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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0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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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居住在三十三重天外太素天,栗广之野。
昔日莲姒曾在云端俯仰天地,如今跟随灵珠子,却是第一次飞往太素天。大地早已渺渺而不可见,平日里仰望的浩瀚星宇,璀璨繁星,此时长伴身侧。
娲皇宫以玉石雕砌而成,仙气弥漫,殿宇楼阁若隐若现。下了云头,莲姒抬头遥望,见那丹墀之下,玉女手捧玉如意,金童执幢节而立,青烟袅袅,整个娲皇宫光芒万丈。
灵珠子引莲姒到殿下,道:“你且在这里听候法旨。”
她轻轻点头,这里气氛严肃,莲姒并不敢四处张望。不多时,殿内忽走出一身着紫衣,器宇轩昂的仙人,莲姒偷偷一瞧,见他头戴以金枝编成的冠冕,飞眉入鬓,一双星眸灼灼有神,不怒自威。
他亦是注意到莲姒的目光,不经意扫了一眼,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轻笑了一声:“这就是女娲所造的人女啊。”
殿内灵珠子传唤莲姒,她不敢耽搁,匆匆提裙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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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莲姒,拜见女娲娘娘。”
她虔诚地叩拜娘娘,目不斜视,以手抵额。娲皇宫内不同于人间,灵气极其周密,身处其中会十分舒适。
女娲端坐于宝座上,柔柔地注视着跪拜的人女,温声道:“莲姒,这里便是你家,无需拘谨。”
莲姒这才抬起头,自出生那日起,她只见过娘娘两面。再看娘娘的尊容果然和自己十分相似,但又多了圣人的威仪,和历经千万载悠悠岁月的沉着沧桑。
“莲姒,你可知吾为何唤你来。”
她略一迟疑,道:“灵珠子曾言,娘娘命我来修行仙道。”
女娲道:“吾命你来修行仙道,并非为你一人之修行。莲姒,你已经在人间十载,有何感,有何言?”
“人族羸弱,不堪一击。”莲姒摇头道:“我们的孩子,先天虚弱,不似我等。”
“泥土并无分化之能,人子乃是肉身,顺应天道。”女娲缓缓道:“你既已教导人族繁衍生息,功德圆满,理应归来协助吾。”
说起繁衍生息,莲姒越发惭愧,低头道:“莲姒有辱使命,望娘娘惩戒。”
“无妨。”女娲道,并不去再提此事,反而将其略过:“吾受人族供奉,然而人族日益壮大,吾并无分神去专一应对人族。今命你来,意在教你修行仙道,以便在日后为人族消灾解难,但你需记,有三不可。”
“第一,不可干涉人妖之争。”
“第二,不可违背天道。”
“第三,不可泄露天机。”
莲姒深深叩首,娘娘所言,无有不从。灵珠子便安排她在偏殿住下,每日听从娘娘讲道,不知人间几载。
她本乃九天息壤化身,先天防御无双,那低等巫妖满怀恶意来伤害莲姒,本就是自寻死路。她的本体是一捧金黄色的泥土,可以化作一阵黄风,可大可小,任是什么厉害的法器,也挨不到她的分毫。
何况九天息壤本是孕育出混沌青莲的莲土,但凡大地上能够孕育出的灵物,莲姒皆可。她只需学会如何自控本体,便可随风瞬移到千里之外,随意变幻形态和容貌,抵御一切外敌的伤害。
她平日修炼元神,又在这灵气充沛的太素天,不多日便可元神出窍,神游天地。又有一日,女娲讲授仙法完毕,问她:“你可愿学六壬占卜?”
“愿娘娘赐教。”莲姒拜道。
待女娲娘娘传授完毕,莲姒闭目沉思,细细体会其中的奥妙。无边无际的意海中,她忽然神念一动,屈指一算。
“娘娘!”她睁开双眸,焦急道:“人族有难……”
“莲姒,你稍安勿躁。”女娲抚慰她道:“六壬占卜之学,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本是先天异宝,不可预料自身命运,他人亦不能算你。再者,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仍留一线生机。你所能算到的,并非一定会发生。只是该不该去干涉,看你自身的权衡。”
她有些懵懂:“娘娘曾言,不可违背天道,莲姒斗胆请问,何为天道?若是算出其中玄机,可否去改变?”
“天道。”女娲缓缓起身,凝望远处苍穹,道:“吾身居圣人之位,亦不知何为天道。然而观察这万物苍生,俯仰其六道轮回,大约可知,何为天道。”
这天道便藏在这万物的衍化中,无穷无尽,绝不是圣人,哪怕是鸿钧,所能掌控。
莲姒困惑不解,但是否施救人族,是她自身的决断。离开故乡不知多少载,莲姒心中也思念故人,便请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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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上可见大地。
莲姒在云上寻访故乡,修行多年,她柔软的长发已经梳成仙髻,纯白仙裳换成赤彩霓裳。远处游来一朵云,云上两位大妖遥遥望见莲姒的容颜,不由得大惊失色,参拜道:“小妖见过女娲娘娘。”
“休要多礼,我不是女娲娘娘。”她无奈地飘至大妖的身前,指着自己道:“我是人族莲姒。”
二妖闻言,仔细打量着她,果然貌似女娲,却不是她。其中一妖道:“我乃天庭毕方,这是小兕。听闻娘娘捏土造人,今得一见,果然令我等惊奇。你既为人,为何在此?”
“我离开家乡数载,想要在云上寻访故土。”莲姒道。
毕方笑道:“你可知洪荒沧海桑田,你离去时的地貌,或许早已变了。”
莲姒一愣。
小兕推了他一把,正色道:“莲姒休听他胡说。近百年来,虽有祖巫好战,并不曾损坏洪荒地貌。不知你的故乡在何处?”
“我只知在祖巫祝融居住的群山之中。”莲姒道:“却想不起那在何处?”
“既然知道在祝融那里,又何必乱找!”毕方道:“幸好你遇到了我们,正巧我俩也无事,给你带路如何?”
莲姒久居在娲皇宫内,自然知晓娘娘也是妖族圣人,再看他们是天庭妖官,自是信任。他们驾云同行,不多时,听闻远处山林咆哮,再看群山震颤,恍如天崩地裂,灾难就在眼前。
一道炫光飞过,将直入云霄的高峰瞬间削断。
一边是大火熊熊,一边是波涛汹涌的大水。山林间无数巫妖叫喊,云下一片混乱。毕方端详一会儿,笑道:“好戏来了。”
小兕不明所以,道:“啥?”
“祖巫共工,祖巫祝融。不知他们有何恩怨,打打杀杀千年了。”毕方悠哉道:“看样是共工杀到了祝融的老家,久闻祝融的部下有许多投靠他的妖,真是不知廉耻。你我看看就好。”
“祝融的家?”莲姒徒然一惊,哪里顾得上再跟他们谈话,径自降下云头,朝着记忆中的方向飞去。
混乱的战场上,巫妖肆意杀戮,血流成河。她飞快地穿梭过无数面临,远远望见人面蛇身的相柳,正朝着惊恐逃走的人族,张开血盆大口。
“住手!”
她化作一道黄风,瞬间卷飞了相柳,将他抛飞到远远的祖巫战场上。人族本以为此番必然惨遭不测,谁料一道风过后,那个面目恐怖的大巫便消失了,那道黄风又飞旋了回来,素未谋面的仙子从风中盈盈走了过来。
他们惊恐又好奇地望着,忽然觉得这仙子好生面善。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先祖大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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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姒十分惊诧。
望着这一个个陌生的面庞,他们为何还会认得自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朝她走来。看着,应是这群人的首领。
“大姒,我是有巢之子,遂人。”
莲姒记得她昔日离去时,遂人还只是个吃奶的孩子。她环视众人,皱眉道:“云嫮呢?大衍呢?你父亲呢?”
“云嫮姐姐早已随她的师傅而去,大衍前些时日狩猎未归,我的父亲已经在几年前离世了。”遂人道。
“我离家几载?”
“大姒离家近一百五十年载。”
莲姒眸中含泪,再问近些年的情形,还算平静。第一代泥人的寿元大约一百余载,繁衍至今,部族里也有几百人了。再加上六十年一迁徙,人族越发兴旺。
只是这几年祖巫共工和祝融越发水火不容,经常打架斗殴,难免会牵连到人族的身上。因此,他们一直也在打算迁徙到别的地方,只是部族庞大,考虑到安全问题一直犹豫不决。
“大衍何时归来?”莲姒问。
遂人摇头:“不知,大概就是这几日吧。”
莲姒留意到岩洞外的火堆,他们竟然找到了火。再看穿着、工具,均比她离开的时候,先进了很多。
她道:“且等大衍回来,我们一起去寻找一个新的适宜生存的地方。”
遂人道:“一切皆听大姒安排。”
这一会不曾有巫妖来叨扰,遂人便引莲姒去参观他们居住的地方,带她去一个僻静的石洞歇息。那个石洞相对宽敞一些,尽头还有一处漏光的细缝。
阳光下,石洞的尽头端坐着一尊泥人,容颜肖似莲姒。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泥人,又看了看遂人。遂人叹息道:“此物乃是大衍所造,他常常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族里的人认识大姒,大约因此吧。”
莲姒垂下眸,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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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方、小兕仍在云上观战。
远远看到一个不明物被一阵黄风卷飞到战场上,险些在混战中被踩成肉泥。等那物昏头昏脑的站起来到处乱咬,毕方道:“那不是共工身边的相柳么?怎不见浮游?”
“听闻那浮游被孔雀一把火烧了,南明离火,果真是强啊。”小兕道。
“孔雀既然能烧了浮游,为何不把共工也烧了?”
小兕笑了声,道:“我又怎知?或许是祖巫力大无穷,难以制服。那孔雀素来不是爱多事的主儿。”
“他弟弟现在叫羽翼仙,真是妖见妖怕啊。”毕方懒洋洋道:“可惜他们是凤凰之子,昔日龙凤初劫,东皇镇压三族,他们又岂会为我天庭所用。”
一鸟一青牛愉快地八卦着往事,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事情。直到听见身后的一声轻笑,紧接着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战况如何?”
他们一惊,齐刷刷回头,再齐刷刷朝着紫衣仙尊下拜:“东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