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看风起时》不动即无伤

4、第三章

　　“慈哥哥，你说程匀衡什么时候能回来？”薛央无聊地趴在书案上用手弹着面前笔架上的毛笔，笔管一荡荡地也没令她的心情转好。
　　第一次来药场，正逢程匀衡送拜贴到苗家还有孙嬷嬷在身边伺候，马自然是没有骑成；次日，慈府又宴请御医李渡鹤，在自己小院子里憋了两天的薛央再也忍不住，一早上便缠着慈岫又来到药场，可巧程匀衡又去了苗家，用罢午膳也未见人影。
　　“去苗家就不好说了。”慈岫慢条丝理的品着茶，与薛央的急燥形成鲜明的对比。
　　薛央收回弹笔的手不解地问：“为什么？”
　　“苗家是全国最大的药商，匀衡自然要多费些精神。”慈岫微笑，看到薛央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知道这个话题已经勾起了薛央这个好奇宝宝的兴趣。
　　“咱们家才是皇商呀，苗家怎么成最大的药商了？”薛央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樱唇微翘，忿忿不平地扬起头。
　　咱们家，这三个字令慈岫有些失神，他低低地重复：“咱们家……”
　　“慈哥哥？”薛央见慈岫不语，她绕过书案来到他身边轻轻地摇着慈岫的衣袖。
　　慈岫回过神，笑笑接着道：“咱们家负的是皇命，专供皇宫药材为主，领的是皇家的俸禄，经营药店到是附带的营生，苗家在药商中的势力遍布全国，有时南方的药材还是要靠他们的帮忙。”
　　“好复杂哦￣”薛央侧着脑袋皱着秀眉。
　　慈岫见她这个表情忍不住笑起来：“你呀，只管玩好就行了。”
　　薛央刚想反驳屋外就传来脚步声---

　　“少爷！”
　　慈岫眼睛一亮：“匀衡!”
　　“给少爷请安￣”一位蓝衫男子出现在门前单膝行礼，眼神中竟是超越年龄的沉稳，素净简洁的衣料更显他的挺拔修长。
　　慈岫也不起身端坐在椅上受了他一礼。
　　程匀衡站起后又抱拳在胸道声：“二哥!”
　　“匀衡!”慈岫笑着起身。双手搭在他的肩头郑重地道：“辛苦了!”
　　“二哥哪儿的话，于公这是我本职责任，于私替你分忧，讲什么辛苦？”程匀衡不在意地笑道，又问：“这位可是薛家小姐？”程匀衡注意到身边还有双上下打量的眼睛。
　　“她是薛央，算来也是你的妹妹。”慈岫将薛央拉到身侧介绍：“薛儿，这就是你想见的程匀衡，还不快和他打招呼。”
　　“匀衡哥哥￣”薛央盈盈一福。
　　“薛小姐，不敢当!”程匀衡忙还礼。
　　“既然是慈哥哥的朋友当然就是薛儿的朋友，匀衡哥哥有什么不敢当的呢？”薛央调皮地眨眨眼睛。
　　“那程匀衡恭敬不如从命了，薛儿妹妹。”程匀衡向薛央再次拱手行礼。
　　“匀衡，你的见面礼呢？”慈岫含笑问。
　　程匀衡笑道：“上次就听李叔说薛儿妹妹来选马，所以我为薛儿妹妹先备了匹马，很适宜这个季节在山上骑。今天半路上就听你们来了，已经吩咐他们将马牵到后院。”
　　“这就去看看吧，我可早夸口你选马的功夫。”慈岫知道薛央在程匀衡面前还是拘紧，心却早飞去后院了。
　　果然不然薛央听到他的话立即抬脚向外走，顺便回他一个感激的笑。
　　“这边请。”程匀衡看到薛央急不可耐的神情，便前面领路。

　　“匀衡哥哥，选匹小马驹给薛儿，可是怕马儿伤到我？”薛央远远地看到花园的石栏旁牵着一匹兔褐色的小马儿，眼睛没了刚才的神彩失望地叹气。
　　程匀衡眼中闪过一丝不经觉察的疑惑，随后立即隐去，他问：“薛儿妹妹骑不惯这种马？”
　　“也没什么惯不惯的，只是从来没骑过小马驹儿。”薛央放慢了脚步。
　　“薛儿妹妹喜欢什么样的马？我再帮你挑来看看，既然二哥已经夸了口，我也不能让他失了面子。”程匀衡问。
　　薛央抬起头眼神流露出哀伤道：“在家时骑的是波斯国的马。”
　　“波斯马用三个字概括就是悍、威、强，薛儿妹妹到是位骑中的高手，等春天进京时我一定带回几匹。”程匀衡不由佩服起眼前这位娇小的女孩儿，他又听旁人转述薛央的父母早亡现在只剩她孤单一人寄居在此，心里又为她感到难过。
　　“咱们说定了噢￣”薛央收起哀伤又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说定了!”程匀衡用力地点点头，刚才的那丝疑惑暂时放到心底。

　　“咴￣咴￣”
　　那匹马看到程匀衡立即晃动着脑袋、打着欢快地响鼻儿、摆着尾巴，蹄子在青石板的地上踏出“哒、哒”的轻脆声。
　　“它好像很喜欢你。”薛央从程匀衡身后探了探头问：“匀衡哥哥，这匹小马驹叫什么名字？”
　　“银蹄儿￣”程匀衡扬手喊着马儿的名字，脸上浮现出宠溺的神情。
　　银蹄儿听到喊声，又向程匀衡嘶叫了两声表示回应。
　　“呵呵，好可爱!”薛央越过慈岫和程匀衡跑上拱桥直奔银蹄儿而去，当她还未到栓马的石栏前，银蹄儿就开始不安起来，它四蹄儿毫无章法地乱踏，鼻里口中喷着白雾，浑身抖如筛糠，缰绳在不知不觉中松了扣子。
　　“银蹄儿？银蹄儿？”薛央轻声地唤着马儿的名字想安抚它急燥的情绪。
　　“薛儿危险!”慈岫觉察到银蹄儿的反常立即出言提醒：“快回来!”
　　薛央哪里听的进去，她已经伸手去抓银蹄儿的缰绳，随着薛央的靠近银蹄儿更加燥动，不一会儿汗就冒了出来，顺着兔褐色的短毛洒到地面上。
　　“薛儿!”慈岫加快脚下的步伐，体内的气息乱窜顶到胸口几乎令他窒息。
　　“银蹄儿！”程匀衡双足轻点纵了出去。

　　“银蹄儿乖￣”薛央眼见差一点点就抓到缰绳，可银蹄儿向左一侧头躲了过去，她定了定神瞅准机会再次抓向缰绳，银蹄儿惊得失了方向竟然两蹄腾空站了前来。
　　“薛儿!”慈岫恨自己的身体无力保护薛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蹄儿直直地向薛央的头顶踩下去。
　　动作快的令程匀衡也来不及阻止，他不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银蹄儿会做出具有如此攻击性的行为。
　　马蹄下的薛央见情形不妙，一猫腰从银蹄儿的肚皮下溜了出去，由于迅速太快脚底停不住又踩到地面凸出的石板，整个人飞起撞向手侧的石栏，幸而程匀衡及时抓住她的腰带只有右手臂蹭到石栏。
　　慈岫见薛央被救下，心一松嗓内便有股热流喷了出来，他忙用手遮住血溅到衣袖染了大片，慈岫也无暇顾及自己飞奔至薛央的身旁，只见薛央脸色腊黄、嘴唇惨白，整个人抖成一团。
　　“哇￣慈哥哥!”薛央扑到慈岫怀里放声大哭。
　　“乖，没事儿了，薛儿不怕。”慈岫轻抚着薛央的后背柔声安慰，可薛央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哆嗦。
　　“呜￣呜￣”薛央哭的梨花带雨分外惹人怜爱。
　　“伤到哪里没有？”慈岫扶起薛央四处查看。
　　“疼！”薛央缩着手臂，右衣袖从臂膀处延伸至手腕处全部被磨破杂着血和灰尘。
　　“二哥，我去叫大夫。”程匀衡安抚住银蹄儿执着缰绳将它再次栓到石栏上。
　　“匀衡，差人把静堂姐姐请来!”慈岫当机立断，他怕薛央有内伤而这儿的大夫都是男子又不方便检查只有请精通医术的慈静堂来帮忙。
　　“是!我马上差人去，二哥你们先别动我这就去找人来抬薛儿。”说完程匀衡闪身不见。
　　身后的银蹄儿动了动，吓的薛央紧紧地攥住慈岫的衣袖将头深深地埋进他怀中。

　　很快程匀衡再次出现，身后跟着四个粗使的丫环带着一副单架。
　　“慢点儿。” 慈岫将薛央扶到单架上，薛央仍然攥着慈岫的衣袖不肯放手，看来是真的吓坏了，慈岫暗暗心疼。
　　行到“松清居”慈岫意外地看到李渡鹤在门口焦急地等着，见他们来了李渡鹤来到单架前观察了下薛央大概的伤势并边走边号了脉，他回头对身后的小厮说了几味药名又讲了重量和煎法请他速速送到这儿来。
　　“慈公子，你进去不得!”李渡鹤在门口拦下慈岫。
　　“李大人？”慈岫用眼神表明自己的疑惑。
　　“要为薛小姐清洗伤口再检察还没有没其他伤处，慈公子进去多有不便。”李渡鹤解释道。
　　“姐姐到了？”慈岫看向程匀衡，慈府与药场之间有段距离怎会这么快？
　　“是，小姐刚巧到。”程匀衡回话。
　　“薛儿，静堂姐姐在里面你乖乖地听话，若有何不适就和她说。”慈岫微笑着对薛央道。
　　薛央觉得悬着的心有了着落，她顺从地点头放开一直未松的衣袖由丫环们抬了进去。

　　松清居内，薛央自喝了李渡鹤的药后便沉沉地睡去。
　　慈静堂将最后的伤口包扎后将被子替薛央盖上，放低了脚步来到前厅。
　　“你是谁家的？今天幸亏有你帮忙，不然我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你也坐下歇歇吧。”慈静堂微笑着让帮她配药的女子坐。
　　“谢谢慈姑娘。”那女子停下手中的活回答道：“我只是李大人的侍女，大人吩咐我在这儿为慈姑娘做个帮手。”
　　“静堂失敬!”慈静堂方才明白那女子一直蒙面的原因竟是宫中的人，此时她到是想探求那轻纱下的容颜。
　　“慈姑娘我只是个侍女罢了。”女子并不以自己的身份为异，“药已经按方子包好共三副，李大人吩咐每日清水煎煮连服三天，请过脉后再调方子，这是用药的方法，我也记在这里。”女子递上药方福了福身道：“若有需要请慈姑娘吩咐。”
　　慈静堂微笑点头，一直将女子送到门外又特意嘱咐了两位职事的媳妇亲自送回慈府。

　　回到屋内，慈静堂展开药方上面飘逸、大气的字体令她怔神，她仅仅是位侍女么？
　　“姑娘，少爷打发我来问薛姑娘的情况。”绿儿悄悄地走进来。
　　“睡了，已没什么大碍。”慈静堂收起药方问绿儿：“少爷呢？”
　　“少爷被李大人强行带到塘色居休息了，这才打发我来问的。”绿儿回道。
　　“可是又犯了旧疾？”慈静堂不由担心起来。
　　“只听李大人说什么急火攻心之类的，要静养几日其他的到没听李大人提过。”绿儿回复。
　　“嗯。”慈静堂稍稍放宽心，可一碰到袖中的药方她又紧张起来，挥挥手道：“绿儿，去回少爷别让他等着。今晚我就陪薛儿在这儿睡了，你把我的书拿到这儿来吧。”
　　“是，姑娘。”绿儿领命去了。
　　慈静堂坐在椅上失起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