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珩夕

5、第 5 章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是母亲还没过世，逆家的势力如日中天的时候。逆云姐是八荒的第一美人，她所喜欢的人，是八荒未来的王……太子无焰。
　　“无焰，我们逃吧。”那天，姐姐带着我跟无焰一起来到这片沙滩“即使我们以后结了婚，也会被叫做政治联姻。”姐姐张开双手，咸咸的海风吹动了衣袖，那一刻的姐姐真的很美很美，美的像一只高傲的凤凰。目标就是那比海还蓝的天空。
　　“所谓的政治联姻，也不过是一个名称而已。”无焰躺在沙滩上，仰头望着细细的轻尘在风中飘扬。“只要我们可以在一起，还有什么是个不可以的呢？”
　　姐姐摇了摇头，耳上垂着的镂空吊珠耳环将阳光割裂成了一块块小小的光斑，打在无焰的的脸上。明明灭灭的光辉闪耀着金属特有的光芒。“你父王会愿意让你娶我，纯粹是为了牵制我们家泼天的权势而已”她蹲下身来轻声道“所以无焰，我们逃吧。不要让我们的爱情成了权势的牺牲品。”
　　“你的意思是。。。我们私奔？”无焰翻身坐起。满眼温柔。
　　“嗯。”
　　姐姐在那一瞬间，收回了自己一贯君临天下的高傲，笑眯眯地拉起无焰，幸福而满足“明晚子时，我在那块最大的礁石上等你，我们坐船逃去六合吧。”她忽然嘟起嘴，佯装生气地刮了刮无焰的鼻子“敢不来的话，我死给你看。听到没有！”
　　“是啦是啦。。。”他从沙滩上跳起“云大人的话我那敢不听嘛。”
　　“切。。。”
　　我赤着双脚踩在海水里。微凉的浪花拍打着脚面。
　　那一刻，我突然很不甘心。我跟姐姐几乎长得一摸一样，可为什么，无焰的眼里从来都看不到我的存在呢？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地讨他欢心，他的眼里映着的，永远都只是姐姐高傲的眸子。就算这样，其实也不要紧的。我可以一直一直在心里暗暗地喜欢他，然后看着他和姐姐结婚，生子，一直到老，我死后，再把对他们的眷恋，带进棺材里。毕竟，他和姐姐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两个人。
　　可如今，他们要抛下我，逃亡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他们一点都没有想过我。心里，在那已刹那好像有什么东西哗啦哗啦地倒下来了。我不要这样。我想和无焰还有姐姐一辈子在一起，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
　　当晚，我跑到了王宫，跟卫士长通风报信，说太子要逃跑。于是连夜禀报皇上。最后的结果是，第二天，无焰整晚被勒令呆在王宫。
　　“他果然……还是抛不下那些权势吗？”姐姐从礁石上站了起来，看着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把浪花挑染的一片金黄。明艳的朝霞仿佛云锦般铺开，烧亮了整个天空。
　　“回不去了。”姐姐转过身，依依不舍地看着家的方向。昨晚，她跟父亲吵翻，跑了出来。“无焰，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姐姐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血流了出来，和着眼泪，砸在石头上，溅起一朵凄艳的血花。我怔怔地看着姐姐清秀的脸庞，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
　　多少年了？我再也没看到姐姐哭了。并不是不想哭，只是她一直都太骄傲。她一身的自负，容不得她在别人面前低头。我太了解她了。因为太了解，所以才那么想守护她。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姐姐居然刚烈到了这种程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当年的那盈盈一跃，如同临江而去的仙子，在海面翩翩起舞。她坠入海底时，仰面朝天，对着我微笑。那种安静的笑容，仿佛看穿了生死一般的单纯而从容。
　　我趴在礁石边，伸出手想挽留住什么。可姐姐跳得那么地坚决，没有一丝犹豫，没有遗憾。
　　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依旧趴在姐姐当年跳下去的那块石头，伸出手。可除了清冷的海风，我什么也留不住。
　　我们都太聪明太聪明了，看透了人世间的生生死死，却看不穿一个“情”字,亲情、爱情、友情。。。。姐姐因为看不破，也不想看破，所以从容果断地选择了离世。而我呢？却选择了沉默和忘记。可终究逃不了一世。当初，我在这里哭到嗓子都哑了，也失忆了。可如今这种戏码是否会重演呢？
　　风很凉，吹干了我的眼泪。海风鼓动着衣衫，裙袂上奢华的水钻在月光下倏地折射出耀眼的光华。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逃避了。
　　礁石上细小的沙尘，将我赤着的双脚硌得生痛。张开双手，耳边仿佛响起当年姐姐跳下去时对我说得那句话“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寻着海 的方向来找你。”
　　“姐姐，如果有来生，就让我们在海汐相遇的地方再见吧。”
　　在纵身跳下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姐姐在沉没前，为什么会有那么纯粹的笑容。原来有的时候，明白了死亡，竟也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人生，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有人来，有人去。有些人已经被遗忘，有些人等着被遗忘。
　　我们，到过别人的心里，后来又走了。我们遗忘过别人，也被别人遗忘过。
　　那到底还有什么遗憾呢？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无焰在舞会的第一天，俯身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我终于记得他说的是什么了。“你和阿云，我老是分不清呢。”原来，我在他眼里，终究不过是姐姐的替代品而已罢了。
　　一切如后娘所言：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