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客》洞庭湖水怪

94、拾光之二

　　事实上他们遗落的事情很多，但真正来得及去做的很少。
　　就比如他们早上在展家留下的烂摊子，一样来不及去收拾。
　　原本是打算直接走的，但玉京秋谴责了一番展意鸿不负责任的态度，并且执意要回展家再看一眼。
　　这一眼就看了一个时辰。

　　“春时，正午那位陆侠士呢？”玉京秋拦住展素商的侍女，和展意鸿一起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询问。
　　春时大概是去给展素商送糕点的，她手上端着的盘子里放着两碟鲜花饼，酥皮都锁不住花香。“回禀少爷，在家主院里。”展素商的侍女倒是和他本人对外一般一丝不苟，被突然出现的自家少爷拦下也不见丝毫疑惑。
　　这么快，都能放进屋聊了？玉京秋还没来得及细思，就听展意鸿问道：“这花儿哪来的？”奉天可不产这种味浓的花儿。
　　春时答道：“是那位客人带来的。”
　　“他倒是有心。”展意鸿嘀咕一句，又对她道：“你先送过去吧。”
　　“是，少爷。”
　　见她走远，玉京秋抬头问：“我们也过去吗？”
　　“去。”展意鸿点点头。
　　见他应下，玉京秋便抬脚跟着春时的背影走了出去，谁知被展意鸿一把抓住后领拎了过去，“别那么招摇。”
　　“怎么就招摇了？”玉京秋不解，跟着他往另一边走，看这意思应当是要走偏门小道进去偷听，“你自己做贼心虚，还不准别人坦荡。”
　　展意鸿估计一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指摘，但他也不恼，甚至有点乐在其中，“可不是吗，那还真是委屈你了，我可不敢冲上去被他骂。你心疼心疼我，陪我一同做回隔墙贼？”
　　“也行吧。”玉京秋勉为其难答应了。
　　不得不说，展意鸿对他拿捏得越来越准确了，知道怎样说话他最无法拒绝。反观自己，真是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
　　玉京秋摇摇头，追着展意鸿的背影跟了上去。

　　他还以为展意鸿会带他走个偏门什么的，没想到是翻墙。甚至钻狗洞他都有想过，但是想了想，展家会有狗洞这种东西吗？在玉家倒是更可信点。
　　还别说，他真想起来，他家以前有个狗洞，在玉楼春的院子里，是外面的几只土狗刨出来的。玉楼春常常喂它们，有几天他害了病，几只小狗一只在墙外叫唤，最后从墙根刨了个过道钻过来探望它。玉京秋到的时候一窝小狗围着他的塌呜呜地叫，脑袋轮流往玉楼春的手心蹭，蹭得满手的灰泥。后来温儒巡查的时候发现了那个洞，便为它们开了个小门。
　　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它们还活着没有。

　　玉京秋也就神游了一小会儿，便见到展意鸿蹲在围墙上向他伸出手。
　　他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小声嘀咕道：“哪有人这么翻墙的。”蹲在墙上拉别人，是嫌他不够重，生怕不会自己也带下去？
　　玉京秋撸起袖子抬起手便打算开始翻，这事儿他小时候干过不少，如今身体稍微契合一点了，重新温习，也不算太生疏。
　　他刚扒拉上墙檐，一脚踩上墙，正打算使力，便被抓住了胳膊，被展意鸿一把拉起。两脚在空中徒蹬了几下，才踩上檐上瓦片。
　　“不相信我？”展意鸿小声笑话他，但也没多说什么，先跳了下去，又伸手想要接住他。
　　玉京秋摆摆手，自己跳了下来。他一身的翻墙本领无处施展，总不至于落地也要人接。

　　二人贴着墙根，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挪到照壁后面，悄悄探头，窥探庭中局势。
　　要按往常，这等动静早就被展素商发现了，但他如今心中正反复焦灼，无力关注周遭事物。
　　展素商把陆行昭领进院子里，便和他面对面坐在庭中石座上，素手紧紧捏着茶盏，久久未语。
　　玉京秋与展意鸿看了一会儿，那厢的两人仿佛入定了一般，看不明到底有什么情况。但又不敢出声议论，怕惊动了展素商，又要来讨他们的麻烦。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展素商是背对着他们的，而陆行昭恰好能看见这方。但他只盯着展素商，眼神完全不向别处看。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直到春时端着一盘子鲜花饼进来，打破沉默。
　　“家主。”春时没多说什么，只福了福身，将碟子放在石桌上，见展素商点了点头，又悄声走了。
　　玉京秋看到展素商将一碟鲜花饼推了过去，示意陆行昭自取。
　　陆行昭道：“是特意给你带的。”
　　“我不嗜甜。”展素商语气颇冷，至少玉京秋听来如此。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娘做的桂花糕？如今我娘故去了，但她的手艺我学到了。厨房在哪？我去给你做一份。”陆行昭说着便起身，当真是要去给他做桂花糕。
　　展素商忙拦住他：“不必了，陆公子。”他横了一只手在陆行昭身前，“如今也不是桂花时节。”无论是六月还是飞雪，都唤不醒一场桂花香。
　　“拒绝我的究竟是你，还是桂花？”陆行昭也意识到这一点，问出口后发现自己过于直白又不禁沉默。
　　展素商尴尬地笑了两声，“陆公子远道而来，可有要事？”
　　“我有什么事，你心里应当清楚。”陆行昭又将问题抛回给他。

　　玉京秋在这听得云里雾里，这俩人当真是不愿好好说话了。展素商太过客气，客气到冷淡，陆行昭又有点死缠烂打的意味，说着说着便开始沉默，他都替他们尴尬。
　　但他觉得两人都有些紧张，至少他凭前一天展素商对他的态度来对比，是这样觉得的。
　　他拉了拉展意鸿的衣袖，和后者对视一眼，企图从眼神中表达自己想说话的欲望。
　　展意鸿看了他一眼，便拉着他悄悄退了出去，原路返回，在墙根下停下。
　　“我们就这么走了？”玉京秋问。
　　“陆行昭看见我了。”
　　看见他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发现。”他全程盯着那两人看，也没发现什么端倪，更没注意到陆行昭的视线有过偏差。
　　“嘘——”他竖起手指，比在玉京秋的嘴唇前。还没开口，便被打断。
　　“展意鸿。”是展素商追了过来，玉京秋抬头一看发现他脸色阴沉，便有些不敢出声，“你给我过来。”说罢便转身离去。
　　展意鸿应了一声，看了玉京秋一眼，示意他在这儿等着，便跟着展素商过去了。

　　留下玉京秋和陆行昭面面相觑。
　　“好久不见，玉少侠。”还是陆行昭先开口客套。
　　“也没有很久吧……”玉京秋还有些没回过神，“就几个月，之前还称兄道弟的，现在就叫‘少侠’了？生分。”嘴皮子倒是反应得比脑子快，他还没思量清楚，话便已经出口了。
　　其实他二人关系也不算亲近，顶多算是相识，这般打趣，万一陆行昭是个轴性子接不住话，就尴尬了。
　　好在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是是，玉老弟，是我大意了。”陆行昭爽朗一笑，连忙赔罪。
　　玉京秋用舌头顶着上颚品味了一圈，也没品出这称呼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还是别吧，听着有点奇怪，就叫我名字就行了。”
　　“好，京秋。”陆行昭不是个爱纠结事儿的人，爽快应下，“先前的事……京秋不会怪罪我吧？”
　　“什么事？”玉京秋眨了眨眼，迅速回想一番，方才记起来，“就你和贺大哥之前诓我的事吧？算了，都没什么的。”
　　陆行昭点点头，笑道：“那便好，我也算能给定晓一个交代。”没等玉京秋发问，便解释道，“我这人脸皮厚，倒不觉得有什么。定晓他面皮薄，不肯做那些做作虚伪的事情。劝他在你面前演一出不大生硬的戏，也费了我好一番功夫。他回去之后自个儿羞得几天不肯见人。”
　　“他这么害臊啊？”玉京秋也诧异，这贺昕，怎么托生了一身大小姐性子。
　　“何止，他还说半年都不要见我了。我这不是，上门找展意鸿麻烦来了吗？”
　　那可不见得。玉京秋心下嘀咕，却也没挑破，转移话题问道：“他们怎么去那么久啊。”
　　“也不过片刻，怎么，心急了？”陆行昭打趣道。
　　“那倒不是。”玉京秋否认，“只是后面还有事呢，有些赶。”
　　还没多聊两句，展意鸿便出来了，“秋秋，展素商叫你。”他没叫哥哥也没叫姐姐，偏偏叫了个全名。
　　“我？”玉京秋有些惊讶，却还是起身去了。
　　也不知道展素商会和他单独谈什么，之前不是聊过了吗？

作者有话说

　　怠惰了，争取提提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