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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悦言(三) ...

  •   若要仔细论一论年月,那么如今是建安十年,十年前豫王陆贞年登基称帝,重振商市、复开科举、整顿吏治、休战议和、一派开明安定的盛世景象。便是安阳这样一座不算大的城都夜夜歌舞升平,更不必说那帝都金陵了。若是再回想一下先帝在时的破乱荒凉,你更加会觉得如今是无比幸福、太平安康。

      不过这都是俗世间的纷杂,本应与江湖侠客、修仙道人没什么干系。只是本朝开国以来及其重道,每任国君都会择选一位当时世上法力最强的修行人充作国师,帮忙掌管祭祀仪典的大事,有的国师还会涉足军事,可以说是相当重要的人物了。不过,修真界理应不问红尘,但有的修行人自知天资不足,倒更乐意插手军政,博得功名;也有人认为天下之大,本无净土,当佩一侠义剑,尽扫不平事。如此种种,倒使得修仙问道的人越来越多,而若要问想修仙修出个名堂来该去哪儿,左不过还是这几个去处:蜀山、茅山、青城山还有天师府。现如今的国师,正是出身于青城山的,第113任掌门弟子——廖行风。

      陈文和越安,她们就曾是青城山上的弟子。

      越安笑得开怀,“两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好欺负,说说吧,你能赔给我多少?”

      好欺负?陈文心想,谁遇上你这么个无赖能不被欺负?越安瞧着她脸色冰冷如铁,半天不吱声,心里更加高兴,就像是捉弄人的诡计得逞了一般,“其实就算少点也无所谓,看在同窗五年的份上,赔我一两银子就好啦。”说实在的,越安根本没想过真的让陈文赔钱,不过是多年的好友重新聚首,一时兴起逗逗她罢了,只不过她可能真想不到,陈文现在,连一两银子都赔不起。

      眼看着陈文的面色愈加窘迫,越安才觉着有些不对,只好小心试探道:“不会......你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吧?你好歹是开店的啊!”陈文无奈摊手,“我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五文钱,你让我如何赔你?”不等越安接话,陈文又道,“若不是学过辟谷,我早就横尸街头了,还轮得到你来敲诈我?”这下是真的尴尬了,若是旁人倒也就罢了,顶多把这事归结为玩笑,“哈哈”两声就过去了,可偏偏遇上的是越安,言出必行还斤斤计较,说你欠了她你便真的欠了,哪怕还不起她也会找别的办法让你还上。

      陈文认命地叹口气,“在山上五年我替你抄了多少遍经书,下了山还逃不掉。说吧大少爷,我该怎么赔你?除了卖身,一切好说。”越安此时也有些慌乱了,昔日在青城山上她便常欺负陈文,下了山两年,谁承想她这么落魄,让她怎么好意思提要求呢?纠结半天,她也无奈了,“那这样吧,你陪我聊会儿天,叙叙旧,就一个时辰,抵你一两银子,如何?”陈文听完,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她对面,结果两个人面面相觑、正襟危坐了好一会儿,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最后还是陈文硬憋出了一句话:“那个......你下山这两年,都干了些什么啊?”

      近年来,慕名上青城山学艺的人越来越多,青城山掌门只好提高了审核标准,不光是进山的标准提高了,上山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便有考核,考核不通过便要下山,五年之后会有一次比较正式的选拔,入选的人便可成为真正的内宗门生。越安和陈文都是没有通过选拔,五年后下山的外门弟子。越安家境不错,当初上山就不情不愿,总不肯安心用功,落选在情理之中,而陈文则是非常努力修习,奈何天资不足,最终也未能通过选拔。

      越安听到这个问题,似是不愿意多说,语气也有些敷衍,“还能干什么?回家呗,我父......我爹娘差点儿就要把我嫁出去了,亏我机灵,跑得早,现在吗,就一路游山玩水,一路拔刀相助喽。”

      陈文惊讶:“这么说你是偷跑出来的?还带着你弟弟一起?”

      越安摆摆手,“也不是啦,后来家里有点事儿我就又回去了,这次出来我爹娘都是知道的。至于这小子,”说着提起“小金云”的衣领,“这才是偷跑出来的呢,还一脸可怜样不让我送他回去。我才不会听他的,等办完手头的事就把他打包送回去!”

      “小金云”,哦,应该是越宁,鼓起了腮帮一脸不高兴,“我不要回去!先生好凶!凭什么姐姐你就能出来玩!”越安毫不客气,抬手就是一个爆栗,“家里先生凶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上课,你再不听话,当心爹把你也送到山上去,一周吃不上一碗饭!”陈文看着这一幕颇觉得好笑,当年青城山上逃课逃得最勤快的人,居然好意思义正言辞地教训弟弟“好好上课”,脸皮真是够厚。

      这边陈文暗自出神,那越安嘴还是不停,“再说了你姐姐我出来明明是为了办正事好吗......”许是觉得说得多了,越安突然住嘴,可陈文反应却不慢,“哦?大少爷还会办正事?说来听听。”这下子,越安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了,明明是她拉着陈文聊天的,总不好临时反悔,说她“不想说”吧?于是仔细想了想,索性说开了,“是我爹让我出来的,找一本很重要的书,听说只有修行之人才能看得到,寻常人瞧见都是没有字的。”

      陈文挑眉,“这可真是奇了,我竟从未听说过。”越安不置可否,她此时竟有些感激陈文,且不论她信不信,总归她没有质疑也没有追问,倒是帮了她的忙。毕竟这件事,真要解释清楚可没有那么容易。停顿了一下,越安继续道,“于是我就一路探查消息,现在在替一个镖局帮忙,想着镖师们行走江湖,总会有些消息的。”

      镖车护送什么时候需要修行人帮忙了?陈文心下不解,于是便问了。

      “我也觉得奇怪,听说近两年每到春天,去邯郸的镖车总会出事,每次都连人带车一起消失不见,过后也不见有人来勒索钱财,因此才觉得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作怪,这才招揽修行人士的。”

      陈文低头思索一阵,近两年,邯郸,难道是......

      “过几日就要出车了,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我其实正发愁呢......”“是魂尸。”陈文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越安大惊。

      “啊,这个嘛,是我两年前救了一户人家......”

      两年前的那个春天,“温氏花房”接了个大单子,邯郸有位贵客订了整整两车山茶,一车月丹、一车玉茗。说来此事颇有些令人不解,毕竟年节已经过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多的鲜花来布置,就算是成亲用的装饰,也该订些照殿红,可那位贵客偏偏订了玉茗。总不会是红白事一起办吧?想到这里,温伯感觉脊背上涌上一股寒气,再加上最近好几辆往北走的镖车都出了事......温伯叹了口气,这一趟买卖怕是不太平呦。

      “温伯。”一个细细柔柔的女音传来,正是陈文。她是新搬到花房隔壁的书馆老板,年纪轻轻又无父无母,生意瞧着也不怎么样,温伯心里总有几分心疼,便时而叫她过来帮忙料理花圃,临走时送她些米粮衣帛,算作接济。陈文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干活认真还很会说话,没几天就和温家人混熟了,于是那温伯现如今待她就如家人一般——没准儿以后真的就成了一家人呢。

      心里这般想着,温伯脸上早笑开了花:“文姑娘又来啦,真不好意思经常麻烦你,就是这次的买卖有些大,我和那臭小子两个人也搬不完,就请姑娘来打打下手啦。”陈文笑着应了,回身便去砖房里搬了一盆月丹出来。三个人来来回回,不到半个时辰,两车山茶已全部搬上了板车、盖好了油布。温伯毕竟年纪大了,回头看着陈文,说是给他们爷俩打下手,其实她搬的花却不必他们少。他自己已是气喘吁吁,就连儿子也是满头大汗,反观陈文,呼吸还是那么平顺,除了脸颊有些发红以外,竟然和平日里并无不同。这小姑娘,他心下暗想,怕是有些来历啊。商人嘛,日日和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自然也练出了几分眼力。

      温伯瞧着天边的日头,竟是快到日中了,若还不出发,晚上怕就赶不到驿馆去了。在这样的时节露宿野外,十条命都不够丢的。许是他脸上的烦恼神色太过明显,陈文出声询问道:“温伯,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温伯听陈文这样问了,却也不好说实话,否则难免让家里的婆娘忧心。于是他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今天可是辛苦姑娘啦,早些回家去吧!”

      陈文略一沉吟,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明白温伯不可能主动让她帮忙,心里打定主意,微微一笑,“巧啦温伯,我还没去过邯郸呢,一直想去瞧瞧,悦言馆这几日一个客人也没有,正好出去转转散散心。不如您捎我一程,还省了一笔车费。”温伯一听这话却是慌了,连忙摆手,“不行呀文姑娘,去邯郸的路近来不太平,你想散心还是过些时候吧。”陈文却笑了,不慌不忙,“既然如此我更要去了,您和财来哥哥两个人,守夜什么的也难让人放心呀。我跟上你们,出了事也好照应。”温伯还是不肯,可天色愈来愈晚,必须马上出发不可,而陈文软硬不吃怎么也不肯走,末了,温伯叹了口气,“行吧文姑娘,那你就跟着我们爷俩走这一遭吧,不过路上估计不太平,我们也不一定能顾上你,你可要当心呐。”

      陈文应了,走上前接过温伯手里的马鞭,向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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