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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喜当爹的纯阳 ...
天光翳翳,朔风凄凄,又纷纷扬扬地飞起雪。窗内宝帘闲挂,红泥小火炉上的绿酒温得正好,酒面泛起细小的泡沫。盛在剔透无瑕的白玉杯里,色泽并不清澈见底,有几分浑浊;四溢的酒香也不醇厚,带着涩意。
这样一杯乡野之人才饮的浊酒,与这满目的琳琅格外不匹。然而柳青未并不嫌弃,她闭着眼细细地品呷,甚至露出惬意的微笑。
门外人影晃动,帘子被侍女轻巧地掀开,卢娘子仪态端庄地来到了案边。她闻了闻酒味,蹙眉道:“这是哪里来的酒?”
柳青未似有些微醺,一反常态,没有立即起来行礼:“农家自酿的酒。”
卢娘子显出一丝嫌恶之色:“这种酒也能入口?你怎么从小就喜欢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
原本放松的柳青未神态一紧,手指止不住地蜷缩起来,她静了片刻:“确实不如名酒清冽芬芳,但是自有一番风味。”
卢娘子不以为然:“乡野村夫能酿出什么好酒。”她无视已经被女儿喝了大半,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撤了。换些兰陵酒上来。”
柳青未一语未发,似乎并无异议。侍女手脚麻利地呈上兰陵美酒,正要撤下农酒,一向听话软和的柳青未突然拦下她。卢娘子积威甚重,哪怕现在是在谢家,侍女也不敢有任何忤逆,使劲想拿走,却被柳青未按住不放。
两人僵持不下,卢娘子不悦地“嗯”了一声,“怎么回事,郁娘?”
听到卢娘子问话,侍女一脸惊慌祈求看向柳青未,柳青未眼神黯淡,慢慢松开了手。侍女如蒙大赦,连忙端走退下。
卢娘子取了白玉碗,慢慢注酒。兰陵酒为天下名酒,千金难买。甫一倒出,酒味迅速弥漫,满室飘香,使人闻之欲醉;酒色金黄,盛在白玉碗里宛如琥珀,光芒闪烁,与玉碗相映成辉。卢娘子满意地点点头,她浅尝了一口,见柳青未迟迟未动:“怎么不喝?”
柳青未沉默不答,卢娘子不以为意:“阿娘也不是不让你喝酒。只是这酒和人一样,都有好劣之分。阿娘为你精挑细选的好酒你不要,偏要贪恋那等劣酒,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柳青未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半晌后,她顺从地伸出手拿起玉碗,嘴角浮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阿娘说的是。”
见柳青未还是一如既往地听话,卢娘子眼神幽暗,不知想些什么。室内一时沉寂,飞雪簌簌落之声越来越大。卢娘子饮尽杯中残酒,似是闲话家常:“怎么为孩子取字惟奴?”
来了,终于来了。柳青未的面上笑得乖巧柔顺:“郁娘昨天不是解释了么?阿娘还要再听一遍?”
听到这样的回答,卢娘子面色微沉,慢条斯理地提起酒壶:“严婆婆跟我讲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阿娘想听听你的实话。”她的话语并没有说明,显得意味深长。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柳青未腻味了卢娘子这种永无止境的试探和迂回,就好像幼时为了维持世家的高贵和显赫,一遍遍地学习沉闷而又无聊的谱学和礼仪,她稍有反抗,就会被训诫打压。那种被禁锢和掌控的感觉无时不刻,如影随形。她忽得不想再跟着卢娘子继续虚以委蛇下去:“阿娘既然这么想听实话,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她忽地诡秘一笑,充满了恶意,仿若一个孩童亲眼看到自己的恶作剧成功了,一字一顿道:“当然是因为他的父亲姓韦了。”
倒酒声猛地停止,气氛凝滞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令人坐立不安。许久之后,酒声又响起,缓缓斟满一杯,滴酒未洒。卢娘子抬起头,似是重新审视了一番女儿,;“柳青未,你可真个好女儿。”
她的语气如此轻曼,与平常无异,可目光冷厉如刀锋,看得人遍体发寒。柳青未看着这样的母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同于以往的柔婉和顺,甚至完全没有一个世家女应该有的姿态。她放肆地大笑,甚至是笑得前俯后仰。
见到柳青未不仅不反省羞愧,反而如此狂态,卢娘子目中寒意更重,可仍然不疾不徐:“河东柳氏与范阳卢氏的血脉,竟然和韦六那种卑贱之人私通。柳青未,关中四姓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柳青未笑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她满脸浓浓的讽刺,嗤道:“颜面?呵,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何况世家藏污纳垢的事儿做得还少?多我不多,少我也不少……”
她话还未说完,卢娘子倏地扬手掌掴,冷声道:“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柳青未猝不及防,被扇得仆倒在地,牵动了身下撕裂的伤口,脸上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心头的恨意再也压抑不住,喷薄而出,她就这么伏在地上,毫不示弱地昂起头直视卢娘子,一脸讥笑:“我难道说错了?!关中四性,哈,多显赫的名声,多光鲜的外表!不说别家,就我们河东柳氏,争权夺利起来还不是连手足之情都不念,否则阿爹为何会被发配到这里!还有阿兄,还不是因为怕被牵连才不跟来!关中四姓个个自矜身份,白眼看人,也不瞧瞧自己家有多少龌龊!”
听到一向娴静的女儿说出如此叛逆尖刻之言,卢娘子终于遽然色变,惊怒交加:“你竟然有如此大的怨气!……你果然还是怪我,可我做的一切是为了谁?!那个什么韦六……叫韦粲是吧,就这么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连家族父母也不顾了!”
看到母亲终于色变,柳青未快意地大笑,只觉从未如此痛快过。她毫不在乎母亲的怒斥,思绪发散:韦粲……当年蹴鞠场上,自己是为什么注意到他呢?大概是因为他身上有自己所渴求的东西,不像自己习惯于规行矩步,永远都是鲜活热烈,飞扬跳脱,视礼教于无物。
也只有他这样的少年,才会千里迢迢、不顾一切地来找自己私奔。
然而,
然而。
这时,帘外传来丹娘恭敬的声音:“娘子,石翁有事求见。”
母女俩俱是一顿,柳青未挣扎着起身,刚刚生产完的身体虚弱无力,可她倔强地不肯开口求助。卢娘子冷眼旁观,也不管她神态狼狈,扬声吩咐道:“丹娘,你进来。”
丹娘不敢违抗,只能入内。余光撇到柳青未,她心里一突,战战兢兢地伏身行礼。卢娘子高踞上首,冷冷地俯视着丹娘,半晌后若无其事道:“丹娘,你做的小食,我甚是想念,这次就跟我回去。”
丹娘知道事情败露,自己此去必定没有好下场。之前一直惶恐不安,此刻事到临头,心头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她朝着柳青未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开口还是泄露了一丝情绪;“三娘保重。”
柳青未脱口而出:“不行!”她毫不畏惧地对上卢娘子森然的目光,强硬道:“这里是谢家!可由不到你来做主!”
卢娘子目露嘲讽,冷笑道:“你也知道这里是谢家。”她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这对主仆,恢复了以往的高贵雍容,拂袖离去。
眼看卢娘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一直镇定的柳青未摇摇欲坠,丹娘唬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抱住她,发现柳青未面色青白,身上的襦裙都是湿淋淋:“三娘!三娘!”
柳青未软在丹娘怀里,全没有刚才与卢娘子对峙的气势,她嘴角浮出一丝微弱的笑意:“莫把旁人喊来了。”
丹娘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道:“嗯,婢子知道,婢子知道。”她勉力支撑起柳青未,半扶半抱地将她送回榻上,然后收拾了仪容,匆匆出了院门打发石翁。
柳青未头晕目眩,可记挂着外面的石翁,躺在榻上不让自己睡去,等丹娘回转后她强打着精神问道:“石翁是有什么事?”她的语气飘忽,仿佛风一吹就能散了。
丹娘一时迟疑,还是如实回答:“石翁说郎主三日后要回来了。”
“三日?”柳青未悚然睁眼:“怎么如此突然?”
丹娘也是满脸疑惑:“不光是三娘,就连石翁也觉得甚是诧异,说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丹娘想了想,又道:“说来也是巧。儿在外头听见争吵,正想办法,就碰上了石翁求见,这才大着胆子进来。”
柳青未惊疑不定,刚要起身细细谋划,便觉伤口痛如刀割。可她向来极会忍耐,面上不显分毫,只是淋漓的冷汗还是泄露了她的痛苦。
丹娘发觉后,连忙给柳青未上药,她默默垂泪,忍不住发问:“三娘,你为何要这样?”
回到家中,卢娘子挥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严婆婆一人。对着这个多年老仆,卢娘子卸下心防,忍不住叹气:“我这三个孩子中,以往属郁娘最省心。阿严,你说郁娘之前是个多听话的孩子,怎么现在性子就变了?”
严婆婆跟随她多年,深知主人脾性。她默不作声,掀开金兽香炉,投了一枚安神的香丸。随后散开卢娘子的高髻,不轻不重地按摩她的穴位。
卢娘子闭目养神,身体逐渐放松。许久之后,她呢喃道:“生了这么个逆子,我认了,只是她生的那个小孽障,”她的语气转冷,“无论如何,是不能留了。”
翠帷未卷,画堂深深,卢娘子久久未言,似乎已入睡。身后的严婆婆动作不停,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最近在办理兽药经营许可证,有么有小天使有兽药医师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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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喜当爹的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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