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14章 剜 ...
-
如此反反复复回忆,时而清醒,时而恍惚,胳膊和腿早已麻木,没有了知觉。
在这里,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过了几天,直到她模糊的听着铁门外有了嘈杂的声音,铁门也被人哗的一下推开。
突如其来的的光线刺痛了顾溪的眼睛,她低呼出声。
“站住,都不许开灯,都他妈给我退后。”
她听到了嘈杂的人群里,异常突出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被吊久了五感不敏锐了,她觉得那副一向好听的沙哑嗓音颤抖的很。
她看不清前方,只能听到一个快步跑过来的声音,越近,反而越慢了。
“都滚出去,不许过来,滚!”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近在眼前,如果不是因为太熟悉这个声音,她真的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从来都不会如此失态与慌乱......
呵,何必呢,本不相关,又何必假惺惺呢?
这出戏,还没有结束吗?
还是她这个样子,让他觉得丢脸了?
她想睁开眼睛,用最后残存的力气大声的质问他:这几天你都去了哪里?你可知道,纵使怀疑你,怨你,我却没有恨过你......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好想你,每分每秒,只要有一分的清醒,这脑袋里,心里,全是你,也只有你。我多希望你能突然推开门,然后抱住我,叫着你给我的名字,在我耳边说,没有关系,我在这里,就像每一次那样......
当知道生命的流逝是这么快,这一次,恐怕就会停在这里时,我才意识到,我有多么想告诉你,沈寻,我爱你,可我满身血腥,肮脏不堪,我怎么配拥有你。我想不到自己存在下去的理由,可我还是固执地想多看你一眼,哪怕多一天,再多一天......我拼命的训练,也只不过是想让你眼里的我,多一点,再多一点。
生命给予了我太多苦痛,委屈和不甘,可只要能在你身边,我愿意原谅这一切。世间万物皆有因而生,而我,却只想为你而生。可到头来,我却发现,从头到尾,这出戏,都是我自演自看,最终也只感动了我自己。
明知要不起,可我却还偏偏心存期冀。
你知道吗,当你盛装出席,站在月光下,手捧合欢时,我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制止自己停止沉沦。当在地下停车场,你拥住我的时候,我有多想紧紧地抱住你。当和顾太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我有多想停下来,只是话家常,和你过最普通的日子.....
我不怕我爱的卑微,可我却害怕了背叛和利用。人世太过复杂,我也只是想为你我留那一份简单,哪怕只是上下属的关系,我依然愿意做你最锋利,最信任的刽子手。
我愿用我满手的血腥与罪孽,碾为尘埃,深埋你所踏的土地,只为等你开花结果。
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心,只是我这一生足够残破,从内到外,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我不配站在你身边,从来,我都不敢越界半分,我聊以生存的空气,也不过是你那点的信任。我愿意守在你身后,替你追逐你的梦。
可沈寻,你不该,不该撕开我最大的伤疤来浇灌你的那朵爱情花。
那么精心的安排,那么大肆的宣传,不是为了造势抓齐光,而是要把辰良引过来吧?
你算透了每一步,辰良之于我和齐光的痛,你之于穆白的求不得,你机关算计,也不过是求一个你等了十年的人。
心是那么痛,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呼吸那么困难。她觉得她要死了,最后的弥留时刻,听到他的声音,一遍遍唤着自己,她本该生气的,可她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满足,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最终她也只装作晕了过去,被沈寻抱着放了下来,落进了熟悉的怀抱。
“卉......醒醒,我来了,对不起,我,我来晚了。”沈寻颤抖冰凉的手,探向顾溪的鼻间,又沉重的叹了口气,仿佛终于放下心来。
她本可以睁开眼睛像以往一样,说句你来了,可眼皮似有千斤重,黑暗顿时倾覆,她真的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是晃眼的雪白,白的墙,白的纱,白的被和透明的吊瓶。
门被轻手轻脚的推开,一个身穿白衣大褂的医生背对她走进门,还不忘鬼鬼祟祟的往外看。
“你?”许久不说话,沙哑粗糙的声音让顾溪顿了片刻,清了清嗓子。
顾溪看向转过身来的人,坚毅的五官,身形纤瘦却不显单薄,正是在清禾酒吧见过一次的阿康,“阿康?”
“我,我看新闻上说你被绑架住院了,我偷偷打听到你在这里,就想过来看看,”说着,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我等了好久,才想着这个办法,你病房外一直都有人守着。”
“现在外面的人呢?”
“好像被杜姐叫走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的。”
“是么,”顾溪停顿了一下,思索着什么,又看向阿康,“带我走吧,帮我出去。”
-----------------------------------------------------------------------------
车窗外事物被压缩成了一条线,飞速飞过,不留一点痕迹。
“去海边。”
“海边?”
“嗯。”
“好。”阿康狐疑的看了眼一身病服,套着自己外套的顾溪,还是顺从的趴到前面告诉师傅:“师傅,麻烦您去海边。”
“好嘞,只要你俩商量好了就行。”
夜晚的大海沉寂一片,四下无人,挂过的海风带着腥味的湿冷,可顾溪仿若没有知觉般的脱下外套,“都带来了吗?”
“啊?”阿康想了想,掏了掏怀里,“你是指让我买的这个?”
“对。”
“你要这些东西干吗?”
顾溪打开袋子,火机,手术刀,酒精,纱布,药,都齐全着。“帮我一把,给我递下东西。”
“奥,”阿康跟着顾溪坐在沙滩上,按照顾溪的指示点开打火机。顾溪从袋子里翻出手术刀,在上面烤了一会,在阿康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对着胸口上方,锁骨之下一点的地方切了下去。
“你干什么?!”阿康吓的脸色都变了,伸出手想制止。
“别动,”顾溪抓起身旁脱下的外套一角咬在嘴里,冷汗顺着额角滴入沙子里,“唔......”
鲜红的血液顺着细窄的刀流下来,很快就浸透了衣衫。顾溪忍受着疼痛,和手腕的不适,深呼吸了几下,把刀子又深了几寸,直到感觉碰上了一个硬物才停顿下来沿着边缘慢慢回转刀柄。
“你,”阿康从刚开始就吓得瘫坐在了一边,这回看到顾溪不顾不断涌出的血,把刀子扔在地上,用手挖出一个包裹住类似芯片的东西时更是胆颤想吐,差点昏厥过去。
顾溪痛得发抖,没时间顾及阿康,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去翻找袋子。
“我来,你别动。”阿康越过顾溪拿过袋子,颤抖着找出绷带和止血药。
他捧着东西,看着顾溪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的没入沙滩里,像是突然被启动了开关,快速机械的打开药和酒精,轻轻扶起顾溪靠着自己的腿,沉默的上药包扎。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身处酒色场所,也很少亲身经历这种血腥的场面,所以后来每次回忆那片海,都觉得满目血红,心有余悸。
那天的顾溪就像是一个夜煞,衣衫半褪,浑身是血,肩上血肉翻搅,漏着白色的绷带和被血然后了的内衣角,颤抖着歪坐在他怀里。
一个人,要有多狠,才能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剜掉自己的一块肉,生生的用手抠进血肉,而那人的手,还因为被吊了四天肿胀不堪,腕间青紫一片。
那颤抖着的瘦小身体,惨白的脸庞上是一道道泪痕,这么痛,她也只是独自无声的哽咽着,而阿康这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坐在旁边,一边颤抖着包扎,一边控制不住的吧唧吧唧的掉眼泪。
她是有多爱,又该有多痛,才能如此决绝呢?
那个让她如此的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