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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花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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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枝春满,只待一树花繁。”
这是那爱喝酒的酸秀才说的。为啥叫他酸秀才呢?这是好多人说的。
大树坐在大树上,晃荡着腿,一朵一朵的数着花。
为什么他叫大树呢?他喜欢这颗大树,所以他也叫大树。
“嗒,嗒,嗒,嗒……”一声接着一声,像凤梧楼说书的那个老头,敲着桌子,一下又一下。大树循着那声音用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树干,也是“嗒,嗒……”
声音停在了大树底下,一共四十三下,大树从来没有数错过。
大树收起了腿,趴在树干上,就像鲤鱼打挺——大树不久前在渔夫刚扯出水的渔网上看过鲤鱼打挺,就是这样,他记得清楚那鱼还直摇尾巴,可惜他没有尾巴。
树下撑着一把素色红伞,原来这伞打开来这么好看,早知道我就叫红伞了。
大树想着,这次的红伞是找我拿东西呢,还是要让我拿走他的东西呢?
他还记得从孙大娘那里拿来的那颗珠子里,孙大娘正是二八年华,还是年轻貌美的孙姑娘,也像他这样纠结。
她从拂晓端坐到日暮,扯了一地的花瓣,只念着:“来,不来,来,不来……”大树帮她数着,她摘了三十朵花,一片一片揪着花瓣,到后来连花蕊也揪,这下大树也数不出她揪了多少下。
天上最后一抹红也不见了,黑到了。孙姑娘最后一朵花也不揪了,只是突然红了眼眶,一步一步把自己挪到家中。
大树很爱学珠子里的人。
他也摘下一朵花,学着孙姑娘数着“给我,拿走,……”
小小的一朵花,大树也没数完,那个红伞抬起头了。
一张素净的脸,一个慵懒的发髻,一只执着红伞指节分明的手。
大树就看着他,也不说话。
不是大树不想说,是大树想啊,自己是该像元探花那样笑,还是像薛娘子那样笑,又或者像徐公子那样笑呢?
沉默了好久,又落了九十八片花瓣。
红伞笑了,笑得很好看,小虎牙小酒窝,还有颤抖的长睫毛。
大树的脸竟有些发烫了。以前他只见过别人脸红,脸一红,就粉嘟嘟比那蜜桃还漂亮!他也想学,学了多久也学不会,现在竟突然会了!
“你……”大树先开口,本来是想把自己心里的“给我还是拿走”问出来,红伞的话就先跑出来了:“我看你呆了好久,要和我一起走吗?”
大树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人形,在众人眼中他也只是一个少年。
大树着了魔似的,真的跳了下去,一双素白的脚轻轻踩在落花上,两只脚踝都挂着一串精细的珠子。
他抬起一只手,挠了挠自己凌乱的头发,手臂上一圈一圈缠着的还是珠子,下端坠了两颗最精细的时不时晃出衣袖。
其实他脖颈上还环着一串珠子,只是不叫人瞧见。
大树回头看了看,这一片花林在一起才有晚霞之景,又想起酸秀才说“只待一树花繁”,这一树哪有这一片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