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海无渡》天山姥姥

21、辣眼睛

　　青玄这辈子最让他害怕一件事，就是当年在姑母家被哥哥无缘无故打了两巴掌。
　　如果要让他说出第二件最怕的事，估计就是此时了。
　　只见师无渡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发疯的撕扯着他的衣服。很快，衣服下那雪白的皮肉便呈现在眼前，师无渡咋一看到那对圆润雪白的肩膀，脑子里甚至有一瞬间的发懵。还好他清醒的快，很干脆的几下撕了个干净，然后丢抹布般往地上一摔。
　　他这边刚松开青玄，青玄就立刻用力把他推到一边，然后跪坐在床上哭了起来，越哭越难受，越哭越委屈。
　　师无渡也不和他多做解释，开始自己脱自己的衣服。
　　过了一会儿，哭的稀里哗啦的青玄就听到师无渡对他喊了一声，“你看看我！”
　　他哽咽着松开揉眼睛的拳头，睁开眼睛，却在看到哥哥的瞬间吓傻了。
　　只见师无渡，他同样把自己也脱的□□，他指着□□对弟弟说，“看到了？我有的，你也有！你根本就不是女的，我们俩都是男的，一样的！”
　　师无渡不明白如何和弟弟解释这个问题，如果父亲在可能还好一些，有人来想这个办法，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弟弟来解释这个，那时候在船上，青玄问他有关蛋蛋这个问题，他还可以选择逃避去回答。但现在，他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去让他认清现实。
　　青玄哆嗦着嘴唇看了他半晌，脸色忽青忽白，突然之间，他嚎了一嗓子呼噜一下飞快蹿下床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跑去，大叫道：

　　“我才没有长那么多毛！——”

　　师无渡闻言见状大怒，也跟着翻下床，吼道，“你给我回来！”
　　此刻，三星观中。谛听正端坐在蒲团之上闭目施法。
　　前几天她看到的那个天赐满脸是血，究竟是神赏还是神罚完全看不清楚，便决定今天做法来好好的看个仔细。
　　就见她举起双手，食指和中指抵住太阳穴，默念法诀。顿时，两道金光沿着手指窜入头颅，将法力凝聚在眼眶部位。她一睁眼，目光便飞速向前如同蛇一般游动，从三星观一直游到了兄弟两人的小屋门前。
　　千里眼她很少用，因为比较伤神。但她又不好直接跑过去盯着别人脸瞅，也就只有用这个方法了。她看了看四周，确认无误，正准备渐渐把目光向门内推进，找到那个天赐看个究竟。就见大门轰的一声打开，出现了她自打开天辟地降生以来见到的最不得了的画面——
　　青玄光溜溜的从屋里面跑出来，边跑边哭大喊救命。
　　紧跟着，师无渡也同样光溜溜地追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你给我回来。
　　然后，这两个人的□□还挂着那个玩意。
　　谛听只感觉眼前仿佛有辣椒水狠狠泼过，她惨叫一声从蒲团上倒了下来，捂着眼睛嗷嗷叫满地打滚。
　　太他妈辣眼睛了！
　　青玄这通逃，师无渡后面这通撵。终于在半山腰的地方把人撵到了，直接就像小时候一样，一下子夹在胳膊肘底下强行带了回去。
　　师无渡反正就是一句话：从今往后没裙子可穿。要么老实穿裤子，要么就干脆别穿。
　　青玄不说话，就一个劲的在那里哭。
　　如此又过了三天，师无渡差点没气吐血。
　　他发现，青玄宁可不穿衣服天天躺在床上，都不要去碰男装一下。不仅如此，他还把撕毁的裙子给捡回来收着，时不时拿出来铺床上拼好抹平了，然后看的愣神。
　　简直太有气节了！
　　师无渡甚为感动，于是，当天晚上便趁着弟弟睡着以后，下了最后的狠手。
　　隔天早上，青玄打着哈欠从床上醒过来。伸完懒腰，他揉了揉眼，看着房顶简陋的木板，右手不自觉的向耳后摸去，习惯性的如平常一样，想勾起一绺头发绕手指上玩。
　　当他把手指摸过去以后，发现耳后居然空空如也。
　　他愣了一下，马上伸出双手抱住脑袋来回乱摸，他惊恐的发现，原本满头的秀发，居然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短毛。
　　这边师无渡做好了早饭推门进来，把盘子往桌上一摆，喊了一声，“起来穿衣服吃饭！”
　　青玄呼啦一下跳下床，冲到大门前，看着眼前的情形整个人都呆了。
　　只见屋前用来做饭的篝火正烧的旺，而那堆柴火下面垫的用来助燃的，正是他的裙子还有被剪下来的头发。
　　那裙子只剩鲜艳一角逃过一劫留在外面土地上。
　　青玄看的眼都红了，他咬牙切齿的转过身，冲到桌子前，当着师无渡的面直接把桌上那一碟子煎鸡蛋给掀到了地上。
　　师无渡只觉得血气上涌，然后，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动手狠狠给了弟弟一耳光。
　　“你到底有完没完？！”
　　说着，他眼眶渐渐的湿润，“咱家已经没了，你也已经不是小姐了，你还要做着白日梦做到什么时候？！”
　　青玄双手扶着一侧火辣辣的脸颊，望着自己哥哥，眼泪也同样在眼眶里打转，充满了欲言又止的委屈。
　　师无渡别过头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对他说，“是哥没用，没法子给你更好的生活……我要是有钱，就是供你穿一辈子裙子都行……好，如今我也不强迫你，今天好好想一想，要是跟着我实在委屈的过不下去了，那你就走吧，我不拦着你…！”
　　说着，他转身弯腰依次捡起摔在地上的蛋，走到门口坐，一屁股在在门槛上坐下，拈几下煎蛋上的灰，然后放进嘴里吃起来。
　　青玄在他身后站着，看着哥哥的背影眼泪终于落下来。
　　师无渡机械的嚼着蛋，明明这蛋没有糊，嘴里面却满是苦涩味道。
　　而门前的那堆篝火，也已经把那些头发裙子烧得一干二净了。
　　良久，青玄的声音才从他身后低低地传来。
　　“……哥，那裙子……是你第一次买给我的……”
　　听到这句话，师无渡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他当年打了青玄两巴掌，事后回家给青玄应付性的买过一朵头花，嘴上说是因为自己心情不错想给他买，其实也是怕他向父亲胡说八道添油加醋的告状，半带着一丝哄骗意味。
　　虽然父亲说那头花太难看，几次三番让青玄摘下来，可是他一直戴在头上。直到父亲办丧事的那天，他才摘下了红花换上了朵白的。
　　还有两人一起带在身上的扇子。当时逃回家，他让青玄去收拾东西，结果他带出来的衣服当中就裹着那扇子。直到现在，那扇子也还好好的保存着。
　　他也还记得，那时候他白天帮别人写信抄书，用赚到的钱给他买的第一条裙子，青玄很开心，穿着这条裙子在他跟前转了很多圈，就像过年一样欢喜。
　　每一次他给青玄的东西，青玄都是很好的珍惜着。
　　就在昨天夜里，青玄睡在床上翻了个身，眼睛被火光刺得睁开一条缝。
　　他看见哥哥正坐在床头，对着油灯笨拙无比的缝着衣服，时不时的还会被针刺到手指。
　　他也不是有心发那么大脾气，他只是没料到哥哥会把他的头发也剪了。
　　师无渡吃完蛋，就上观里去了，一天都无精打采，就连师兄们纷纷议论“谛听长老这次闭关是因为眼睛病的很厉害，没准真要瞎了”这样刺激的新鲜事都提不起兴趣。
　　这天他又留到很晚，等他疲惫的回到家，发现屋子里面一点亮光都没有，顿时他感到一阵害怕，慌忙跑进屋内，却见床上被子里鼓鼓囊囊，这才放下心来。
　　他躺在床上纠结了很久，转过头看着弟弟的背影，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特别想跟弟弟说声对不起。但那又有什么用？心也伤过了，人也打过了，头发也剪了，衣服也烧了。
　　最后，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青玄那被剪的参差不齐坑坑洼洼仿佛狗啃一样的后脑勺。只能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
　　…………
　　………………
　　师无渡早上起来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看身边，结果，身边已经空了。
　　……到底还是走了吗？
　　瞬间，他有点茫然无助，千不该万不该昨天就不该动手打他。青玄也没犯什么错，是自己太着急了，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想想都后悔。如果昨天回来，直接和他道歉……
　　他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好久。
　　终于，他麻木的穿衣服起身，就好像失去了魂魄，心不在焉。
　　当他走出睡房，来到门厅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大门的门槛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一套改的歪七扭八的滑稽衣服，满脑袋仿佛被狗啃过的短发，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对师无渡说
　　“哥，早饭我做好了，本来想喊你起来吃热的，看你太累就没叫你……”
　　小桌上，有煮好的粥，还有剥得和青玄脑袋有的一拼的水煮蛋。
　　师无渡慌忙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道歉什么的，不存在的。
　　从那天开始，青玄终于穿起了男装，不过师无渡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他死活不愿意穿了——因为穿着真的太丑了
　　袖子是一个长，一个短。袖口如果不用剪刀修一下。手根本伸不进去。青玄平时都穿着女装打扮的也都漂漂亮亮，难怪让他穿这样的衣服，他死活不愿意。
　　师无渡去问了下师兄们家里有没有十岁小孩能穿的衣服。师兄们也都是贫苦人家出生，家里的衣服都是大的穿完给小的，小的穿完让给更小的。自己家的穿完再让给亲戚家的。早已找不到适合穿的衣服。
　　他想给青玄买套新的，但也不好意思总是问别人借钱。于是就自力更生又研究起了缝制衣服，天天等着弟弟睡着了，便把他的衣服弄过来，重折腾一遍。
　　青玄一直忍着没说话，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告诉他哥，“你还是别给我改了，太糟蹋衣服了。直接把你的给我穿吧，这样我说不定还能穿到像你这么高个……”