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遇》陈青和

7、第 7 章

　　回到六十六楼的生活，与之前没有不同，依旧是暗中监管公司，隐秘身份陪黎屹清出工。祝文再次见到陈纥，眼神充满生动的惊喜，鼓励他好好工作。

　　两个人的关系，有了更亲密的发展，然而心有灵犀一般，忘了租屋楼下的那晚，所有旧事不念，有关未来不提。

　　如同飓风引来的洪水，陈纥不知道这是突如其来的热潮亟待消散，还是预示着有另一种妄顾一切的可能性。

　　中午黎屹清雷打不动地上来陪着他吃饭，陈纥叫他不要那么麻烦，自己大男人一个，怎么吃都是吃，没有关系。

　　看不到你吃好我不放心，黎屹清如是回答。

　　陈纥鬼脸笑他事情多。

　　陈纥不想耽误他的工作时间，总是大口迅速扒完自己的饭，偶尔米粒跟热汤糊了一圈，还毫不知觉鼓动着腮帮子朝看着他的人灿笑。

　　“别动。”

　　“怎么了？”

　　黎屹清从自己的位置走出来，低头靠近他，用纸巾帮他擦嘴，陈纥别开脸。

　　“又把我当小孩，我自己真的有手。”顺手抽出纸巾胡乱抹干净。

　　黎总无视他的话，手掌扶正他的脸，仔细擦拭，神情专注得过分，摆明了诱人犯罪。

　　陈纥在心里翻白眼，看不把你恶心死。他猛地起身，把嘴堵上去，招惹分个先后，这次不能怪他。

　　“没刷牙怎么办？”

　　艰难地在换气的缝隙间询问。

　　“无妨。”

　　黎屹清反扣住他的腰身，直把人吻个天旋地转。

　　只要不加班，黎屹清总在下班后第一时间回来见他。在沙发上看书时，他喜欢搂着陈纥，让他贴在自己的怀里。

　　黎屹清忙着处理事务回复邮件，陈纥在一旁绝对配合不发出声音。有时手痒痒打游戏也不开语音，热火时带上耳塞回房间，黎屹清拉他坐下来，放下手里的工作圈住他的身体在他头顶观战。往往这种时刻有如神助，对方被灭的噼里啪啦，陈纥扔下手机高兴叫喊，识趣后回拢住黎屹清，抱都能抱半晌。留给爱情的时间不多，这是他们心中不知从何而来又暗自不敢出口的隐忧。

　　“你也可以玩一把游戏放松放松的，不要那么累。”陈纥心疼他。

　　“有你就很放松。”黎屹清收紧手臂。

　　“你是不是不玩这些东西。”

　　“不玩。”

　　“那我以后是不是也不能玩了？”陈纥从怀抱里侧头。

　　“我在你永远可以玩。”

　　这句话让陈纥心生疑问，黎屹清吻上他的眼睛，轻轻润润地细啄，不多一刻，陈纥沉溺无言，他总有办法让他安心。

　　陈纥担心蒋梓行再次造访，卧室之外从不穿睡衣行动。关于蒋梓行和方熙，陈纥自知没有立场比较，尽量在有限的时间里活成一个偷吃糖的小透明。

　　他本来是个生活粗糙的男人，却在遇到黎屹清之后换了活法。这个人总是温柔地把他化成一捧水，飘忽云中，不想落地，这是他以前从没想过和得到过的，这不属于人生新阶段，更像是上苍安排好的济遇，让一个人在某个时刻被另一个人丰厚地对待。那份掺杂了运气的相识相处，只可遇不可求。

　　静下来的时候，陈纥也会对这种关系暗自苦恼，真正的主人总归会到，他永远是个黑漆漆的影子，不见天日。

　　黎屹清无微不至的在乎他感受得到，所以心甘情愿地沉溺。可对方从未有过承诺和说明，也从不突破底线触碰他，有时候玩的惹火了各自解决，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无法达到说不出口的契合。发生约定之外的关系本就是错，而且两人千差万别。倘若变化无常，却又泥足深陷，如何自救和救他呢？该怪自己乱动心思，复又主动，把局面搞成这样。

　　空下来的思想让时间变得极其漫长。陈纥只能要求自己多努力一点，更繁忙一点，以便为他多承担一些。

　　一个月后，黎明安悄悄归国。这个消息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比小道消息传出半年后归来的时间早了两个月。而半个月前，黎屹清便不再“上朝”，公司的事务全权由陈纥出面主持。

　　以假乱真，费了一番心思。着装打扮上，衣物是安排好的，贴合黎屹清的风格，并且做了符合陈纥整体的改动。蒋梓行是设计师出身，留学期间辅修过形象管理，两人容貌高度相似，稍添几笔就宛如双生。而接近两个月的身材管理，陈纥的体型也更靠近黎屹清。

　　陈纥从试衣间出来，黎总并没有过多惊讶的表情，因为足够自信，这个人就是像他。陈纥虽然嘴上嘻哈讨嫌，心里还是很忐忑地看着面对他的人，黎屹清走过去为他整理衬衫和领带，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拉过领带扣，使两人距离更近些，轻吻他的眼角和额头，悄悄地安抚。

　　只是速成的与天生的相比，经验上总有欠缺，黎屹清鼓励他，告诉他早在一年前总经理的计划表便减少了外事活动，公司里除了祝文鲜少职员与他碰面，工程上的人都是一面之缘，不会有多余印象。

　　以背影见祝文时，这个清安的老员工差点没认出来，给陈纥不安的情绪加注了信心。

　　蒋梓行还是在语言上嘲弄他，心里顶着不服气，黎屹清在场的时候他会收敛些，对待工作还是认真的。陈纥虽然不高兴，但是穿上这身服装，使用黎总的身份，内心会觉得有一股贯穿脊柱的气势撑着告诉他，代表的再不是自己，而是黎屹清和他背后的清安。数千人和这座大楼的重量使身处高位的陈纥不得不谨言慎行，尽管这一切看起来匪夷所思，更深层次的，他内心只是为了一个人，为了帮他而已。

　　很快，陈纥收到指令，他需要去拜访一个人——黎总的大伯黎峰生。上车前，蒋梓行气势汹汹地坐进来，一句话不说，打开笔记本看着图纸，陈纥心里明白，黎屹清让他来陪着自己，照应那些应付不了的地方。

　　一路上陈纥比跟在黎屹清身边还紧张，明知这人是来帮忙，气氛却冷至冰点，想缓和说几句话，都被蒋梓行用充满敌意的眼神挡回去。

　　黎家老宅是在奉明山下的一栋五层中式别墅区，远看恢弘大气，内里静谧古朴，灯火疏明，雕刻别致的铜门打开，是长长的园亭廊道，时值秋末初冬，暗影中的花木依然生机勃勃，馨香扑面，能看出来房子的主人生活兴致饱满，跟陈纥此前只管生存的人生天上地下。走在前面的蒋梓行长舒一口气，带着归家的感慨，这里的设计大半是他完成的，黎屹清曾经告诉过陈纥。

　　管家带他们两个进入一楼客厅，请他们暂坐，上了茶水和点心。

　　黎峰生从二楼书房下来，一个面目慈祥的老人，身板健挺，他已经六十五岁，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早年跟着弟弟黎峰元打拼事业，吃过不少苦，如今退休赋闲在家，面上多了尊贵之气，性子还是和蔼的。

　　陈纥和蒋梓行同时站起来，上来是一个久未见面的拥抱，黎峰生亲切地拉着他们两个的手：“多久没回来看看了。”他重新盯着陈纥：“怎么变得这样瘦，公司里很忙吗？”

　　陈纥笑着颔首表示认同，蒋梓行兴奋开口，故作嗔怪：“大伯，还不是您不出山，让我们这些小崽子折腾来折腾去的，事情多得头疼。”

　　黎峰生在主位上面对他们坐下来，端起茶杯，笑着饮了口茶：“我还不知道你的能力，梓行，你父母近来好吗？”

　　“很好，他们很想念您，一直想要来拜访。”

　　“随时欢迎。”黎峰生张开双手，作出迎接的姿势。

　　管家走过来添茶水：“二少刚刚带回来的长白山参蜜。”

　　陈纥发觉黎峰生如人所说并不是难以接近，便嘱咐管家：“每日三餐前用温水冲开半匙，让大伯饮下。”暗暗沉嗓模仿黎总的声音。他之前偷偷对着手机练习，录下来一遍遍纠正，有时被自己逗笑，有时因为不像甚为气恼，还有一次被黎屹清撞见，于是被揉着头发温柔注视好久，他说，做你自己就好。

　　“这是屹清专程去长白山请采参师傅采的最好的参种，找了古方秘制的，秋冬季干燥，大伯可要尝尝，开胃益脾，生津安神，我们都希望您可以吃得好睡得好。”蒋梓行细述屹清做过的事，此刻他就是黎总的发言人。

　　从各种角度看，蒋设计师对黎总的感情菲比一斑，即使对于陈纥本人不待见，他仍然落落大方地维护着黎屹清的行为和名声，单这一点，陈纥就很佩服他。

　　“你们啊，两个小机灵鬼。”黎峰生端庄地眯眼，“我听说城南的项目启动了。”

　　“正在招标阶段，还在跟合作方谈判。”陈纥回应一些必要的官话，黎峰生会意点点头。

　　“这件事你们不用太多压力，政府的心思不是好揣测的，中不中的尽力而为。”

　　“是的大伯。”两人齐声回应。

　　“大伯，明安哥是不是回来了？”蒋梓行抬头询问，十分诚恳。

　　黎峰生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要开口，却被身后一道随大门裹入的慵懒声音抢了先。

　　“是谁想我了？”

　　陈纥身形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