走到十号病房的门口,隔壁床的病友已经出院了,这房间里只剩下朱哲一家人。朱哲的床边围着两个中年人,正是朱哲的父母。
王阿姨“哼”了一声:“我说怎么远远就闻到一股畜生味呢。”王阿姨是文艺工作出身的,这句话的语气和音量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一听就知道是挑事来的。
朱哲轻轻拉了王阿姨一把,王阿姨小声道:“没事。”
朱太太和朱先生听见王阿姨的这句话猛回头,只见王阿姨和苏杨一起走进来,朱太太性子爆,闻言顿时站起来指着王阿姨鼻子骂:“你骂谁?”
王阿姨身高有一米七,朱太太不过一米五几,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王阿姨将朱太太的手轻轻一扫朱太太就站不稳,她懒洋洋回应道:“我骂畜生啊,关你什么事?让开。”
朱先生低声喊了一句:“雪晴!不要和她计较。”朱先生是记得王阿姨的,那是邻里出了名的破落户,文艺工作出身,惯常和人打交道,那张嘴谁都说不过她,妻子性子急躁嘴巴笨,和王阿姨斗嘴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朱太太向来听先生的话,闻言让路给王阿姨下来,但是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王阿姨看都不看夫妻二人一眼,她径直走到朱哲面前,关切地问道:“阿哲,你感觉怎么样,这病房住得舒服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话,王阿姨帮你找人。”
朱哲连忙回答:“不用了王阿姨,刚开始还好,后来麻药过了有点疼,就是可能是流血过多,头有点晕。”
王阿姨有些心疼朱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丧门星,刚回来就给你带来血光之灾,等你好了,阿姨带你去香积寺里求道平安福,离那些魑魅魍魉远远的。”
朱太太这下再也坐不住了:“你这贱货阴阳怪气的说谁呢,阿哲是我们夫妻俩的儿子,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在这里挑拨我们夫妻俩和儿子的关系?”
王阿姨连珠炮一样回应:“说起来我好像比你还小几岁,我是贱货,那你就是老贱货!你这老贱货的岁数都长到狗身上去了,你现在还会说一句阿哲是你儿子,你们夫妻俩离开十年不闻不问,在国外吃香喝辣的时候,你们可记得自己有个儿子?阿哲十三岁那年差点病死了,要不是刘哥求我托关系请了一个老中医出山给阿哲开了一剂药,阿哲的尸体都化成白骨了,你们也配称自己是孩子的父母?刘哥去年去世了,孩子没钱交学费,跑来求我给他安排个工作的时候,你们死哪里去了?你们每个月就打两千块回来给他,这些年要不是刘哥打工供他,他早饿死了!这样畜生不如的父母,老天怎么不收了你们,居然还敢回来找阿哲,我呸!”
说话之间,王阿姨的口水喷得朱太太满脸都是,朱太太待要说什么,王阿姨左一句老贱货右一句狗东西畜生不如,骂得朱太太毫无还嘴之力,待要掌掴她又发现自己太矮,刚伸出手就被对方摁住额头根本碰不到人家的脸,朱太太气得拿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够了王女士!我们朱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指指点点,请你滚出去!”寡言少语的朱先生终于忍不住喝道,本来眼见着儿子肯开口说话,关系有所缓和,突然冲出一个程咬金,三板斧将夫妻二人的那些事情抖得干干净净,朱先生恼羞成怒,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王阿姨根本就不怕他:“你少在这里装蒜,我说的那些事情哪条说错了?你们夫妻俩心虚是不是,见不得说真话?我……”
朱哲打断了她的话:“请你们出去。”
朱太太哭了一会早就停了眼泪,听到朱哲这样说连忙接过话头:“听到没有,我儿子让你们滚出去。”
朱哲:“我是说,让你和他,出去。我想安静安静,我不想看你们吵。”
朱太太气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下来了,朱先生抓起她的手往外走。
等确定俩人离得远远了,朱哲这才吐了一口气。
王阿姨刚刚逼人的气焰瞬间消了下来,整个人如同换了一张脸:“阿哲,你别怪王阿姨提这些事情揭你伤疤,说实在的,你爸你妈丢下你十年不管,现在突然回来献殷勤,谁又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呢?王阿姨提这些事情,是想让你知道你从前是怎么过的,别因为他们一时的温柔小意着了他们的道,凡事走一步看一步不会错。”
苏杨本来还在怪王阿姨这样不管不顾的闹得这么大,闻言忽然释然了,轻轻叹了口气。
朱哲眼里满是感动:“王阿姨,我晓得的,你放心。”
朱哲年纪大了,王阿姨也不好和小时候一样摸他的头,想了想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先好好养伤,等你好了,王阿姨做好吃的给你吃。”
王阿姨没结婚没孩子一个人住,以前还上班的时候,下了班就研究各种美食然后,朱哲和刘伯伯生活在一起,有时候刘伯伯忙着做工没时间照顾朱哲,朱哲就得上她家来讨东西吃,王阿姨见他可怜,后来干脆每天做好了就等朱哲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