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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诛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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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七月十五。
烟城的街道黑漆漆的,除了昏黄的路灯孤零零的亮着,几乎没有其他的灯火,中元节的夜晚显得十分荒凉,天才刚刚浸了一点墨色,街上就没有了一个人影,似乎连空气都开始凝固起来,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
黑暗中有人轻轻地皱了皱眉。
安静是正常的,但似乎,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简直像一座坟墓。
“雁姐。”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像个幽灵般立在女子身后,背后突兀的支棱着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
羽翼上铺满了黑色的羽毛,看上去好像天鹅绒做的垫子,既细腻又柔软,然而边缘却锋利得像一把薄薄的刀刃,闪着细碎而危险的光芒。
“去告诉术师,设界,别打草惊蛇。”祁雁看了一眼表,十点半,天已经黑的彻底,夜间浓重的露水开始飘散,很快,空气就变得潮湿而又沉重。
嗯?
祁雁敏锐的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无线耳机中传来慵懒的女声:“雁,正前方六百米左右为主力,左右各有一翼,嗯……你的左边有一小队,大概,是趁其不备偷袭的,离着挺远的,九百米左右。唔,你后面还有一队,人数哦不,鬼数很多。大概以他们的速度,一分钟就能到了。”耳机那头的女子突然笑了一下,“啧,一群老弱病残,是想掩人耳目吗。诶雁雁,你怕不怕,要不要我来替你啊。”
祁雁额头上爆起一排小青筋。
“你正常一点我就不害怕了。”祁雁面无表情,显然已经习惯,“领头的是谁?”
“啧。”女子咋舌,“我看不清。”
“cao今天中元,你能不能认真一点!”祁雁忍不住爆了粗口,妈的,好想揍这个女人一顿。
“我很认真。”女子的声音不再轻佻撩人,慢慢严肃起来,“这个东西,我看不出。”
祁雁没有接话,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不过也别担心。”耳机里又响起了声音,“毕竟鬼族最怕的,可就是翼者啊,一千多个翼者,足够让他们全军覆没。”
“可连你的眼睛都看不出的东西,它的实力至少和你一样,我……”
“好了祁雁,别担心了,有我呢。”
温柔的声音好像一双手环抱了过来,祁雁一时间竟有些颤抖,她下意识的往高塔上看了一眼,声音的主人正在塔上对她挤眉弄眼,悄咪咪地发送了一个wink。
祁雁:“……”
刚才那一点感动是怎么回事,完全不想理她了好吗!
刚才的黑衣人又像幽灵般潜行过来,“雁姐,都准备好了。”
祁雁点头,目光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尖锐,“器师,正前方四星箭弩。术师,后方布阵。武者,左方一字排开,列盾。”
“等等。”耳机里突然响起女子的声音,“把左边和后方调换一下。”
祁雁挑了挑眉,“嗯?”
“按我说的做,这次来的不简单。左边才是真正的中心。”
前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起了白雾,天地间猛地响起一道刺耳的笑声,像是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笑声越来越大,强烈的音波仿佛要把大脑震碎,隐秘在黑暗中的人不由得纷纷举起手捂住了耳朵。
“凝神!”祁雁喝道,“术师,筑阵!”
黑暗中开始浮现大大小小的光晕。
“来了!”耳机里穿来女子的喊声,祁雁手上双刃横扫,嘴角勾起邪气的笑容,一道暗红色的灵力携着巨大的气浪向前方的雾气冲去。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好像是来自地狱的葬歌。
叫的真他妈别致。
祁雁低头骂了一句,从阴影处走出来,“既然来了,为何还要把自己藏在雾里,阁下当真是。”
祁雁笑了一声,“缩头乌龟。”
那刺耳的笑声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缩头乌龟?这位大人说话可真是有趣,我想大人已经在暗处埋伏许久了吧,如今却反过来说我们,倒也是……厚颜无耻。”
呵……祁雁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那就来吧。”
话音未落,手中黑色的双刃凝聚成型,祁雁将灵力一股脑的集中到手中兵器上,用力向前方砍下。
小小的“刺啦”一声,雾气消散的干干净净。
嗯?
塔顶上的女子皱了皱眉,似乎不太对。
嘶。
祁雁倒抽一口冷气,讲真的,她并不愿意在百鬼夜行的时候猎杀恶鬼,不是下不去手,而是这帮鬼魂,真的长得太过惨绝人寰了!!
看一眼吃不下去饭那种!
而这次的小东西们更加别致!
细数过去,没头的没头,断臂的断臂,半个肩膀颤颤巍巍的挂在身上的也有,看到最后,祁雁居然看见了一个脸上纵横了十多处刀疤,眼睛向上移位,畸形的头歪歪斜斜地垂到肩膀上,还在不死心的瞪着她的鬼。
祁雁嘴角挂上了和善的微笑。
她果断挥手,背后的器师们怒吼一声,手中灵弩连连放箭,携带着巨大灵力呼啸而去,在鬼群里炸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烟花。
然而那群鬼虽然看上去都是一群一级残废,但战斗力丝毫不弱,猝不及防地被炸了个满天星却是十分有秩序的躲开了接下来的攻击,紧接着开始调动自己飞快的脚力,捉住一个翼者就开始啃。已经有翼者惨叫着被啃掉了半边胳膊。
“啧,有趣。”
祁雁脸色一沉,正准备冲进敌阵,突然耳机响了起来,“祁雁!等等!把武者和器师换过来!”
“什么?!”祁雁一口气没喘上来,“你怎么回事!”
“我可以保证我没看错。”耳机那头渐渐冷静下来,“他们在设雾的时候,调换了队伍。”
祁雁冷哼一声,看着吱哇乱叫的鬼魂冲过来的样子,“这次,遇上了个聪明的。”
“怕不止如此。我先去对付后面那个厉鬼,你多加小心。”
祁雁下令将器师与武者调换,回头看了一眼高塔,一道黑色的人影从塔顶一跃而下,奔向一片迷茫的前方。
不知道为什么,祁雁心里一阵没由来的慌乱。
错觉吗?
她皱了皱眉,提起两把黑刃,飞快的冲进鬼魂之中,寻找着刚才出声的那位。
手起刀落,眨眼间一个挡路的小鬼就已灰飞烟灭。连声惨叫都未发出,身躯已经零零碎碎的撒在空中。祁雁手中刃横向一斩,又有几只鬼魂随风散去,她脸上满是嗜血的快意,看上去竟是比鬼魂还要可怕。
她身形一顿,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大,渐渐变成了一个扭曲的笑意:“来了?”
那浓重的无法让人忽视的鬼息,完完全全地泄露在了祁雁面前。
是个一身红衣的女孩。
实力不错,祁雁中肯地评价。
“阁下可否告知姓名。”祁雁收了兵器,就着周遭的鬼哭狼嚎,面无表情的问道。
“雅肆。敢问尊者名号。”没想到正常说话的声音还不错,也是个还算清秀的女孩,祁雁心里大大欣慰了一把。
“祁雁。”祁雁依旧面无表情。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咬住了下唇。
“怕了?”祁雁挑了挑眉。
“呵,尊者想多了,雅肆怎么会怕。”女孩脸上浮现出微微自负的神情。
“嗯。”祁雁简单的一点头,“那就好。”手中现出武器,已然摆好了架势。
“来吧。”
双刃与重剑撞在一起,边缘擦出锋利的火花,武器后的两双眸子同样盛满了嗜血与顽强,祁雁勾唇一笑躲过雅肆一记横扫,弯腰扭出惊心动魄的弧度,飞快地在雅肆腿上抹了一刀。
雅肆吃痛,向后踉跄了一下,祁雁看准时机,手上又快又准地刺向雅肆肩膀,刀锋齐根没入。
……
“阁下留步。”清亮的女声,来自刚才一直在塔顶的女子。
对面的人沉默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是鬼界中的哪一号人物?”女子眨了眨眼睛,声音柔的好像三月初化的雪水。
对面的人出了声,听上去像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地狱凌焱深渊,莫清。”
“原来是凌焱深渊的厉鬼吗?怪不得连我都看不出来。”女子捂嘴吃吃的笑着,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一身白衣的女孩抬起头,毫无血色的脸上呈现出乖戾的笑容,“乐执大人,明知故问,可不太好哟。”
“啧。”乐执微笑,“小丫头真聪明。”
“别急着打仗,不如我们先来聊聊天怎么样?”乐执找了一块还算光滑的石头 ,拍了拍上面的土,“聊一聊,比如说,你是怎么死的?”
“听说乐执大人每次猎杀厉鬼时必要了解其生前执念,看来这次,轮到我了吗?”
乐执笑了笑,当做默认。
莫清坐了下来,白色衣裙衬着上面的斑斑血迹更加触目惊心,半晌,她轻轻开口道:“怎么死的?我从来没有一天好好活过。”
“我是被我母亲用刀捅死的的,亲生母亲。”莫清笑得无比艰难,“所以我的怨气,可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大人,小心哦。”
“我并不是普通人类,我的父亲是和大人一样的灵者,母亲是人。父亲他很爱我的母亲,不是假的,我能看出来,他真的非常非常爱。但我母亲并不是,呵。她和我父亲在一起,只是为了掠夺我父亲的灵力,供给鬼族。”莫清笑得一排天真无邪,“她一直和鬼族暗中勾结,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找来的消息知道鬼族的,呵呵呵。”
莫清沉默了一会,“说起来,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人类中有人在和鬼族联系。”
乐执点了点头,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莫清理了理裙子,接着回忆道,“终于有一天,我父亲被她吸干了,死了。她就找上了我们。”
“‘我们’?”乐执挑了挑眉
“对,我们。但很遗憾,我们是灵者与人和人与鬼的产物,所以并不能对她有任何帮助。大概我们是她在世界上留下的污点,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我。我是随时可以被放弃的,‘东西’。只是对不起‘她’,因为我,把‘她’也连累了。”莫清笑了笑,看上去刺眼极了,“我好恨啊,我恨不得把她剥皮锉骨,她是我们的母亲,她怎么能亲手杀了我们?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莫清死死的咬住下唇。
不能哭,鬼是没有眼泪的。
“可你现在就变成了你最厌恶的样子。”乐执淡淡的开口,冷漠的眼眸在莫清身上扫过。
莫清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道,“听闻乐大人有一双异瞳,能看破天下事,可大人,能看得透这人心吗?”
乐执不语。
“既然看不透,大人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来谴责我?”莫清垂下眼帘,“我想要的,不过是让她挫骨扬灰,血债血偿!”
“这不是你为害人间的理由。”乐执微微提了声调,皱着眉看向莫清。
“为害人间?”莫清攥紧双拳,赤红的双眼似乎能滴下血来,“我恨这所有的人类!人类有什么好的?贪婪,自私,欲望,乐执大人,你们费尽心机保护人界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吗?你觉得他们真会感谢你们的处处维护吗?”
莫清的嘴唇抖了抖,“不可能的。都是假的。”
夜晚的风吹乱了乐执的刘海,露出了灰色的左眼,乐执拨弄了一下,又重新将它盖住,开口道:“我们保护人界,是我们灵者的使命。”
“使命?”莫清嗤笑了一声,“多可笑。”
“那你为什么恨所有的人类?你母亲那样的只是极少存在的一类,为什么要把她犯下的罪行强加于其他人?”
莫清突然颤抖了一下,大声吼道:“我没有!”
我没有强加罪名,我没有害死无辜的人,他们明明都……
算了,没有谁会听的,就算有,也不会有人相信。
“大人,您能不能……帮帮我?”
……
莫清站起来,风轻柔的吹动着她的衣角,看上去真的有那么几分艳丽的女鬼的样子,她的声音随着风散去,“谢谢你,乐执大人。”
谢我?乐执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好笑,我没什么可谢的。
微凉的鲜血喷洒而出,溅在了祁雁的脸上,祁雁漠然地擦拭干净,轻轻舔了一下唇角。
耳机里传来乐执的声音,“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嗯?”祁雁不是很能理解乐执偶尔的文艺。
耳机那头的乐执似乎轻笑了一声,“我说的可不只是表面意思。”
祁雁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驴唇不及马嘴的说了一句:“这边都杀完了,伤亡……”
祁雁侧头看了一眼,“十六伤一死。”
“嗯。”乐执应了一声,“去告诉灵界让他们看好陵渊石,别出什么岔子,百鬼夜行可不是闹着玩的。”
“夜还长着呢,好好准备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