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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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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宝仪从未像现在这么慌张,回到自家关上门,脸上依旧是不寻常的一片桃红,引来丁香的侧目。丁香代替翟宝仪演了好几天的深闺大小姐,戴着面纱谎称生病,足不出户远离人群,她也是闷了好几日,提前感受在家妻子等待丈夫归来的心情。
翟宝仪反问丁香:“我的脸真的很红吗?”
丁香点头,“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真的生病了?”她摸了摸翟宝仪的脸,与自己对比,确实更温热,但是也不至于严重。
翟宝仪摇头,“我也不知道。”
丁香心里欢喜,“那太好了,你还是乖乖留在房里吧,我在这里闷了好几天了,小姐你放我出去吧,不然他们都以为我失踪遇劫了呀,呜呜呜呜……”
翟宝仪脑子里只有那个手镯,还有送她手镯的人,哪管丁香什么心情。“不行,我……我……我还是要出去的,欧阳瞬可能会来找我。”
“欧阳公子?”
“就……前几天来拜会我爹,其中一个。”
“也就是从疯马上救了你的那位恩人?”
丁香这么提醒,翟宝仪才真切回想起那时的险境,少年不顾风雨,泥泞险阻,大雨淋漓,青丝飘逸,他驰聘飞奔到身边,向自己伸出援手的那一幕,犹如黑暗里破晓的那道光芒。
明明没见欧阳瞬几面,须臾间,他的轮廓五官在脑子里映德越发清晰。
“小姐你的脸红得热得下不去,是生病了吧,我去叫大夫吧?”
“不……不用了。”翟宝仪双手贴脸,徐徐地蹲了下来,从未如此明确的羞涩和心悦从内心一丝丝地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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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少岭本想变成铃儿回到翟老太身边,却见翟宝仪回到家是这个情窦初开的样子,他朝解心远摊了摊手,示意,“你看。”
二人见怪不怪,见证凡人的少女情怀发作在他们眼里是日常便饭,窥视他人动心一刻简直缺德又要敬业。
晋少岭说道,“送个礼物,说个情话,加上当天欧阳瞬的救命之恩恐怕在她心里发酵了,这下子我可以给她和欧阳瞬拉红线了吧?”
解心远反问,“你急什么?这很难说。”
晋少岭道,“你捣乱要趁早。”
解心远嗤笑,“我能搞什么事?莫非你觉得我能动摇天定缘分?”他指了一下天上。
晋少岭拆穿:“你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解心远笑道:“说得你好像知道谜底似的。”
“有种你就让翟宝仪爱上宇文弈笙。”
晋少岭懒得跟他辩论,旋身挥袖,从花园悄然走出。
解心远看着他离开,倏地一道无人能察觉的闪雷落在了他的身边,他法力尚浅,换作晋少岭早已察觉来者何人,他定睛一看,“宁奎。”
来者一身墨黑,长发未绾未系披散着,一双无神的漆黑眼眸,天生的唇形弧度上翘,似笑非笑,他望向解心远。他是“鬼拍手”宁奎,前身是杨树,曾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说的就是这个鬼拍手。
解心远比起他的来意,更被宁奎手里拿着的东西吸引住目光,那是姻缘簿的分卷。虽然姻缘簿都长得差不多,但是解心远的直觉让他不禁发问:“你拿了我们的东西?”
宁奎回答:“我还以为你把东西给扔了。”
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在他看来,一切的恶源头只能是解心远。
解心远虽跟晋少岭说姻缘簿被他藏起来了,但也只是被他放回去了赤绳庭的别苑。“你该不会以为东西藏在别苑,我们出来偷懒吧?——谁规定姻缘簿一定要带在身边的?”
宁奎道破:“封书术。”
宁奎的法力也不低,一感应便知这捆着分卷的法力来自于晋少岭,再度联想晋少岭一直都是遵守规则之人,无缘无故何必加封这一册?
解心远面不改色地说道:“只是怕有些闲人翻开看去了,所以捆上了,有问题?”
宁奎道:“少岭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解心远脸色一沉,“别多管闲事。”
二人对待互相的态度不恭不敬,关系百年如冰,互不顺眼,平日没打起来全靠晋少岭这位和平使者圆着,虽然他知道宁奎不屑于揍他这个低阶神仙。
宁奎把手掌抚在分卷上,漠然抬眼,“破少岭的法术很简单,赶紧交代你们在干什么?”
解心远并不在意他是否打开分卷看到了内容,他只怕他解了这封书术,一旦破了施法的晋少岭便会马上意识到,那么他们这个赌局就会被破坏了。但是眼前的人是宁奎,还前来“威胁”的话,解心远倒是有种宁为玉碎的心,他警惕一问,“你不如说你来干什么?”
宁奎也算半个赤绳庭的人,甚至可以说跟赤绳庭没关系。他的身份相对他们这些“媒公”来说有点特殊,只因宁奎是杨树修炼成精,再飞升成仙,在宿命星君麾下办事,本跟凡人姻缘牵线之事毫无瓜葛,只因为管理宿命星君外借给赤绳庭的法宝才常驻着,平日也只有性格外向的晋少岭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宿命星君管的是什么?是命,命的黑线跟人的红线有点关系,可是有时候并没有关系——有人一辈子没有桃花,没有心动之人,也不想节外生枝之时。而宁奎百年来被当做半个赤绳庭的人来看待,不时也会委托他下凡来牵凡人的命线和红线。
总得来说,他们给赤绳庭打杂,而宁奎给宿命神殿和赤绳庭打杂,解心远还曾跟晋少岭形容宁奎是个高级打杂的,啥都管,跟他们不一样,被晋少岭追着捶了半天。
凡人不够你管,今天还管到我们头上了?大家都是木头所变,你鬼拍手比银杏高贵吗?
——解心远很想这么说出口,但是宿命神殿的人都是一个德行,说了也没用。宁奎就是冷,冷傲孤高,约莫是高高在上管着凡人命数久了,把其他神仙也一并当做蝼蚁看待,暴怒也好,宁奎也会视若无睹。
宁奎不作隐瞒,“给人牵线。”
“谁?”
“你先说。”
解心远小叹一口气,服了软,“翟宝仪。”
“芍药。”
解心远略微惊吓,这一回的红线关系笼络得有点相近,刚好就是三角之间的二人。“那怎样?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宁奎道:“之前……你们想问我借易念笔,我没借,并不知道你和少岭在玩什么,但是我警告你一句,别搭上了少岭的仙途。”
宁奎言简意赅,让解心远微微一震。
“你说,我会害了晋少吗?”
“……”
“你也好意思跟我说‘仙途’?”解心远旋即瞪着宁奎,一字一句,说得发狠。宁奎仅仅是用“仙途”二字引得他强行封尘的痛苦回忆复苏——“若不是你的失职,我妹妹的仙途岂会尽毁?”
——这也是他们百年不和睦的主因。
宁奎一直听从晋少岭的建议,不曾在解心远面前主动提及他的妹妹解和歌,据晋少岭的原话就是“切勿提解和歌,他会疯”。
如今解心远兀自提起出乎他的意料,平日闲话一堆游刃有余的人暴怒,又没有晋少岭在场,他一时之间无所适从,冷若冰霜的表情有了一瞬的松懈。这只能验证了他的存在已经是在触怒解心远,百年间一直如此——解心远视他为眼中钉,无从化解,宁奎并不觉得这是好事,他默默从黑夜中隐去,只剩解心远燃生的怒气不知何去何从。
“宁奎!滚出来!”
青年不知宁奎已经消失,记忆一点又一点地逐渐唤醒他当时的惨烈痛觉,神情变得狰狞,他随手向花草一拳挥去,对墙壁拳打脚踢,颇为乡间疯子的样子。
解心远独自在花园假山旁伫立,纹丝不动许久,久到他以为快要天亮的时候,他才恍惚过来,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再环顾四周。
最后,他紧皱眉头,咬牙切齿,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
这世上,凡人百家百户,灯火通明,亲情温暖,是真的没有一点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